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部分情緒化留言是故意做出來的效果,但發最後一貼時宋亞真有些著急眼了,正需要威懾力的時候,自己最大一筆單一財富卻隨著網景股價大跌而縮水不少,這真是屋漏偏逢連夜雨。

“吉姆!我真想不通!為什麽你們就不肯遷就一下AOL(米國在線)呢!?非要收那麽重要的戰略合作夥伴瀏覽器授權費,還必須嚴格按用戶數交份子錢,人頭稅!”

其實在傳言部分PC廠商明年新機將搭載微軟捆綁了免費IE的Windows97操作係統後,網景股價並沒有在第一時間受質疑,後續還漲了兩天,但AOL公司突然宣布從網景陣營叛投微軟,將用戶接入頁麵換成IE瀏覽器,這才成了壓垮股民信心的關鍵轉折點。

而AOL的解釋很簡單,用你網景產品要花錢,微軟那邊則有現成免費的,我幹嘛不換?

“不是……你……現在都這麽跟人說話的嗎?”

吉姆克拉克對他的咆哮體非常不爽。

“呃,對不起吉姆,我最近……最近心情不太好,你知道的。”

宋亞秒習慣性道歉。

“我要對公司盈利和股價負責,AOL那邊每年提供一千多萬刀收入呢,說免費就免費?”

吉姆克拉克語氣好了點,解釋道:“這樣也好,我們已經把微軟逼到牆角了,它們不使用壟斷手段就根本沒有翻盤的機會,隻要露出不正當競爭的破綻,就必定會付出代價。”

“那現在怎麽辦?AOL那份收入沒了,下個月市占率數據也不會好看,其他互聯網接入商還會效仿。”

那可是微軟,不出意外,今年微軟會排在標準普爾市值榜的第五名,差一丁點就能邁過千億大關,比去年市值翻了近倍,前四位則分別是通用電氣、可口可樂、埃克森石油和英特爾。

宋亞沒吉姆克拉克那麽自信。

“放心,我們的瀏覽器更好用,更穩定,用戶不會在AOL自動彈出的接入頁麵停留多長時間,最後還是得用回網景。”

吉姆克拉克安慰,“微軟不但涉嫌壟斷,還很可能私底下使用了違規手段說服收買AOL,等著好了,我會查出證據,讓它們徹底完蛋!”

“哼哼。”

反正這家夥害怕拋售潮打擊股價,對外肯定要表現得信心滿滿,實際情況誰知道?宋亞也不敢全信,“那最近我們有什麽挽回股價的短期手段嗎?”

“會有的。對了,你那篇貼文似乎傳播效果不錯,繼續,高強度攻擊,加點諷刺小段子可能會更好,我編了一個它家總裁鮑爾默的,你記一下。”吉姆克拉克說。

“這麽人身攻擊好嗎?”

“你還不敢人身攻擊?”

“那不一樣……算了,稍等一下,我拿紙筆……你說。”

宋亞記下吉姆克拉克原創的蹩腳小段子。

其實他不怎麽想發,隻是網景一個卑微的小股東而已,犯不著搞得跟微軟有生死大仇一樣。

這時候跳出來去揪著最強大的軟件業巨頭窮追猛打,生怕仇人不多怎麽著?老子沒那麽莽好吧。

無論如何,眼下先把奧普拉整到位再說,而且裏斯本第二場演唱會就在明天,隨後要動身返米,刺殺威脅還沒解除呢!

摩圖拉……

那家夥還真不好對付,也不是不好對付,是不好處理。

摩圖拉不是奧普拉那種公眾人物,目前又沒正式就任索尼哥倫比亞唱片總裁,自己瘋狂發帖攻擊他時,普通看客反應都是‘這是誰?’‘幹嘛總是要提起他,攻擊他?’‘他種族歧視我知道,但你不是已經鬧過好多次了嗎?而且現在摩圖拉也不算什麽角色了。’

效果不佳。

怎麽能將一隻躲起來裝死的癩皮狗弄得身敗名裂?不然拿不到所謂的‘殺人許可’啊!

“道格?”

最後一次彩排時接到了黨鞭辦公室幕僚長道格的電話,“你不會也想幫奧普拉說情吧?”宋亞半開玩笑的試探。

黨鞭安德伍德雖然是芝加哥政客,但他發跡比較晚,就任聯邦眾議員時奧普拉已經離開芝加哥了,兩邊沒什麽交集。

他今年也沒競選壓力,但責任很重,需要幫驢黨黨團牢牢盯著各地的聯邦眾議員選舉,非常忙,按理說應該沒必要,也顧不上參與自己和奧普拉這檔子事的。

“如果我說Yes呢?”道格反問。

“你們……你們這些虛偽的政客!一群廢物!是我無辜被人搞了,你們還要我吞下去!?老子現在生命安全都沒保障,出門還要穿防彈衣!Fxxk!”

宋亞破口大罵,安德伍德不幫忙比戈爾不幫忙還令人生氣,“以後別想再從我這拿到一分錢!你告訴你家主人……”

“嘿!別急眼,APLUS。”

道格趕緊製止他繼續罵下去,“耐心聽我說完OK?當然,我隻負責傳話……”

第二天,宋亞感慨地揮著手,和裏斯本歌迷全場Ai Se Eu Te Pego大合唱,九六年的最後一場全球巡演,圓滿而順利的結束了。

“嘿,謝謝,辛苦了。”

“就要走嗎?哦對,你是歐洲本地人,但晚上會來參加派對的吧?”

“別跑太遠,晚上有派對,都來。”

“謝謝,謝謝,辛苦了……”

走下舞台,他和巡演團隊的每個人親切擁抱,道謝,邀請他們來參加派對,整整十三場大型演唱會沒出大事故,也沒發生什麽內部八卦外泄的幺蛾子,很令人滿意。

被巡演團隊簇擁著,與四麵八方伸過來的手相握,主創、工作人員、舞者、樂手、幫腔歌手,還有保鏢們紛紛過來交際,他心情也很好,簽名合影之類要求來者不拒,通通滿足。

“APLUS,錄像拿到了,來一起看吧!”

安舒茲高層在外圍喊道。

“馬上!”

他大聲答應下來,周圍的人自覺分出一條小道,放他回休息室。

裏麵人也不少,除需要做最後收尾工作的服化道以外,就是菲姬、哈莉還有斯隆女士、吉米他們,以及安舒茲與索尼哥倫比亞唱片的人。

鬥了有一段時間,摩圖拉倒基本沒對A+唱片玩他那一套下架唱片、故意不打榜、打壓宣發、拖延結款之類的老花招,應該是想盡可能縮小打擊麵,同時不給索尼製造太大麻煩。

這使得A+唱片旗下歌手目前人心穩定,就等著明年年初約滿一起換去新公司了。

但這樣也說明斯隆女士的擔心很可能接近真相,摩圖拉真的想幹掉自己然後幫索尼哥倫比亞唱片出自己的紀念專輯,否則沒必要如此忍耐。

暫時仍是自己管理人的紐曼也來了,他這算站好‘最後一班崗’,還帶來了盒錄像帶。

“以後……”

宋亞和他熱情擁抱,“替我照顧好Mimi……”

丹尼爾走了,自己馬上也要走,以後紐曼在公司裏的日子不會好過,好在他除了高管薪資,還有瑪麗亞凱莉的一半管理人收入,靠著當家DIVA自保無虞,他同時還是NAS的管理人。

“放心。”

紐曼笑道:“你看過她接受華語媒體的采訪談話了嗎?”

“當然。”

前妻還是很厚道的,兩次公開聲稱自己不是會那麽辱罵女性的人,一次在本子那,一次就是昨天,接受彎彎媒體采訪時再次表態支持自己。

其實她目前的處境並不很好,摩圖拉回來的隱患一直在,十月懷胎期間她的媒體曝光率也不行,隨後還離開了米國。最近唐妮布萊斯頓和她路線相近的抒情流行節奏布魯斯單曲Un-Break My Heart一經打榜就大受歡迎,音樂媒體和樂評人紛紛給出好評,認為唐妮已經成長為了DIVA的有力候選人。

DIVA稱號不是大白菜,有人上來說不定就會有人下去,她的壓力也很大。

宋亞最近看過一本七十年代曾曇花一現的搖滾歌手自傳,裏麵提到從歌手自身視角出發的一種體驗,非常有同感。

就是歌手本人很多時候是不知道自己實際上紅不紅,有多紅的。

自傳作者所在樂隊成名很快,在七十年代,打榜宣發主要還是靠一地一地趕場表演,跑巡回宣傳完成。他們發行首專時從小地方出發,一路穿行於全米各個大小城市,一年間很明顯感覺到來看演唱會的觀眾多了,歌迷們越來越瘋狂,開始有骨肉皮們找各種路子貼了上來,收入自然也暴增。

於是五位樂隊成員越來越驕傲,放縱,花錢如流水,又趁熱打鐵簽下了全米巡演的合約。

又是一年奔波,當巡演結束後,他們感覺現場觀眾沒少,歌迷熱情依舊,女孩們依然發瘋一樣的貼上來,但他們就是不紅了,突然就不紅了。電視和廣播台的通告沒了,即使有,也是小電台的邀請,報紙雜誌上原來已經很久沒談論他們,廣告商消失了,狗仔們也是,商演出場費打折再打折……

隻有站在上帝視角,才會很清楚的看到他們從爆紅到逐漸過氣的一條曲線,從媒體發現搖滾新星開始,到小報刊登他們在巡演途中的脫序行為,其實沒過多久,他們的歌逐漸在大眾視線裏消失,新的同類樂隊崛起,慢慢的,雖然他們的巡演票房還不錯,但商場酒吧裏已不再播放他們的歌曲,他們的麵孔也不再見諸於媒體了。

而這些,對他們本人來說,似乎隻是巡演結束後一瞬間的事,然後二專失敗,團隊內訌解散,從此徹底銷聲匿跡。

幾年後,走在路上就沒人能認出他們了,之前的那一切簡直像場不真實的夢。

他們掙紮過,也想盡了辦法用盡了手段製造熱度,但換來的隻是小報對過氣明星不甘寂寞的冷嘲熱諷,然後繼續被遺忘。

後來的五名樂隊成員雖然還能拿到一些版稅收入,但那兩年的風光無限就像生活中的烏雲,他們之中有吸毐沉淪的,也有接受不了現實自殺的,最後除了這位自傳作者,其他人連維持安穩生活都沒能做到。

而自己呢?芝加哥的涉黑歌手、謀殺2PAC嫌疑,強奸、暴力男、婚內出軌渣男、辱罵女人、叛國、Gay傳聞,等等等等,一切都集中在今年爆發了。

宋亞其實也不了解自己在大眾中觀感的全貌,也許巡演回去後,自己已經不紅了吧?

‘嘭!’

開香檳的聲音打斷了他的思緒,“回家!回家!”菲姬倒是開開心心的,抱著個大香檳酒瓶嚷嚷著。

“幹杯!”

所有人舉杯相慶,宋亞抿了口酒,坐到化妝台前,哈莉依偎了過來,“我們會不紅的吧?”好像猜出自己心思一樣問道。

“別自己嚇自己。”

宋亞知道她最近心情很低落,寵兒是肯定沒份了,又得罪了奧普拉,如果明年刀鋒戰士因為自己人氣的下降而票房失敗,她……年紀也不小了。

平日裏咋咋呼呼的黑珍珠現在搞得像終日哀怨的病美人。

摟住她雙肩鼓勵了下,收效甚微,“看電視吧。”

安舒茲的人把紐曼帶來的錄像帶塞進機器,是芝加哥WGN台的。

“奧普拉!我們愛你!”

畫麵裏出現了蘇茜姨媽和康妮,兩人一左一右正簇擁著燦爛微笑的奧普拉高興大叫,康妮甚至像見到偶像般挽著奧普拉的胳膊,開心蹦蹦跳跳。

“康妮你……不是吧?”這裏沒人不知道自己和奧普拉的矛盾,菲姬詫異地說道。

‘奧普拉溫弗瑞今天回到了芝加哥,出席致力於幫助南城黑人貧民的蘇茜基金會舉辦的慈善活動……’

記者的畫外音說道。

這時候眾人才注意到三個水桶黑女人手中共同捏著的支票。

‘她宣布將為蘇茜基金會捐款一千萬,而蘇茜恰好是APLUS的親人,姨媽。’

“在芝加哥,黑人群體的生活……”

奧普拉站上了演講台,背後除了蘇茜和康妮,還有戈登、威廉牧師以及芝加哥南城的一些黑人精英。

“我非常讚賞蘇茜多年來支持貧民和教會的慈善行動……”

她的演講水平是頂尖的,聲情並茂,台風很穩。

“還有,我要為我在節目中的失言向蘇茜、南城非裔群體以及APLUS本人道歉,因為我的誤信,我不謹慎的在節目中使用了某位友人對APLUS評價我的言論的轉述,Sorry,我對此感到非常抱歉。”

奧普拉這段話是夾雜在長篇大論的捐款演講中說的,很快話鋒一轉又聊起了宏大議題,但已經夠了。

休息室裏靜得落針可聞。

“Shxt!”

哈莉打破了沉默,她突然就像活了過來,“APLUS!你M-Fxxk是怎麽做到的!?”大力拍了下宋亞的胳膊,嗓門都變回了以前。

“我都說我沒說過那種話了。”宋亞在屋子裏所有人的注視下,裝逼的聳了聳肩。

WGN是芝加哥地方台,葡萄牙收不到,所以要紐曼順便捎錄像帶過來,而沒有錄到的地方……

“謝謝,謝謝……”

奧普拉在掌聲中走下演講台,回頭望了眼已經交給蘇茜的一千萬支票,鼻頭一酸,心痛如絞,飛速避開旁人拿出手帕拭淚。

這次她真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