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來到了與錫那羅亞約定見麵的日子，巴倫選擇了淩晨兩點左右的一處廢舊汽車處理廠。
宋亞為了裝不知情，特意在高地公園舉辦了場派對。
“明年的情人節？我們也想，但時間太緊了，婚禮大概會放在我生日那天舉辦，對，三月底，二十七號。”
來芝加哥宣傳聖誕專輯的瑪麗亞凱莉和他恩愛地手挽手，招呼客人們，“紐約的貝德福特山莊，歡迎，當然，歡迎之至，那地方很大，我倆期待你們來見證婚禮。”
兩人大多數時間都在應付關心婚期的友人們，瑪麗亞凱莉滿臉甜蜜，套話一遍又一遍都說不膩。
“嘴巴好幹……”她喝了點酒，湊在宋亞耳邊低聲說道：“我們去臥室休息一下？”
宋亞當然能聽懂她說‘休息’是什麽意思，以前自己向來是通通接下的，但……
“今晚不行，Mimi，我不想在別人視線裏消失太久。”
“為什麽嘛？”
“有點小麻煩，乖。”
他確實有點小麻煩，意料之外的，“APLUS，方便聊聊嗎？就現在。”派對現場來了四位不速之客，又是FBI，領頭探員還是上次見過的那位，但隨員裏多了兩位黑人。
“這麽晚？”
宋亞笑著安撫好未婚妻，“到書房聊吧。”
“沒辦法，罪犯可不休假。”
探員們說說笑笑，在古德曼和哈姆林的陪同下一齊走進書房，“好了，不耽誤時間……”他將一張死者照片放在桌上，“你認識這個人嗎？”
“不。”宋亞看了下，一位穿著長短兩件套的年輕黑人男子倒斃在路邊，“不認識。”
“他的熟人告訴我們，他最近總和一些芝加哥口音的生麵孔混在一起，他的死亡地點與康普頓電台槍擊案作案車輛的逃逸路線相同，時間也對得上。”
探員後麵的黑人同事說道：“我們有理由相信他和他的芝加哥朋友們犯下了康普頓電台槍擊案，那起案件造成一人死亡，兩人重傷，以及多人輕傷。”
“又來？”宋亞不爽了，“雖然我願意同你們保持合作，但能不能別老用這種莫名其妙的事來煩我行嗎？”
“你們也不想以後我們的接觸全按正規流程操作吧？”哈姆林順著他的意思警告道。
“被槍擊者包括蘇格奈特、MC Hammer、以及康普頓電台DJ，他們剛剛在訪談節目裏DISS過你。”
那兩位黑人探員明顯對嘻哈圈了解很深，看來FBI已經對應升級了調查陣容，“需要我們幫你回憶一下你們之間的恩怨嗎？APLUS。”
“狗屎！”
宋亞爆了句粗口，“你如果真有記性，就該知道我已經很久沒在公開場合回應過他們了，蘇格奈特那張大嘴巴到處得罪人，他又不止光罵我……再說我早就不混匪幫說唱圈了，你們去隨便查一下，查一下我今年賺了多少，就該知道我完全沒必要再攪合進這種破事！”
把書桌上攤開的新聞周刊丟到對方麵前，這本權威雜誌內頁用標題為‘APLUS的1994，三個一億米刀’報導了他在94年參與的三樁生意，包括一月一號生效的，與陶氏高達一億的化工廠交易，電影舞出我人生一億三千萬以上的全球票房，以及由索尼哥倫比亞唱片發行，定價14.99刀一張的同名電影原聲帶預估數百萬張銷量，也就是上億的總銷售收入。
這三億和他的個人收入完全兩碼事，但新聞嘛，把冷冰冰的數字這麽列出來和自己聯係在一起，給讀者觀感還是很震撼和聳動的。
“好吧，抱歉，打擾你了。”
FBI探員沒有多糾纏，又問了幾個問題就起身告辭。
不過他們沒急著離開這棟豪宅，幾個家夥湊到冷餐台前狼吞虎咽，“抱歉，今晚是你負責開車，哈哈。”一位黑人胖探員給自己盤子裏夾了好多壽司和沙拉，又從侍應那順了杯香檳，並打趣同事，“酒我幫忙幹掉嘍。”
“Shit！”
那位同事一邊將小巧的鬆露鮭魚三明治往嘴裏送，一邊豔羨地打量著派對裏往來穿梭，衣冠楚楚的貴客們，“下次我們可以專挑富人的派對時間上門。”
“別做夢了。”
他們的白人隊長有些沮喪，“這位新科非裔之光已經很討厭我們了……”
“頭兒，你覺得他會參與康普頓……”另一位黑人探員問道。
“別在這裏聊。”隊長指指正遠遠盯著這邊的專業保鏢，這時候他腰間的傳呼機響了，“我去打個電話，回來咱們就離開這。”他拉住一位過路的侍應，“請問電話機在哪？”
三個手下趕忙抓緊時間，灌酒的灌酒，用紙巾包甜甜圈的包甜甜圈，又吃又拿，毫不在意附近人們的側目。
“走吧。”
隊長打完電話板著臉回來，一行人鑽進別墅外的車裏，“APLUS不太可能對付蘇格奈特，他被蘇格奈特或者匪幫說唱圈的其他人DISS都懶得回嘴，他也確實不需要再參與進這種事了。”胖子黑人探員說道。
“我同意，這方麵你是專家。”
隊長說道：“不過我剛收到線報，芝加哥本地警方把AK滅門案，哈林區夜店槍擊案，還有近期地獄短尾貓的一些暴力犯罪並案處理了，他們認為小賓尼和錫那羅亞是同一個人。”
“什麽？！”手下們同聲驚呼，“那當地警方怎麽不上報？”
“他們想靠自己抓到嫌疑人，然後拿來狠狠打我們的臉。”
隊長心情不太好，“我們落後了。”
一名手下說道：“既然我們現在也知道了，那明天，哦，現在是今天了，今天一到上班時間就去逼當地警方把相關證據交出來。”
“晚了，行動就在今晚，市郊的一處廢棄汽車處理廠。M－Fuck！”隊長在車裏無助地怒罵：“我明天就會成為FBI的笑柄！”
“我們不能跟過去嗎？”手下問。
“現在過去，如果當地警方那群蠢貨把行動搞砸了，一定會把責任甩到我們身上。”隊長說。
“我們可以在外圍觀察，說不定有什麽意外之喜呢？反正都來芝加哥了。”手下提議。
隊長考慮了一下，“好吧，那我們過去，快！快！”
汽車發動，呼嘯著駛出高地公園大門，四個人都沒注意大咧咧站在門口的錫那羅亞。
“我是APLUS的兄弟！OK？”
黑色貂皮大衣敞開，露出胸口大粗金鏈的錫那羅亞現在很憤怒，他梗著脖子不停走來走去，對門口的安保人員大吼：“讓他出來見我！或者放我進去見他！M－Fuck！他說我想見他隨時都可以，他自己說的！”
“抱歉，這位先生，您沒有邀請函，我們不能放您進去。”保安很盡職，“請理解，我們要嚴格按規程辦事，我會幫忙通知裏麵，請問您的姓名？”
手下立刻拉住了錫那羅亞貂皮大衣寬大的袖口，他不耐煩地甩掉，“你就跟APLUS說，是他在南城的朋友，最好的朋友！最好的那個！他知道的！”
“好的，麥克，有幾個人沒有邀請函……說是APLUS先生南城最好的朋友，沒報姓名，就在大門外……呃，領頭的身高大概一米七，非裔，十七八歲的樣子……對，門牙是金的。好的……”
一輛車開到門口按響了喇叭，保安立刻對錫那羅亞等人示意：“我已經匯報了，請稍等，呃，請稍微讓開路好嗎？”
“Fuck！讓他快點！”錫那羅亞往旁邊讓了讓。
那輛車的車窗搖下來，坐在副駕駛的米歇爾遞出張白色邀請函。
“歡迎，米歇爾女士，請進。”保安驗完邀請函後禮貌地還回去，打開自動鐵門。
“嘿！那倆NGer怎麽能進！”
錫那羅亞暴怒，他試圖往裏麵衝，被幾位保安張開雙臂攔住，“啊！M－Fuck！”手立刻伸向了後腰。
米歇爾丈夫嚇得趕緊發動汽車，開了進去。
“嘿！嘿！老大，冷靜！”
手下們拽住錫那羅亞的胳膊，“別衝動！街對麵有很多記者！”
“讓我進去！我要進去！”錫那羅亞眼眶憋得血紅。
這時候老麥克帶著一大幫保鏢衝到了門口，“嘿！這個人我記得，我見過！APLUS呢？我兄弟呢！？”錫那羅亞看到他就高興地大喊。
老麥克瞥了眼街對麵記者們排成列的轎車和摩托車，趕緊上前把錫那羅亞拽到門邊暗處，“他現在不太方便見你，你也不方便出現在這裏！”
“我有急事！小洛瑞他出事了！”錫那羅亞大喊。
“他知道，他會幫忙，我保證！但你現在應該去忙你該忙的事，而不是在那麽多記者在場的情況下找過來！”老麥克也差點懵了，難得語速這麽快。
“嗚嗚嗚，巴倫說小洛瑞他出賣了我……”錫那羅亞突然當場哭起了鼻子，用貂皮大衣的袖口往臉上抹。
老麥克翻了個白眼，“那你先去找巴倫，好嗎？讓巴倫當中間人，和APLUS聯係。”
“好吧……對不起，老喬不見了，不然我不會來這裏打擾他。”
錫那羅亞難受地往車裏走，一步一回頭打量燈火輝煌的莊園豪宅，“他答應我能隨時來找他的，他說過的……”
老麥克目送他和手下們開車離開，看著應該是往市郊的廢棄車輛處理廠方向去，對其他保鏢說道：“我不太放心，也跟過去看看，你們和老板說一聲。”他回到車庫裏，把藏好的狙擊槍塞進克萊斯勒第五大道後備箱，開車出門，特意選了個反方向駛上大路。
路對麵，遠遠停在媒體車隊末尾的一輛墨綠色廉價本子車裏。
“剛才那個貂皮小子……我怎麽總感覺在什麽地方見過呢？”
車裏坐著三個黑人，開車的大約二十多歲，嘻哈打扮，正擰著眉頭說道：“對，我一定在哪見過。”
“也許是APLUS的前任跟班吧，好像被APLUS給踢了？哈哈，夠傷心的……”
車裏的同夥笑道。
司機突然醒悟，“對，聲音！我想起來了，我記得這個聲音，當年在哈林區夜店大喊The Gangster Disciples的GD槍手，就是他沒錯！”
“得了吧，吹牛老爹隻是要我們來盯著APLUS，你別亂給自己加戲了。”另一個同夥不信，“而且APLUS怎麽可能派人去掃射蘇格奈特，他現在理都不理別人的DISS。”
“我一輩子都忘不了這個聲音好嗎？”
司機扯扯自己的耳垂，“我可是要發專的人，吹牛老爹答應過，如果我抓到APLUS搞事的證據就幫我出道，我的耳朵雖然沒他的靈敏，但比你們這些垃圾還是要強很多的。當時我就站和槍手距離很近的地方，那一嗓子The Gangster Disciples我一輩子都忘不掉，而且我隱隱約約聽到他剛才好像提到了小洛瑞。”
“那怎麽辦？”兩位同夥對視一眼問，“我去找公用電話給吹牛老爹報告？”
“先追過去看看，這邊富人區的岔路不多，興許能追上。”司機發動汽車，跟著錫那羅亞那輛車離開的方向開去，“說不定我真能發專成名兄弟們，到時候我們一人買一個手機……”
他興奮地猛踩油門，一隻手扶方向盤，一隻手從腰裏抽出把手槍，“該讓芝加哥人見識見識紐約哈林區的厲害了！”
此時的市郊，廢舊汽車處理廠裏唯一的簡易辦公板房內，巴倫摸摸大衣下的防彈衣，極度緊張地盯著漆黑的入口。
“放心，錫那羅亞進來就跑不掉，嘿嘿……”
全副武裝，背著自動步槍的維克沒心沒肺地拍拍他肩膀，“你不會有危險的。”
“等下各小組行動要幹淨利落，那個罪犯火力很強over。”板房裏，維克所在警署的警長正不停通過警用對講機協調行動，芝加哥警局局長則抱著雙手，和助理以及一些警方高層靜靜觀察著。
“誰在後麵！？”突然對講機裏傳出警員的質問聲，隨後報告道：“報告，報告，查爾茲州檢察官來了，還有庫克縣特警組……在三號入口，他要與你通話局長先生over。”
“WTF？”
維克愣了。
“查爾茲，你這種舉動很可能破壞我們今晚的行動！”芝加哥警局局長搶過對講機喊道。
“對付喜歡使用UZI的罪犯你們卻不通知特警組？放行吧，快到兩點了。”對講機裏傳出查爾茲的聲音。
“Fuck！他想搶功勞，這個快‘下班’了的家夥想搶我們的功勞！”維克高聲嚷嚷。
“閉嘴，維克。”局長無奈地回答：“放他們進來over。”
查爾茲很快推開了板房的門，外麵他帶來的那些武裝到牙齒的特警們已經開始散開，隱藏在廠區各處角落，“特警組已就位，特警組已就位，目前沒有發現目標車輛over。”
“你會壞事的，你會壞了我們的事的查爾茲！”維克瞪他，拿啤酒肚頂他，又向局長抱怨：“我們能搞定！不需要那些廢物特警！”
“也許吧，‘你們的事’……”
查爾茲很輕蔑地看了他一眼，話裏有話，“各小組注意，各小組注意，優先不使用武器製伏目標人物，如果發生交火，盡量瞄準非要害部位，我要活的，再重複一遍，我要活的。Over！”
“收到，over。”
“請注意，請注意！有汽車接近，兩輛，over。”
警長隻得命令：“各小組準備行動over。”
維克跑到板房外麵看，兩道汽車車燈照出的光柱在夜色裏傳得很遠，接近的速度還不低，他回頭正好和巴倫驚恐的目光對上，悄悄丟過去一個安撫的眼神，然後幹脆也不回去了，撓著光頭，找到外麵縮在陰影裏的衝鋒隊手下們。
“怎麽辦？”手下低聲問道，“活的有錢拿嗎？”
“廢話，當然沒有。”
“那……”
“Fuck！”維克壓抑地用拳頭砸了下被壓扁的報廢汽車，咬牙說道：“總有辦法的，跟我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