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布朗夫曼倉皇逃回了古堡,晚上,他在晚宴上現了個身就連夜離法,搭乘私人飛機往加拿大家中狂奔。

不是他不想強撐著臉麵多交際一會兒,剛在晚宴中現身就被客人們團團圍住,往日優雅的上流社會人士已經變得和市井潑皮沒什麽兩樣,用英語、法語甚至西班牙語質問、抱怨、責罵、刺探。

維旺迪環球市值三天蒸發了三百一十億歐,但這並不代表僅僅涉及這三百一的資金量,維旺迪環球股價等於被多空雙方天量遊資拿來充當豪賭的標的物,很多輸贏其實都和巴黎交易所這間賭場本身,甚至維旺迪環球的基本麵無關了。

隨著今天再度跌停,多方損失極為慘重。

而多方大部分是自己這邊陣營的人,很多客人都抱怨說他們就是看到前兩天自己信心百倍,所以才把錢投入維旺迪環球抄底,甚至用杠杆做多的。

比如下午跳樓的那位基金經理。

當然那倒黴鬼已跳樓身亡無法發聲了,隻能成為別人口中的談資。

“我聽說今天巴黎交易所附近跳了一個?”

在巴塞羅那剛剛結束刀鋒戰士2宣發任務的宋亞問。

“據我知道的,巴黎就不止一個,華爾街好像也出現了跳樓事件,這邊也有人和我們對作。今天不光是維旺迪環球,巴黎銀行、興業銀行還有很多個股都暴跌,法國媒體已經用股災開始稱呼這個星期本國證券市場的慘狀了。一片愁雲慘霧……”

朱利安羅伯遜回答:“僅僅維旺迪環球一家就周二跌停,周三跌四個點,周四又跌停,法國人會急眼的。”

“既然如此,我們是不是該著手退出了?”宋亞問。

“還不急吧,按現在法國資本市場的恐慌氣氛,至少明天他們扳不回來,明天是周五,周末兩天他們必須定好救市計劃,估計下周一才會有危險。”朱利安羅伯遜回答。

兩人聊起明天的策略安排,宋亞自己是一萬個想跑的,仇報了,錢也賺得夠多了,但朱利安羅伯遜仍不滿足,兩人產生了分歧,但總歸朱利安羅伯遜更專業些,經驗也更足。

“那麽說定了,明天尾盤咱們退場?”

按今天上午橫盤,下午隨著德銀艾迪臣的表態和ACN的假新聞促使市場出現逃命波的情況,宋亞感覺自己的堅持確實有點保守了,導致複仇者聯盟賺得不夠多,所以有所讓步,“如果維旺迪環球再度跌快到十個點,我們在十五分鍾暫停交易之前也開始退場。”

“之後吧,十五分鍾改變不了什麽。”朱利安羅伯遜說:“我判斷明天法國人組織不起什麽有效抵抗。”

“我就怕他們以股價波動異常的借口進行緊急停牌。”宋亞說。

“他們也要顧及輿論壓力。”

今天維旺迪環球跌停後,英米媒體開始大肆呼籲法國政府要維護金融自由,資本市場的信譽雲雲,聲勢頗為浩大。

“好吧。”宋亞表示認可。

“對了,你明天要去巴黎?APLUS,別怪我沒有提醒你,維旺迪環球和法國人現在恐怕恨你入骨,有必要親身犯險嗎?”朱利安羅伯遜又問。

“嗯,明天我在巴黎簽約,把旗下酒生意和服裝生意出手,還有刀鋒戰士2的宣發,行程已經定好的。”

宋亞本意是估計明天鬥爭會達到最激烈時刻,自己正好拿到一筆巨額現金,親自去巴黎壓陣,沒想到法國人敗得如此之快……

“我喜歡紀律,按確定的計劃行事,朱利安。”他充滿隱喻地說道。

“哈哈,你贏得了我的尊敬黑法老先生。”

朱利安羅伯遜恭維,但沒接茬。

“你明天真要去巴黎?”斯隆旁聽兩人聊完後擔心地問。

“你覺得呢?”宋亞反問。

斯隆聳肩,“安全第一咯,難道你不怕再被人打黑槍?或者飛機出問題……”

“德銀的艾迪臣今天不是上躥下跳,剛還出來攬功了嗎?他吸引的仇恨比我大。”宋亞說。

“但ACN昨天報導萊爾科恩跑路不久,萊爾科恩本人就出現在紐約州檢察官辦公室樓外麵辟謠了,同時主動到案。”斯隆搖頭:“明眼人都會猜出我們在這件事裏扮演的角色。”

“嘿嘿。”

宋亞咧嘴一笑。可惜還是晚了,造謠一張嘴,辟謠跑斷腿,哪怕萊爾科恩速度再快也挽救不回巴黎股市的信心……

“我剛在欺騙朱利安羅伯遜,從今晚開始,我就不打算再對他透露所有真實想法了……”宋亞說:“我怕他明天在我之前跑路,你也說他的老虎基金在華爾街又開始接受注資了,也就是他手裏重新擁有了能自主控製的大量資金。”

“我不知道,你害怕他打算在那邊先跑,導致我們的錢被套?”斯隆反應很快。

“是的,他知道我已經不想玩了,所以合作的基礎也快沒了。”

宋亞點頭。

“嗯。”斯隆讚賞地掏出一百歐。

“記賬吧,從你欠我錢裏慢慢扣。”宋亞慷慨地把大鈔推回去。

“一碼歸一碼!”

她好像受了什麽侮辱似的尖起嗓子,強行將錢塞進男人口袋,“還有,白天……我隻是看你壓力那麽大才同意和哈莉……總之下不為例!”

“好的,好的。”宋亞用食指勾勾她下巴笑答。

“你給我放規矩點!”

“OK,OK……”

“哈莉的嘴巴夠嚴實吧?”

“你自己覺得呢?白天你倆都那麽親密了……”

“不許再提了!”

二零零零年六月二十三日,加拿大,蒙特利爾,“父親!”小布朗夫曼一夜未眠,但堅持等到管家來通知,才走進父親的房間。

看到坐在輪椅上,滿頭銀發,臉上皺紋密布,用薄毯蓋住膝蓋的老爸,他內疚不已,這才幾年啊,父親已經操心得蒼老那麽多了。他可憐兮兮地衝過去,撲倒在老爸身前,“對不起嗚嗚嗚……”

“回來了啊小埃德加,回來了就好。”

老布朗夫曼愛憐地撫摸著兒子的腦袋,“昨晚沒睡好嗎?”又笑著指指對方的胡渣問。

“我哪睡的著……”小布朗夫曼說。

“嗯。”

老布朗夫曼是故意把兒子晾了一段時間的,他看向股票機,巴黎交易所已經再次開盤了。

今天再沒有什麽多空大戰,維旺迪環球幾乎在勻速下跌。

五十八,五十七,五十六……股價一頭紮向五十大關。

今天法國政府什麽也沒幹,而且迫於米國那邊檢方開始調查的壓力,也表態會很快進入針對維旺迪假賬的調查程序。另外他們也宣稱要打擊非法投機,但這種話說了跟放屁沒兩樣。

邊和父親聊著家常邊看盤,小布朗夫曼越來越不敢看,“我在巴黎打了薩姆。”他知道堂兄被保鏢‘押’回來後肯定會告狀,於是找了個機會主動招認,“是他先動手的。”

“我知道。”

果然,老頭沒生氣,“他來鬧過了,沒事的,我知道你壓力很大。”

“是的,我快被逼瘋了,我們家族……”

“別說了,是不是快跌十個點了?”老頭指向股票機。

五十四……

“是的,五十三快多一點會進入十五分鍾暫停休市期。”小布朗夫曼回答。

“嗯。”

很快,父子倆便看到了維旺迪環球的交易停止,進入暫時停牌。

“YES!YES!”

複仇者聯盟的操盤室紙片亂飛,所有人都趁機進入歡慶,近四天緊張的工作下來,電腦屏幕邊塞著披薩盒、泡麵桶、紙巾之類雜物,氣味難聞髒亂無比。

宋則成雙手抱胸,冷靜的環視這一切,鏡片後的小眼睛一眨一眨。

“宋!聽!”消音器突然嚷道。

“嗯?安靜!都安靜!”宋則成似乎也聽到了點什麽其他的聲音,連忙將狂歡的操盤手們彈壓下來。

比爾黃等人立刻住口。

‘嗚哇,嗚哇……’是法國警車鳴笛的聲音。

眾人立刻快步跑向窗口,七手八腳將嚴嚴實實的百葉窗葉片撥開一條縫。

街邊果然停了幾輛警車,法國警員下車後圍攏在一位警官周圍,然後被帶領著一齊撲向隔壁的那座小樓。

“呼……”比爾黃鬆了口氣。

宋則成嚴肅地思索了會兒,“所有人離開座位!靠牆!全靠牆站!”他命令,“你!接手比爾的工作!”

“什麽?What?!”比爾黃看到這些天一直在背後監視的眼鏡老黑坐到自己的座位上,利索的開始操作起來。

宋則成瞪了他一眼,“你們違反了約定!我會報告老板!”他嘴巴上對抗了一句後就帶著其他操盤手靠牆站好,乖乖不敢說話了。

“突發事件,我有緊急處置權。”宋則成看向時鍾,“消音器!”

消音器開始一個個關電腦,拔電源線,帶老黑們快手快腳拆開機箱,將硬盤拿出來,然後直接用水往裏潑。

房間裏開始彌漫起難聞的焦味,十五分鍾很快到點,眼鏡老黑用比爾黃的電腦繼續交易,“搞定!”數分鍾後他大吼一聲,將雙手筆直的高高舉起。

“OMG!”

比爾黃看到僅存的屏幕上那根高高的大陽線,知道APLUS陣營已經將股票全部買回贖掉空單了……

“好了?”宋則成懷裏的手機不停響,他看了眼,認出朱利安羅伯遜的號碼就塞進懷裏,不接。

比爾黃也不敢問是不是老板打來的,本來約好暫停交易期間會再進行一次聯絡。

“好了!”眼鏡老黑回答。

“走!走!都離開這,會有人帶你們離開法國!”宋則成拍著巴掌將操盤手們趕出房間,將最後一台電腦關掉,取出硬盤交給外麵的網絡保障小組。

IT男們正用專業用具將硬盤一個個拆開,撬出光滑的盤片,消音器用錘子物理破壞,再弄亂分裝進一個個垃圾袋中。

“好吧,我會報告的,那再見了。”

比爾黃離開時竟突然有些不舍,他回頭看了奮戰許久的房間最後一眼,在那裏,他和夥伴們曾經做下了一場驚天大事,將千億市值公司從神壇打落。

“後會有期,走吧,從後門走。”宋則成和他握手,然後示意保鏢們將一行人‘護送’出去,直到鑽進汽車,消失在巴黎熙熙攘攘的車流中。

“我們也走,Go!Go!Go!”

他和消音器這撥人則開去市郊,順路將一個個裝著碎盤片的垃圾袋分開處理掉。

“欸!?”

維旺迪環球的股價重新打開後竟然反彈了不少,小布朗夫曼一個激靈,從父親身邊一躍而起。

梅西爾挑了這個時機反擊?本排除在決策層的他一廂情願的猜測,但是很快就失望了,估計是有大玩家獲利離場吧,這波反彈過後股價又失去了支撐,這次筆直往十八點七五的跌停線墜去。

“M-FUCK!這才上午!梅西爾那個廢物!”

跌停前又有大筆資金跑路,但維旺迪環球最後還是以四十八歐的股價,跌停做收,他氣壞了,暴怒地踢翻椅子。

“冷靜,小埃德加。”老父親勸道。

“我現在很冷靜!”他習慣性的回嘴,旋即反應過來,“父親!我們得想辦法!”

“是要想辦法,叫你回來就是為了想辦法。”老頭回答。

“說真的,市場很不理性,哪怕維旺迪對我們隱瞞了一百億歐的債務,它也不該隻值四百八十億歐,不,哪怕再加上一百億歐呢?他們的基本麵沒那麽差,西格拉姆環球這邊的情況我就更清楚了。”

小布朗夫曼越說越覺得還有機會,他逐漸興奮,在老爸麵前地踱來踱去,“這不正是個逢低抄底的好機會嗎?我們再投一些錢,護盤,順便提升家族在維旺迪環球集團的持股比例,下周一……對!下周一肯定會反彈的!我們自己做一波!然後在董事會趕走梅西爾,現在這時機正好,太多股東對他不滿了!”

“好像這主意……不錯。”老頭想了想回答。

“是吧?父親,我們還能籌多少錢?”

得到肯定的他更來勁了,“欸?家裏那些畢加索、莫奈、梵高的畫都在吧?”

“在……”老布朗夫曼回憶了下,“在保險庫裏。”

“我去看看?那些油畫現在行情都不錯!特別是莫奈的那套睡蓮!”他當然知道家裏的保險庫在哪,“密碼沒換過?”

“沒有,鑰匙!”

“噢噢!”他回頭接過父親給的鑰匙,興衝衝飛奔過去,熟練地先打開一道隱藏的暗門,然後順利輸對密碼,配合鑰匙打開銀行金庫般的藝術品保險庫。

‘砰!’

他人影剛在門口消失,老布朗夫曼就從外麵關上了門,離開輪椅仍穩穩站著的老頭在密碼鎖上按了幾下,然後翻了個白眼,將鑰匙取下來交給一位親信,“我要出門一段時間,別把他餓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