兩個潘萄(1)

那輛肇事的車一直沒抓到。

潘萄不知道車號,她甚至連車型都說不清。

她向警方提供的那個司機的相貌特征幾乎毫無用處。警察總不能發這樣一個通緝令:

故意殺人犯,男,穿白色衣服,沒有五官……

一天黃昏,我不想說的電話又來了。

“最近怎麽樣?”他像沒事一樣問。

潘萄有些氣惱,她氣咻咻地說:“你怎麽又給我打電話?是不是墳地太寂寞了?”

“你怎麽了?”

“你說的那個地方是一片墳地!你什麽意思?”

他想了想,笑了:“你搞錯了。我住的地方叫大高坡,你說的那個地方叫小高坡,小高坡離我這兒還有三裏路呢。”

潘萄的語氣一下就緩和下來:“噢,對不起,我沒有問清楚……”

他帶著歉意說:“不,是我沒有說清楚。”

停了停他又說:“最近你一直沒上網?”

“沒有。”

“為什麽?”

“我以為你欺騙了我。”

“因為在網上看不到你,我也就不上了。”接著,他壓低聲音說:“我不想說,其實我到網上……就是為了找你。”

這句話一下就把潘萄感動了。

我不想說把潘萄的心攪亂了。

她多想有個親人或者朋友在身邊,幫她拿個主意啊。

特殊的身世,使她看起來好像很成熟,很沉穩。其實,她的內心很軟弱,遇到什麽事總是飄搖不定。

在這個城市裏,她沒有一個朋友。

她甚至想給張淺打個電話。

但是,她立即打消了這個念頭——張淺已經不是過去的張淺了。最近,一想起這個中學時代的同學,潘萄就莫名其妙地感到怪異。

潘萄是一個自尊心很強的女孩。

盡管她和張淺都在同一個城市裏,盡管她也知道張淺在哪家銀行工作,但是,由於地位的差別,她從來沒跟張淺聯係過。

隻有一次,她正巧路過張淺工作的銀行,心血**,走了進去,想看看她。

她剛剛走進那家銀行的玻璃門,就感到有點不對頭——她覺得這裏的一切都十分的熟悉,包括門口的兩盆仙人掌,包括牆上的電子匯率牌,儲蓄宣傳畫,公共長椅,飲水機,還有那個走來走去的眉心長著痦子的保安……

她以前從沒有來過這裏,多奇怪。

她東看看西看看,忽然想起——她多次夢見自己在一家銀行裏上班,那家夢中的銀行正是這裏啊!

那個保安對潘萄有些懷疑了,他走上前來,禮貌地問道:“小姐,請問你辦理什麽業務?”

“我找個人——張淺在嗎?”

“張淺? 我們這兒沒有叫張淺的。”保安說。

沒有?

潘萄馬上想到,也許她調走了。

然後,她轉身就要離開了。

無意中,她看見了牆上的“服務監督窗”,上麵懸掛著這家銀行所有職員的照片,下麵有編號。

她不由在上麵掃了一眼。

她看到了張淺。張淺微微地笑著。

“這不是張淺嗎?”她指著張淺的照片對保安說。

“她不叫張淺。”

“那她叫什麽?”

保安耐著性子說:“她叫潘萄。”

難道張淺改名字了?

記得上學時,張淺就對潘萄說過:“什麽時候,我把名改了,我喜歡你的名字。”

“改成張萄?”

“就改成潘萄。”

“姓怎麽能改?”

“姓怎麽就不能改?”

“嗨,我的名字有什麽好?我還覺得你的名字好呢。”

“那咱倆就換吧。”張淺一邊說一邊笑,笑得跟這照片上一模一樣。

潘萄望著那個“服務監督窗”,忽然有些傷感,仿佛自己的照片掛在上麵。假如,當年自己考上那家金融中等專科學校,那麽命運就不會是現在這個樣子了……

她又問那個保安:“潘萄在嗎?”

“她今天沒上班。”

“為什麽?”

“不知道。”

她覺得她跟張淺無緣,低頭就走出了那家銀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