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逢倉皇辭廟日，宋亞再一次落花流水地逃離紐約。
這次臨時起意來洛杉磯除了葉列莫夫誰也沒告訴，兩人在伯班克匯合，掌握發行權的博偉影業自然擁有最終剪輯權，但剪輯室在試金石影業總部樓內，他心有餘悸地跟在葉列莫夫屁股後麵，低調進入。
冷山被寄予厚望，自然請的是行業大牛，剪輯師是導演托尼斯科特的老友克裏斯萊本森，兩人合作過壯誌淩雲、赤潮、全民公敵等多個項目，克裏斯萊本森靠壯誌淩雲和赤潮拿過奧斯卡提名，沒得獎。他還是邁克爾貝的世界末日、蒂姆伯頓的蝙蝠俠歸來等賣座大片的剪輯師。
博偉和試金石影業早答應過成片可以放權給A＋電影工作室自由掌握，隻是聽說APLUS來了，兩家公司頭頭腦腦全一窩蜂跟進了剪輯室，然後這群老白男什麽話也不說，安靜坐在後排並紛紛用好奇的眼神打量他。
“呃，我就是來看看。”
宋亞被他們盯得有些發毛，主動解釋來意，“剪得怎麽樣了？”他問克裏斯萊本森。
克裏斯萊本森在粗剪階段就全程參與了，他當然想保留導演老友的原始意圖，不過也對宋亞剪貓鼠遊戲的傳說充滿好奇，在貓鼠遊戲剪輯師之後無所建樹而湯姆漢克斯用幾乎原班陣容出演的貓鼠遊戲續集‘偷竊的藝術’剛撲掉的這個時間點，宋亞之前那番操作不知不覺又被圈內重新賦予了更高的傳奇性。
“現在我們的主要工作就是將三個多小時的導演粗剪版壓縮到兩個半小時。”他態度很友好的回答。
當然這不影響他準備等下找機會溜出去給托尼斯科特打個電話報信。
“最多兩個半小時，否則排片是災難。”博偉影業執行副總裁開口強調。
“那行，你繼續吧。”
這都能理解，宋亞選擇先觀察觀察。
“好的。”
克裏斯萊本森繼續工作，宋亞一行人進門前他正在剪戰場戲。
宋亞邊看邊不時閉目和天啟原片對照，意外的感覺現在的成片效果似乎比原版還好，戰爭場麵更宏大細節更豐富剪輯也更利落，“也許是因為托尼斯科特更善於拍戰爭戲，或者我們拍的這個版本更下血本？”他暗暗嘀咕。
那就……不好弄了啊，還是說原片導演本就是想淡化戰爭場麵，將主題更集中在男女主的愛情上？不知道了。
他也安靜旁觀克裏斯萊本森和助手們討論、剪輯。
“男主卡維澤選得好。”博偉影業執行副總裁又稱讚。
確實，宋亞也感覺卡維澤比原版的裘德洛演得好，而且他還是米國人，天然比英國來的裘德洛更利於飾演南軍士兵角色。
沒裘花美，但蓬頭垢麵，穿著已快成破布條的衣服落魄逃命的扮相更能打動人心，減重也比原片裏的裘德洛狠多了，後期真的就瘦骨嶙峋，活像受難的耶穌。
好像真的不必再揮舞大剪刀了啊？正好，那麽多人看著他本也不想弄那麽玄乎……
“APLUS。”
這時老朋友，迪士尼版權公司總裁林頓推開門，“有時間嗎？聊聊？”
“OK。”
宋亞不想打擾到克裏斯萊本森的工作，壓低聲音答應，“你怎麽也在這？”他出門後問林頓。
“來有事。”
林頓找了間空會議室，關上門壓低聲音，“正好你來了，長話短說，試金石影業和好萊塢影業正在進行內部合並，好萊塢影業和你A＋電影工作室早年合作項目還遺留有一些長期收益分成的合同，能讓葉列莫夫配合我們一下嗎？盡量不耽誤進度讓兩家公司年內順利完成合並。”
“配合？什麽意思？”
這沒頭沒腦的，宋亞一時沒消化得了。
“就是……配合，我隻是想保險一點和你親自確認下，剛準備打你電話呢沒想到你來這了。很簡單，你的A＋電影工作室和好萊塢影業之間別在這段時間搞出什麽訴訟官司就行，比如你們和福克斯影業那種的。”
林頓解釋。
“那不可能，我們雙方之前合作都很愉快，我不會坑朋友的。”
又沒過節打什麽官司，林頓的麵子要賣，宋亞拍胸脯保證，隻是……
“呃，怎麽好好的……好萊塢影業要和試金石合並？好不容易有一部靈異第六感小博大票房爆了。而且你已經離開了幹嘛還要過問……”
他說著說著突然反應過來了，“噢！”恍然大悟指向林頓，壞笑。
“迪士尼旗下不需要兩家拍真人電影的公司，業務重合了，合並能節省成本，好萊塢影業並入試金石。”
林頓先信口用騙外人的話胡扯，後來沒忍住也有點不好意思的笑了，真人麵前懶得說假話，“真尷尬，我離開那反而他們兩年就扭虧為盈，想想索性還不如幹脆趁著財報出來前合並掉算了。”
“嘿嘿。”
好家夥，林頓簡直把高級經理人內鬥甩鍋技能點滿了，之前他在好萊塢影業拍一部賠一部，然後趁著年報出來前跑路，反而獲得高升。
現在沒想到接鍋的繼任者靠成本四千萬，全球票房預計超六億的靈異第六感……
雖然那部片是和KM影業等公司合拍的，收益需要分，但無論如何好萊塢影業憑此業績一舉翻身毫無問題。
這在辦公室政治裏對他的個人前途來說是個災難性的消息，於是現在又籌劃著幹脆將好萊塢影業這家公司直接幹沒，一了百了。
自己曾經的指路人，恩師丹尼爾這方麵能力跟他一比簡直差了十萬八千裏啊！
“怎麽說？你那沒問題吧？”林頓哪知道他的內心戲，再次確認。
“沒問題，怎麽會有問題。”歸根到底還是仗著迪士尼皇帝寵幸啊，剛剛帶領好萊塢影業走出困境的他的繼任者肯定會拚死反抗，但反抗應該是無效的，否則他也不會已經在布置合並細節了。
“OK，那我就放心了。”
林頓高興的伸出手，“回頭我請你啊。”然後行色匆匆的告辭繼續去忙了。
我願稱呼你為甩鍋之王……
宋亞看著他的背影唏噓了一會兒，回到剪輯室。
就離開這麽短時間，裏麵‘監工’的人數少了點，留下的老白男們似乎略有些不安，不時變換坐姿、輕咳，但目光死死盯著畫麵，因為克裏斯萊本森換到剪男女主在冷山重逢後的**戲了。
卡維澤和妮可基德曼熱烈的互相求索著。
澳洲大白妞……
其實她出演過不少暴露戲，比如時間不久前公映的大開眼戒，宋亞看著畫麵中和自己在加拿大片場有過幾次友誼賽的橫陳玉體，腦海裏卻不時閃回碧昂絲那黑洞洞的槍口，心止如水。
“嗯？”他突然皺眉。
“怎麽？”克裏斯萊本森手從軌跡球上離開，他，他的助手，老白男們全部再次盯過來，房間裏安靜異常。
“Emmm……”宋亞摸著下巴，專心地閉上眼睛。
托尼斯科特搞什麽？這場戲比原版要‘素’多了，這可不行，“他們倆個……就拍了這些素材嗎？”宋亞指著定格畫麵裏的妮可和卡維澤，問克裏斯萊本森。
“怎麽可能。”克裏斯萊本森很懂的笑了，“拍了很多條呢，有些素材裏妮可犧牲相當大。”
“我看看。”
“母帶……”克裏斯萊本森交待助手。
助手忙亂一通，調出一刀未剪的母帶素材，簡直像在拍小電影，老白男們不知不覺將身體前探，好能盡量看清楚點，剪輯台屏幕不大。
“這裏，到這裏，這一段都保留。”宋亞繼續心如止水，心無旁騖地親自指點，“你幫我把關分級。”
“好的。”
克裏斯萊本森也心如止水，當然他不同，他更像給人看病的醫生，各款身體都看遍了，早已習慣。
“就這樣？”
一番緊張的工作後，克裏斯萊本森咂摸了會兒，感覺效果還真不差！他這次深深看了眼身邊的黑法老，行走的四十五……不，好像富士比雜誌今天剛說過要改成五十億刀了。
也許藝術都是相通的吧，這世界上確實存在全能的天才，比如達芬奇……
他心想。
“就這樣吧，你們覺得呢？”宋亞接過葉列莫夫遞來的熱咖啡抿了一口，回頭問老白男們。
“好多了，真的好多了啊！”老白男們紛紛點頭，嘖嘖讚歎。
“對了，其他女配的類似劇情呢？”宋亞舉一反三又問。
“稍等……”克裏斯萊本森滑動軌跡球找相關片段。
弱點，托尼斯科特的弱點，宋亞粗略掃完後能確定了，托尼斯科特比冷山天啟原片那位導演要老古板多了。
“雪琳芬的這場……”
“娜塔莎金斯基的……”
雪琳芬演了個在旅館勾引男主卡維澤的女人，原片裏很豪放的，宋亞盡量恢複原狀。娜塔莎金斯基的女三號原版沒暴露戲，但母帶素材裏有，宋亞索性也加私貨讓克裏斯萊本森剪輯回來幾秒畫麵，反正冷山是R級片。
都是為了藝術。
“詹妮弗康納利的……”
“呃，她真沒有。”克裏斯萊本森開始懷疑他的意圖。
這真冤枉了，宋亞現在心如止水，“我知道她沒有，但她應該有一場，隱隱約約……”他雙手放在胸前上下抖動演示，不能暴殄天物。
“我記得。”克裏斯萊本森準確找到素材，也加回來，“對了，你怎麽知道？”
我怎麽知道？當然是詹妮弗康納利親口告訴我的，“別人跟我說的。”宋亞隨口敷衍。
克裏斯萊本森不疑有他，又問道：“是不是會過於色氣，影響到全片的基調？”
“對票房會有好處吧？”博偉執行副總裁插話。
“沒問題的，我們隻用……”
托尼斯科特的另一個弱點，還有克裏斯萊本森，也許是他倆拍多了剪多了正劇，相較於天啟原版，冷山‘冷’的那一麵也沒表現到位，宋亞繼續指點，“把有雪、遠山等場景出現時的色溫調冷一點，水墨畫你了解嗎？”他問克裏斯萊本森。
“剪輯前我和原著小說作者查爾斯弗雷澤溝通過，也補過課。”克裏斯萊本森回答。
“嗯，往那種調調上靠。其他的……再看情況穿插一些能體現清冷空寂之美的空鏡頭吧，再就沒有了，我沒有意見了，斯科特導演拍得很好，你也剪得很好。”
宋亞起身，準備收工走人。
“禪意。”克裏斯萊本森能理解。
但米國人所說的‘Zen’其實是日式的，無所謂了，“對。”宋亞打了個哈欠看表，剪輯室裏的時間過得好快，不知不覺已經淩晨了。
“我送送你APLUS。”博偉執行副總裁樂嗬嗬的過來攬住他的肩頭，親自相送。
“謝謝。”
“不用客氣，其實你的那些改動我們都非常喜歡。”博偉執行副總裁回頭問其他人，“對嗎？”
“是啊是啊……”老白男們紛紛點頭，前呼後擁親熱的將他一路相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