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點腦子!”

二零零零年六月二十日,法國時間早九點,全新的維旺迪環球集團CEO梅西爾將大拇指、食指和中指捏在一起,回身朝糾纏不休的富三代點了點自己的額頭,語氣非常不耐,“一百億歐元,我能把它藏到哪!?床底下?”

周圍的眾星拱月的隨行人員發出陣壓抑的哄笑,“華爾街謠言而已,對做空方來說是很正常的小伎倆埃德加。”有位維旺迪高層老頭笑勸:“這正好說明他們沒招了,急了。”

照以往的脾氣,這些人一跟著梅西爾譏笑自己,小布朗夫曼就會當場發作了,但現在……

他抑製住不爽在原地站定,等待落在後麵,為兩家公司合並全程提供服務的美林銀行與安達信會計師事務所的人,梅西爾他們的話自己一個字都不信,他昨晚一夜沒睡仔細回憶、思考,有點回過味來了。

當初不要現金而是百分百換股並購,雖然是自己先提出來的,但事後想想,梅西爾完全在帶著維旺迪的人打配合,一些自己在場時他們的言辭很像在用心理暗示手段引誘自己來達到他們的目地,他們從一開始就不想出現金。

而不想出現金的原因很可能就是維旺迪的財務情況遠沒有合並時自己看到的健康。

昨晚華爾街謠言傳播的圈子是很高層也應該靠點譜的,消息來得突然但不可能完全在捕風捉影,否則巴裏迪勒就不會那麽在意了。

小布朗夫曼已有些後悔,他感覺自己現在就像個傻瓜,“你們呢?有什麽要說的嗎?”他板起臉質問美林和安達信的人。

“應該沒什麽大問題布朗夫曼先生,如果你有疑慮我們會複查一下,先走吧,跟過去吧。”美林和安達信的人同時搖頭,安達信的人邊說著安慰的話邊輕輕扶住他的胳膊肘勸:“今天是大日子,給市場信心最重要。”

小布朗夫曼往對方示意的方向看,梅西爾一行人仍在腳步不停地往巴黎交易所的大門口走去,已經將自己這撥人甩了很大一段距離。

現在搞內訌隻會讓親者痛仇者快,他拎得清利害和主次關係,隻能快步跟過去,和梅西爾並排出現在記者們的鏡頭前,擠出信心十足的微笑。

“這貴公子好像今天還特意用了點粉底……”

他本就風度極佳,由於臉部被堂兄那拳打得稍微有點淤青,他今天讓妹妹上了層遮瑕,更上鏡更富有魅力了,ACN台的現場記者從取景框裏看到他後頗有點為之心折,“其他的,看不出來什麽,所有人都很鎮定。”

“我知道了,繼續觀察。”

電話另一頭的宋則成合上手機,由於維旺迪環球複市相關新聞最早要等到法國當地電視台十點鍾的整點新聞才可能看到,他和宋亞讓ACN台長派了精幹記者去了巴黎交易所,現場監視。

“辛苦了。”

他拍了拍坐著輪椅和消音器一起把門的高地公園安保主管,然後走出房間,對呆在樓下房間的幾位格子衫技術宅點頭。

這裏離交易所不遠,他包下了一棟小樓,提供給由比爾黃領導的老虎基金操盤手小組,居住工作都在這裏,比爾黃他們從米國開始就被宋亞的保鏢完全隔絕和外界的聯係,沒收手機,飛東京、飛巴黎,老黑們全程人肉監控。

現場的大長桌就是比爾黃他們的工位,擺著電腦和所有操盤需要用到的東西,甚至有自己的小交換機櫃,外麵還有個從阿美利加音樂網站借調來的網絡保障小組。

在機櫃旁的技術宅的頭頭得到宋則成命令,立刻按下連著交換機的筆記本電腦回車鍵。

操盤小組的所有網絡和座機很快接通,宋則成回去幫他們一一輸入動用交易賬號需要的密碼,然後領著保鏢們默默在立刻投入緊張工作的他們身後巡梭。

“老板。”比爾黃接通曼哈頓的朱利安羅伯遜,“他們告訴我昨晚情況有變化……”

“是的,但很可能是多頭故意放出的陷阱,**我們衝得更猛……”

朱利安羅伯遜目光盯著外麵的老虎基金交易室回答:“我和APLUS聊過,一致認為還是按照先前的計劃,總之今天好好幹比爾!”

“是!老板。”比爾黃大聲答應,目光再沒有離開過電腦熒幕上的軟件交易界麵。

巴塞羅那,宋亞和老麥克、哈莉以及ACN台長斯金納仍在餐桌前對付早餐,四人都沒談興,房間裏隻有刀叉和餐盤碰撞的聲音。

“你以後會讓那位富三代知道,這是他上次當眾羞辱你的代價嗎?”

華盛頓,克萊爾問他的丈夫,聯邦眾議員安德伍德。

“我們還沒有贏。”安德伍德搖頭,“而且我才不會那麽幼稚,那位富三代輸不光,頂多身家跟著維旺迪環球縮水罷了。”

“真遺憾。”克萊爾冷冰冰的說:“你們準備了那麽久。”

“布朗夫曼家族好歹是全球頂級豪門克萊爾。”安德伍德笑了,“聽APLUS說,一些華爾街獵食者做空前的準備期動輒三年以上……我們這次不算久了。”

克萊爾說:“現在我們隻有等APLUS那邊的消息了。”

“是的,全看他了。”

安德伍德摸向手上的戒指。

洛杉磯比弗利山莊的傑克華納莊園,大衛格芬獨自坐在遊泳池邊,戴著耳機聽收音機,不時拿起酒杯抿一口。

盤前交易階段前,哈莉早已熟練地打開YAHOO證券頁麵,不停刷新。

酒店網有點慢,宋亞死死盯著屏幕,等待維旺迪環球的數據加載。

一切就在今天了,他的緊張心情達到了最高峰,甚至感覺能聽到血流向大腦的聲音。

突然,他瞳孔猛縮,紅色,他看到了紅色,緊鎖的眉頭立刻舒展開來。

“沒有意外!沒有發生意外!賣盤遠遠多於買盤,有資金大量出逃的跡象!”

比爾黃那邊更快一些,他對著交易圖標興奮的大喊,“開始!我們開始!”

人均抱著兩個座機話筒的操盤小組開始不停敲擊鍵盤,進行拋售、做空,並全程和曼哈頓老家保持溝通。

八十九歐,八十八刀歐,八十七歐……

維旺迪環球集團首次正式亮相股價就一路往下。

“別這樣小埃德加,公司經營者的注意力不能完全放在資本市場,否則我們每天的工作隻剩看盤了。”梅西爾對梗著脖子看盤的富三代說道。

不過這次周圍沒有再出現哄笑聲。

“我不想輸,也許你體會不到我的求勝欲望。”

小布朗夫曼扭頭冷冷地看了他一眼,但很快他沒有空閑再多說什麽,因為人群之中的堂兄又在蠢蠢欲動,有大鬧一番的跡象,他隻得出門跟手下交待,讓他們看緊點自家親戚。

“微笑,保持微笑。”

梅西爾一行人很快跟出來,“我們去交易大廳吧,敲鍾儀式快開始了。”

臨走前他最後回頭看了眼,維旺迪環球股價已經跌破八十五歐了,仍在筆直下探。

“八十三歐元!”

九點半整,巴黎交易所準時開市,哈莉大聲喊出維旺迪環球的複盤價。

“你不用像播音員那樣一直報……吵得我頭疼。”

盤前就跌了近七個點,這代表被多方清場的危險暫時沒有了,宋亞早已‘活’過來,他又有閑心吐槽了。

‘鐺鐺鐺……’

十點整,維旺迪環球在八十一歐,十個點的十五分鍾暫停交易線附近出現大量換手,這才第一次出現梅西爾和富三代等人為巴黎交易所開市敲鍾的新聞畫麵。

“巴裏,昨晚的那個傳聞很可能是真的,對嗎?”

加拿大蒙特利爾,老布朗夫曼看著電視畫麵中鼓掌強顏歡笑的兒子,又開始心疼他了,哪怕他之前在法國投喂過自己安眠藥,他撥通巴裏迪勒的電話,“否則維旺迪環球不會跌的這麽不正常。”

“嗯,好像有其他做空資金在,有大鱷在趁朱利安羅伯遜……或許加上APLUS的猛衝猛打加入了做空套利。”巴裏迪勒回答。

“或者是他們隱藏得更深的盟友?”老布朗夫曼問。

“不知道了……但我沒聽說。”

巴裏迪勒苦笑:“這方麵我的嗅覺一向不靈敏,否則就不會慘敗給雷石東兩次了。”

“你知道嗎?早年我一度以為APLUS是芝加哥政壇的白手套,或者幹脆是被小戴利、安德伍德、彼得他們捏住把柄的純提款機,他花在當地政客身上的錢太多了。”

維亞康姆,贏過巴裏迪勒兩次的雷石東也在關注法國的這場多空之戰,如果眼下這一麵倒的情況能稱之為戰爭的話……

“後來呢?”親信問。

“那小子證明了自己的能力。”

雷石東回答,頓了頓又咒罵起來,“真該死!泰坦尼克號那塊蛋糕本來該我們和福克斯影業分而不是他!”這些年雷石東仍會不時為那件事懊悔不已。

“那隻憤怒的公牛啊……”

華盛頓,正全情投入大選順便治國的副統領戈爾也抽空關注了下,他問手下,“有人又在利用APLUS衝動記仇的性格對嗎?”

“好像是,高盛、所羅門美邦、雷曼兄弟……德銀美林幫的老大艾迪臣米切爾應該也有份。德銀對環球和維旺迪都非常了解……”

全球唯一超級大國的治理者自然擁有更充沛、準確的消息來源,手下回答:“不過按他們一貫的貪婪,到嘴的肉不可能願意與別人分享,按理說他們應該會先將老虎基金和APLUS清出場的……”

“嗬嗬。”

戈爾笑了,“可能他們也有點怵APLUS發起瘋來如野豬般橫衝直撞的性格吧,他能調集到的資金不少?”

“是的,他的服裝公司已經處於隨時可以完成出售交易的階段,還有酒生意?最近YAHOO等公司又在反彈,公開市場拋售的話不缺人接手……北方信托等芝加哥財團係說不定也會提供支持。加上南岸銀行和那些亂七八糟的盲目崇拜者……再說他是你的堅定支持者副統領先生。”

“噓!”戈爾打斷手下。

‘維旺迪環球以全新姿態亮相首日即遭遇如滑鐵盧式的失敗,剛剛,法國當地時間上午十一點,維旺迪環球在兩個半小時內跌幅高達百分之十,被巴黎交易所強製暫停交易十五分鍾……’

聽著新聞播報的畫外音,小布朗夫曼胸口仿佛被野豬撞過,他解開西裝扣子和領帶,呼吸急促,雙眼中布滿血絲,“讓他站好。”他命令保鏢。

保鏢們將他的堂兄薩姆架起來,“啊!”小布朗夫曼一記勾拳,狠狠命中對方小腹,堂兄痛苦的又彎下腰,“扶穩。”他繼續下令,繼續痛毆,將所有沮喪和憤怒全部傾瀉。

“你在幹什麽小埃德加!?”梅西爾推門走了進來,看到這一幕立刻關上門阻止隨員們進入,“我忍你很久了,你這個荒腔走板的公子哥,詐騙犯……那份做空報告的責任你必須負,我們維旺迪會徹查到底!”

“解釋一下你那一百億啊!”小布朗夫曼向對方大吼。

“別像個輸不起的賭徒,想反咬一口?嗬嗬……”

梅西爾指指他冷笑,這時口袋的手機響了,他看清來電號碼立刻轉身出門接聽,語調也瞬間變得溫柔起來,“總理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