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分 天衣無縫的複仇計劃(4)

郭首義對張清兆說——冷學文滿月那天也中了風,並不是卞××授意的,那屬於他個人的即興創造。

之後,他馬上給卞××打電話來報功。

卞××這才知道,那個嬰兒有中風病。

七月二十三日,卞××在望遠鏡裏看到,張清兆抱著那個小孩和他母親一起下了樓。他的神態很不安,他母親的表情很悲傷。他們匆匆鑽進車裏,冒雨開走了。

當時,他還以為那個嬰兒又中風了。

他沒想到,張清兆這麽快就對那個嬰兒下了手。

實際上,他還有幾十個恐怖計劃沒有用上。

他離開望遠鏡,快步下樓,開車遠遠地跟在張清兆的夏利車後麵。他發現張清兆沒有去醫院,而是朝他的老家巴望村開去了,這時候,卞××開始懷疑那個孩子已經被害死了。

進了屯子,夏利車開進了最西頭的那戶人家。

卞××沒有停,他一直開到屯子最東頭,把車停在供銷社門口,鎖好車門,朝屯子西頭走去。

他在張清兆父母家的門前埋伏了幾個鍾頭。天黑之後,他終於看到張清兆抱著那個小孩和他的父母一起走出來。

他在夜幕中跟蹤著他們,一直走進那片樹林。他遠遠地藏在一棵樹的後麵,親眼目睹了他們埋屍的整個過程。

這時候他才確定那個嬰兒已經死了。

也就是說,他的複仇計劃已經完成了一半,可是,不知為什麽,他沒有絲毫激動的感覺,而是突然慌張起來。

埋著埋著,張清兆停下了,說:“媽,你聽沒聽見有人在笑?”

這句話把卞××都嚇出了一身雞皮疙瘩。

他沒笑。

他也沒聽見有人笑。

他四下看了看,曠野裏一片伸手不見五指的黑,視野裏隻有那束手電筒的光,還有三個晃動的人影。

他想,也許是這個殺人犯太緊張了,耳朵出現了錯覺。

埋完了死嬰之後,張清兆一家三口走了,手電筒的光越來越遠……

無邊無際的黑暗中,隻剩下了兩個人,一個在地上,是活的;一個在地下,是死的。

卞××從樹後閃出來,摸黑來到那個墳包前,像老鼠一樣用雙手扒土。當他的手碰到那個死嬰軟軟的身子時,幹嘔了一下。

終於,他把那個死嬰扒了出來,夾在腋下,跌跌撞撞地跑回了屯子,把他放進車裏,然後朝濱市開。

那時候,張清兆在巴望村還沒走。

一路上,卞××感到萬分恐懼,時不時地回頭看一眼。

車裏很暗,隻是借了一點點前麵車燈的光。

他一下瞪大了眼睛——死嬰的臉本來朝上,現在卻轉了過來!那雙眼睛半睜著,好像在看著他。

想了一會兒,他認為這個死嬰的身子之所以轉動,是因為車顛簸的緣故。

他停了車,把死嬰重新擺正,讓他臉朝上躺著,然後繼續開車。

又走了一段路,他再次回頭看了看——那個死嬰又轉過來了!

他的身子一下就冷了。

他是在張清兆背後搞鬼的人,現在,他覺得自己的背後也有鬼了,要不然,為什麽這個死嬰一次次轉向他?

是顛的?

他為什麽不朝另一邊轉呢?

他再次下車,把這個死嬰擺正,然後加快車速繼續走。

他有點不敢回頭了。他真害怕一回頭,看見這個死嬰已經爬了起來,兩隻小手搭在他座位的靠背上,身子懸空,隻露出一張臉,半睜著眼睛,困困地看著他……

他聽老輩人說過,經常裝神弄鬼就會招來鬼。

假如這個嬰兒真的有靈,那麽,他絕不會糾纏張清兆的,他肯定要報複真正害死他的人。

卞××一直把車開進城,看到了路燈和車輛,這才回過頭,朝後座看了看。

死嬰竟然不見了!

他悚然一驚。

車門鎖著,車窗上的玻璃關著,死嬰到哪裏去了呢?

他探頭看了看,發現前後座位的空當裏有一團黑糊糊的東西,正是那個死嬰,他臉朝下掉下去了。

這次,卞××沒有管他,徑直把車開回了安居小區。

他到家之後,把那個死嬰扔在衛生間的水泥地上,關上了門。然後,他來到窗前,坐在椅子上,在黑暗中緊緊盯著小區的大門。

他猜測,張清兆一定會連夜趕回來。

他不能睡覺。

今夜,他一定要把這個死嬰放進張清兆的車裏。他可不想跟一個死嬰在一個房間裏過夜。

可是,他太累了。

王涓懷孕以來,他就像一隻貓頭鷹,他的一雙眼睛一直跟隨在張清兆的背後,很少有合眼的時候。

現在,他實在有點撐不住了。

他不停地告誡自己:千萬不能睡,千萬不能睡,千萬不能睡……

突然,衛生間響了一下,他一下就清醒了,猛地回頭看去——那個嬰兒穿著綠底紅花的衣服,正探頭探腦地走出來。

看上去,他的表情好像有些驚惶。

他看見了卞××,不安地問:“媽,你聽沒聽見有人在笑?”

卞××一下就醒了。

原來,他打了一個盹兒。

看看表,已經半夜了。

他抬頭朝外看了看——張清兆的那輛夏利車已經回來了,它靜靜地停在對麵樓下。

他馬上從椅子上站起來,帶上一根早就準備好的鐵絲,然後到衛生間抱起那個死嬰,輕手輕腳地下了樓。

不到兩分鍾,他就把張清兆的車門捅開了。

他小心地把那個死嬰放了進去,然後,關上車門,正要轉身離開,忽然看見一個人影從樓道裏輕飄飄地走了出來。

正是張清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