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一章 馬薩卡與那尼
酒席宴前，人聲鼎沸。
隻是不知為何，這些明明是來為蘇婉接風的達官顯貴們，卻沒有一人來到蘇婉身前與她說一句話。
這當然有蘇家三代集體有意無意的將這些人擋在離蘇婉所在位置較遠的酒席上，另一方麵，這些來賀者未必沒有一絲刻意不靠近暗夜之王女人的意思。
蘇婉自是將這一幕幕看在眼裏，也樂得清閑。
她如蔥玉指端著一個極淨的白瓷酒杯放在紅唇之前，似是在喝酒，唇卻沒有沾染一絲酒水。
若是有人靠近，就能看到她其實在低聲自語著什麽。
“妾身的母親名瑟安娜.九妖，雖擁有獸族九尾的血脈，卻終生沒有覺醒。在福卡城開著小店的她很悲劇的愛上了蘇凱，兩人私定終生並有了妾身。”
“爺爺當時並不知道母親有獸族血脈，心中不忍女孩子名聲敗壞，便讓蘇凱娶了她。”
“後來悲劇發生，某次蘇凱在外經商遇刺，母親看到蘇凱即將被殺，終於將她身軀裏那隱藏的九尾血脈爆發了出來，隻是雖然救下了蘇凱，但身體內部卻已遭到破壞，大病一場之後便一直衰弱著。”
她低聲訴說著，言語中隱隱有愁嫻欲泣的感覺。
旁邊的空氣中有聲音響起：“內髒遭到了破壞？”
“不，不是內髒。而是……比經脈更加內部的一些東西，比如血液和能量。”
“你是說基因遭到了破壞？”
“雞音？那是什麽？”
“額……總的來說就是構成一個人的。相貌，性格。天賦等等外在體現的所在，很難解釋清楚。”
“哦，是了，應該就是那種東西，反正母親的身體一天天衰弱下去。”蘇婉說著，眼神中閃過一抹恨色：“蘇凱雖然當時驚豔於化身九尾的母親的風采，但隨後便厭惡起迅速衰老的母親，回到家中再不理會我們母女。”
“還真是個該死的男人……好像我這樣說自己嶽父有點過分哈？”
“他本就是那種生性涼薄的男人！”蘇婉很是氣憤的道：“他明明知道蘇家對於血統的要求一直很嚴格。卻在回家之後立刻向爺爺報告了母親的事。”
“你爺爺看起來不壞啊？”
“爺爺的確不壞，他一直對妾身很好，非常喜歡妾身。但是他雖是家主，很多事情卻做不了主。”
“你是指你那三位太爺爺？”
“是的，當時爺爺剛當上家主不到三年，還沒有擺脫那三個老家夥的影響。三個老家夥聽到母親的事後，便想要將她除去。”
“喔喔。好狗血的家族鬥爭。”
“大家族本就是這樣。”蘇婉哀歎一聲：“他們雖然不敢直接對母親出手，但卻利用了母親對蘇凱執著的的愛對她下手。”
“讓你爸爸娶了那個叫孜姨的？”
“嗯……明明是續小，但他們很可惡的將婚禮辦的很大，鬧到母親都知道了。母親雖然並沒有太多九尾血統，卻和九尾妖狐一族的所有女人一樣，對愛情無比忠貞。一旦愛上了一個男人，就絕不會改變。母親知道這件事後，便嘔血而死，可以說她就是死在這些小人的手段下。”
“好可憐……蘇凱沒說什麽？”
“他有什麽資格說？”蘇婉冷哼道：“因為他娶了獸族血脈而被視為家族之恥，縱然母親已去世。他也依舊被逐出了家族的勢力圈。直到爺爺發現妾身，他才被允許回歸蘇家大院。更是因為後來三個長老讓妾身和卡西亞訂婚。他才重新拿回了一點權力。很可悲不是麽？妾身最恨的人，卻因為妾身而重新得到機會。”
“……”
“怎麽了？”
“我還在想你剛才的話，就是你母親……和九尾一族的特性。你知道的，我最近惡補了一些大陸知識，有些擔憂。”
“……”蘇婉一雙美眸看向旁邊的空氣：“雲是在想切身說的九尾的專一特性是不是真的？”
“九尾妖狐真有這個特性麽？”那個聲音道：“我聽說九尾一直都是……”
“妾身知道，一直以來九尾妖狐都是妖媚的代名詞，自古以來便有數名君王因寵魅妖狐而導致帝國沒落。”蘇婉苦澀的一笑：“很好笑不是麽？國家的敗落，被歸結到一個女人的身上。那些人雲亦雲者難道沒想過，縱然沒有妖狐妃妾，帝王也會寵幸其他女人，真正影響著一代君王的，不是女人，而是他自己的性格。巧就巧在那些沒落的帝國王者身邊的女人是九尾妖狐而已……可這數千年來，九尾一直被比作堪比美人魚的絕世佳人種族，無數九尾被以各種方式帶入皇宮，那些用筆來描繪史書的人，隻看到了九尾妃所在帝國的沒落，卻沒見過九尾妃所在國家的振興。”
“……”“妾身知道雲你不在乎這種說法，但我在乎！”蘇婉嬌軀微顫，似是激動起來：“憑什麽紅顏就一定是禍水，憑什麽功在地王過在妃子？千年大陸，無數帝國沒落，自有權臣內宦後宮幹政，但為什麽史上留下惡名的都是我們九尾一族？”
繡鳳紋貂絨氅的肩頭，有痕跡的凹下一個手型，那聲音低沉的安慰著：“何必在意，過去的事都過去了，我向來認為，所有的事都是做出來的！過去的九尾後妃被冠以亂政敗國的說辭，我們用自身來改變這一事實不就好了？或許百年以後，大陸的傳言便是，偉大的暗夜之王在九尾妖狐蘇後的影響下，一舉拿下了整個大陸，並趕走了怒加侵略者，建立了一個偉大的親民的國度呢？”
蘇婉撲哧一下笑出聲來，惹得不遠處幾個男人直接將酒灌倒了鼻子眼裏。
她忍住笑嬌聲道：“討厭。妾身才不理會身後之名呢，妾身……妾身……”
“怎麽？”
“妾身隻想讓暗夜之王的血脈。一直延續下去。”蘇婉霞飛雙頰，聲音越來越低，最後幾個字幾乎隻在嗓子中徘徊。
“真的？那太好了，要不今晚……”那聲音很是喜悅。
“想得美。”蘇婉翻了個可愛的白眼：“等你的身子再長長再說。”
“額……我可是一直在用希希米亞給的魔法陣修煉的，別的地方不敢說，那裏……絕對已經可以堪比成年人了吧？”
“討厭！我又沒說這個！”蘇婉輕啐一聲羞紅了臉：“雖然沒經曆過，但妾身也知道過早的就經曆那種事對身體並不好，更何況現在正是雲大展宏圖的時間。你可不能把心思全放到那種事上哦~！”
“……你知道這世界上最悲劇的事情是什麽嗎？”
“妾身不想知道。”蘇婉輕哼。
“就是看得見吃不到啊。”聲音很失落。
……
“啊啊啊啊……”德伊.達萊坐在地上努力地想要喊出聲來，但聲音卻連嗓子都衝不出去。
金條，整整十車的金條啊！
德伊一輩子也沒看過這麽多錢。
他是個隻喜歡看眼前的人，那些古玩字畫沒有賣出去，價值就需要商榷，但眼前的黃金，卻真的是貨真價實的錢啊！
德伊覺得簡直要瘋掉了。
他之前一直認為截下蘇婉的車隊沒錯。因為自己的家族向來以從龍而聞名，毫無疑問雄才大略的卡西亞皇子將來必成皇帝。
而蘇婉那個賤女人，明明是卡西亞皇子的未婚妻，卻下嫁給了暗夜之王，這毫無以為是在打皇子的臉。
君辱臣死，若是連這點為皇子爭麵子的機會都抓不住。自己的家族還算什麽從龍家族？
但是看到眼前的這些錢，德伊忽然生出了一個念頭。
自己雖然是巡城衛隊長，是守護軍團團長的兒子，但問題是自己老爹將來也未必能夠拿到家主的位置，而且自己還有個哥哥在第二軍團中任職。他將來的成就會比自己大，也就是說縱然老爹成了家主。自己也未必成為家主。
那麽，有了這些錢，還他媽用得著管卡西亞皇子的死活？隨便找個地方都能大富大貴幾輩子！
雖然想法很美妙，但德伊馬上就放棄了這誘人的想法。
先不要提自己搶了暗夜之王的東西對方會不會報複，單隻是搶了這麽多東西就這樣逃離的話，斯洛克國內也會通緝自己，跑得了牧師難道還跑得了教堂不成？
若是將這些獻給家族，說不得家族裏也會變得重視自己——畢竟自己家的幾位長老可是都很喜歡古董的。
所以幾乎毫不猶豫的，他馬上命心腹回家通知了自己的父親。
無論如何，這些東西都不能還回去，而且極有可能的，蘇家人馬上就會來索要。
……所以很多人其實不傻，他們隻是習慣性的不把聰明用對地方而已。
德伊剛剛把十五輛車入到巡城衛隊的軍械庫中，便感到一股若隱若無的威壓降下。
回頭看去，卻是蘇家的三位長老。
他可以對蘇東和蘇婉不屑一顧，但卻不能不顧忌這三位在很久以前就成為帝國支柱和名臣的老家夥，連忙過去行禮。
“三位老太爺，難得來一次巡城衛隊的大營，是不是有什麽需要我做的？”
蘇聚冷哼一聲道：“達萊家的小子，你將我曾孫女帶回來孝敬我們的禮物都藏到哪裏去了？還不快點給老子交出來！”
德伊心中一顫，卻是顧左右而言他：“哈哈，蘇老太爺，您可不能跟我這個小輩自稱‘老子’，我老子可是都得叫您老人家爺爺呢！”
蘇北一凜，他是參謀出身，德伊的樣子讓他立刻明白那十五輛車裏的東西多半已經被德伊發現了，而這小子雖然智商不高，遇到這種事不是卷款私逃就是通知家裏。現在他還在這裏，隻能說明他選擇了後者！
於是蘇北猛地上前一把提起德伊。喝道：“德伊！快點把我們的馬車和裏麵的東西交出來，別給我們耍花樣！”
德伊嘿然：“老太爺。您這是說的哪裏話，我可是沒有搶過您的東西啊。”
蘇聚大怒，身子一抖，專屬於上八階強者的威壓已是降下，縱然這威壓不如上十階的霸王威壓，但還是讓不過五階初段的德伊身體一顫，若不是蘇北提著，已經倒在了地上：“臭小子！剛搶了我曾孫女給我們帶回來的禮物。這麽快就忘了！？”
德伊麵如土色，但卻知道此刻若是不能把緊口風，可是什麽都沒有了。
“蘇老太爺說的哪裏話，那些東西……那些馬車裏的東西可是很是有可能是暗夜之王想要秘藏進城的武器，我……我們巡城衛隊檢查完裏麵沒有問題，一定原封不動的送回蘇家，我還會登門道歉。”
“原封不動！？”一直沒說話的蘇恨冷笑：“若是等你‘檢查’一遍。那些東西還能剩下多少？”
“更何況，”蘇北道：“說什麽暗夜之王藏下的武器……暗夜之王顧通南北，手中掌握了多少高等精靈的魔法武器？若是他有什麽不軌，那【戰爭古樹平台】從天空直降是你攔得住還是我攔得住？少廢話，快把東西交給我們！”
德伊一梗脖子，此時此刻也隻能強硬到底：“老太爺們說的哪裏話？若是暗夜之王真對我們國都有什麽企圖。這罪責是否三位老太爺擔當？”蘇聚猛地將德伊從蘇北手中拽出，咆哮道：“臭小子！少要放屁！連老子都看出來你已經知曉了馬車中的東西，那我問你，暗夜之王是想拿金磚當做武器砸人還是將古玩字畫當成武器？你小子這般拖延，莫不是想要貪圖我們蘇家的東西！？”
德伊臉色蠟渣黃。驚慌的吼道：“說不定那些錢財根被就是暗夜之王帶來想要賄賂我國大臣的呢？”
“放屁放屁放屁！”蘇聚臉色黑紅：“暗夜之王的實力也需要賄賂那些蠢貨？若是他對我斯洛克有異心，早就派兵來襲了！我們與巴斯克征戰百年。尚且奈何不得彼此，可是人家暗夜三天就把巴斯克給滅了，你還以為人家滅我們很難嗎？少說廢話，快點把東西還來，否則別怪老子把你削成人棍！”
他的拳頭已經高高舉起，旁邊卻響起了聲音：“蘇聚老弟好大的威風啊，莫不是想要在巡城衛隊殺人不成？你先是給暗夜之王大唱讚歌，又不把巡城衛隊放在眼裏，看起來有個暗夜之王做孫女婿果然後腰筆挺啊！就是不知若是暗夜之王給你撐腰的話，你會不會連我們的王都不放在眼裏？”
這句話字字誅心，蘇聚的動作當即僵硬下來，臉黑的像鍋底一般回頭喝道：“馬薩卡，你少他娘的放屁！老子在為帝國征戰的時候你還在鑽研你那狗屁酸文，你敢說老子不忠？”
蘇家三兄弟一起回頭，旁邊卻站了三個老人。
達萊家的兩位長老，以及達萊家現任族長。
被叫做馬薩卡的耄耋老人樣子與蘇北差不多，一副文人氣質，他兩眼看似睜不開一般，但眯著的縫隙中卻是精光四射。
馬薩卡昔日和蘇北同是儒生文人，也是一起在斯洛克和巴斯克最大規模戰爭爆發後進入的最高參謀部，蘇聚這一罵，可是把自己二哥都罵上了。
蘇北不滿的瞪了蘇聚一眼，皮笑肉不笑的道：“馬薩卡，那尼，你們兩個老頭可是也想來這裏沾沾腥氣？”
馬薩卡笑吟吟的道：“沾不沾腥氣什麽的，我倒是沒想過，隻是很好奇，我家小輩不過攔下了暗夜之王的東西，蘇家何必如此大動幹戈，鬧到了這裏？”
蘇北笑道：“以前是不是暗夜之王的東西我倒是不知道，隻是現在，這十五輛車裏的東西卻是屬於蘇家，你達萊家公然搶奪蘇家財產，是否視帝國法律於不顧？”
馬薩卡淡然道：“我孫為了帝都安危，自然要將一切有可能的威脅排除不是？若然東西檢查一番沒有問題，那理所當然應該歸還蘇家。”
蘇北道：“馬薩卡老哥，咱們明人不說暗話，你我都知道這些車中是我家婉兒帶回來的黃金與古董，你我也都清楚達萊家現在是見財起意……”
“哼！”馬薩卡旁邊身體佝僂但氣勢極盛的老頭打斷蘇北的話：“你的稱呼還真是很好笑呢！‘我家婉兒’？哈哈，昔日不就是你們三兄弟將人家母親逼死的麽？若不是當年蘇東那小子堅持，又加上蘇婉被卡西亞皇子看上，你們又怎麽可能讓她打理蘇家商鋪？哦，現在人家搭上了暗夜之王，蘇家覺得卡西亞殿下都不需再去高攀，你們三條老狗反而去親近人家小丫頭了？”
蘇聚大怒：“那尼，你他媽嘴巴放幹淨點！”
那尼陰冷的笑：“若是不呢？”
蘇聚冷哼：“那就休要怪老子幫你用馬桶洗洗嘴！”
那尼大笑：“來試試即可！”
這兩人當將軍時就是對頭，此刻更加不對付。
反倒是蘇北將三弟拉住，回頭怪異的看了大哥一眼。
兩人都沒有蘇聚那般衝動，從達萊家如此強硬的態度看出了一絲詭異，按理說蘇家占理，東西也不是達萊家的東西，為什麽馬薩卡這麽有底氣呢？
蘇恨嗬嗬一笑，擺擺手壓下將起的衝突，笑道：“達萊家的兩位賢弟，所謂財不露白這事你我都清楚，不過既然都露了白，那也沒有辦法，這十五車裏麵的東西，我取三車黃金送給達萊家如何？一車古董送給達萊家又如何？”
這句話說完蘇恨和蘇北都看出了對方強行壓下的貪婪之色，卻見馬薩卡輕描淡寫的道：“有些東西，不是我們能要的。”
“你這話什麽意思？”蘇恨奇道：“你……”
他的話還沒說完，巡城衛隊大營外已是響起了尖細的聲音：“二皇子殿下到！！”
蘇北大驚，看著馬薩卡的笑臉又驚又怒：“馬薩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