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東方雲的心結
在德萊厄斯喝出‘泰蘭德，出來’這句話的時候，所有將軍也都露出了詫異的表情。
泰蘭德身為大祭司，身為東方雲手下地位最高的兩個女人之一，座位就在專屬於帝王的高台之下，斜側著擺放。
這個座位雖然低於王，卻高於所有將軍，不同於每個將軍所坐的巨大沙發，她的座位，優雅而又華貴的藤蔓椅。
當德萊厄斯說這句話時，泰蘭德並不在自己的房間辦公，而是一直在議事大殿中坐著。
那麽德萊厄斯喊得這句‘出來’，自然也不是叫泰蘭德從自己的辦公室來到大殿。
意思很明了，他是在讓她走到大殿正中。
無論如何，她身為王的輔佐者，同時按照她所說的，這個女人也會成為王的女人，那麽很顯然的，德萊厄斯是絕對不可能指使的動她。
不過出人意料的，聽到德萊厄斯的話，泰蘭德竟然在皺眉思索了幾秒之後，真的飄然起身，走到了大殿之中。
她靜靜的站立，仰頭注視著站在王座後麵的德萊厄斯。
德萊厄斯也在看著她，看著這個從一開始便是由自己推薦父親先期調製出來的高等精靈。
氣氛有些凝固，將軍們麵麵相覷之下，卻也沒人願意出聲。
很顯然，德萊厄斯已經對這個女人有所不滿，他們是兄弟，完全沒有必要為了這樣一個女人產生爭執——盡管將軍們心裏已經接受了她。
德萊厄斯瞪了泰蘭德足有半分鍾，這才大步向前，一直沿著階梯走下皇者高台，來到泰蘭德的身前。
德萊厄斯兩米，泰蘭德一米八，但是相視而立，泰蘭德卻絲毫沒有被人居高臨下注視的覺悟，她已經享受了很久的位高權重，這致使她即便需要抬頭看著某個人，也絕對不會有一絲卑賤感。
又對視了將近一分鍾，德萊厄斯虎目突然圓睜，一直垂著的拳猛地轟出，毫無預兆的轟在了泰蘭德小腹上——這樣的動作需要他的身形需要俯下一些，看起來很費事。
若是他想對她不利，理應一拳打在臉上，既方便，又直接。
同樣的，這樣的拳若是被別人使出，說不得泰蘭德幾個簡單的魔法就能擋住甚至反擊，然而這一拳，卻結結實實的打在泰蘭德的小腹上。
拳力之大，甚至讓泰蘭德這樣的女人，一口鮮血噴出，整個身體向後麵斜上方飛起，狠狠地撞在五米多高的天花板上，光潔的後背甚至在天花板上又搓出十幾米，這才撞在正門旁的牆上，軟軟的滑下來。
德萊厄斯還擺著出拳的姿勢，蓋倫卻跳起來驚叫道：“我擦人頭狗，你是怎麽做到的？”
他和他是兄弟，從來不需要有什麽虛偽，心裏有什麽，便會說什麽。
“原來是這樣。”斯維因平淡的道：“德萊厄斯將軍是暗夜基地的掌控者，而泰蘭德雖然地位超然，卻也是在基地中被創造出來的，所以德萊厄斯將軍是除了君父外第二個也是最後一個可以不受任何阻礙的攻擊大祭司的人。”
“竟然有這種事？”蓋倫愣住，旋即大腦瞬轉，忽然跳起來喜道：“若沒有事我就先走了，你們聊！”
說著，他的人已經不見了蹤影。
“gay倫這廝什麽意圖？”德萊厄斯對斯溫道。
斯溫和斯維因對視一眼，道：“想必是回去人族基地，想要創造出一個泰蘭德這般的人物。”
泰蘭德.語風是曾經的高等精靈最高掌權者，實力超強，地位也超然。但是暗夜基地中能夠調試出泰蘭德這樣的天階五段，也就是【神五】強者，那麽人族基地未必不能調試出一個同時期英雄。
斯文的意思德萊厄斯立刻明白，同時他的腦海中也想起了一個名字。
阿拉索……
他淡笑一聲，懶得理會蓋倫那家夥，徑直走向泰蘭德。
大祭司此刻已經站起身來，臉上不喜不悲，用纖然玉手擦拭了一下嘴角的血跡。
德萊厄斯走到她身前道：“我為什麽打你。”
泰蘭德注視著他：“因為哀家的不敬。”
德萊厄斯道：“沒錯，我的兄弟們和我一樣，都是他的孩子，縱然你有千百種理由，也不能對他們出手。”
那時候，蓋倫斯溫等人因不服泰蘭德管教，的確想要出手攻擊，自然不是泰蘭德的對手，被收拾的服服帖帖。
德萊厄斯又道：“整個暗夜基地，都是他的，沒有任何人能夠忤逆他的意思，同樣，你有千百種理由，哪怕他的決定是錯誤的，你也隻能服從。”
他目光深邃：“我說的話你明白麽？”
泰蘭德道：“哀家明白。”
德萊厄斯點點頭，猛地一揮背後披風轉身道：“從今天開始，泰蘭德.語風便是我承認的暗夜基地的大祭司，是除了父親之外的最高掌權者，地位與我相同，你們還要多多配合她。”
“是，大兄！”將軍們知道德萊厄斯這句話背後的含義，立刻集體應聲。
……
“你在想什麽？”蘇婉輕聲道。
東方雲直直的看著窗外，道：“其實參加這次所謂的‘年度大陸最受差評’人物的頒獎，給我的感觸很多。”
蘇婉握著他的手，道：“什麽感觸？”
東方雲道：“關於征服，關於人心，關於計謀，關於殺戮。”
蘇婉道：“為什麽？”
為什麽會有這樣的感觸，為什麽要想到這些？
東方雲回頭看著她絕美的臉，柔聲道：“還記得我們剛一相識時，你對我說起怒加帝國的事麽？”
蘇婉輕點臻首。
東方雲道：“那時你的話，充滿了憤怒和怨恨，我相信，那時若是你有了足夠的力量，哪怕和怒加帝國來個同歸於盡也心甘情願。”
蘇婉道：“的確如此。”
東方雲道：“你有沒有想過，現在的我，又和怒加帝國有什麽區別？”
蘇婉手指一顫。
東方雲自嘲的笑笑：“你早就想過這回事了吧？你那麽聰明，恐怕早在弗洛城的時候，就已經知道我的目標，是這片大陸了吧？”
“為什麽你想要征服這片大陸呢？你想要發展精靈的基地，這本沒有任何問題，我相信若不是混亂之城一役，大陸各國還不會把視線放在暗夜帝國上吧？你一直很高調的，帶領著將軍們走過一個又一個地方，然後更加高調的將你們的敵人擊敗，可是如果隻是想要讓自己強大起來，本不應該這麽高調不是嗎？”
“的確。”東方雲歎道：“那時的我還不懂些人情世故，德萊厄斯他們又太過直率，想要做什麽就做什麽。”
“那你現在為什麽又開始想那些了呢？”
“因為我忽然發現，其實很多東西，未必是我想要的。”
“哦？”
“從一開始，隻有我和德萊厄斯兩個人的時候，他就告訴我，要變強，要征服，從那之後，我每召喚出一個孩子，他們都會說‘我願意陪著你去征服’或者‘我願意成為你手中的劍，為你披荊斬棘’之類的話，他們不斷地說，我便不斷地向這個方向走，越走，便發現我越來越像是一個傀儡。”
蘇婉臉色一邊：“將軍們的傀儡？”
東方雲搖頭道：“不，是至高召喚係統的傀儡，是六芒星的傀儡。”
“為什麽這麽說？”
“你不會明白的，六芒星對我來說，便像是一種毒品，每一次我讓它閃亮，都會忍不住去想，什麽時候我能讓它再次亮起。”
東方雲苦笑了一下：“你不明白，那種成就感。我每召喚一個將軍，就多了一個人像我屈膝跪拜，他們向我臣服，並願意成為我手中的力量，他們叫我父親，因為我給了他們**和靈魂。這種成就感，你能想象得到嗎？”
蘇婉道：“不難想象，一個原本一無所有的人，一個除了家人和一個青梅竹馬之外連朋友都沒有的人，忽然有了這麽多與你血肉相連的生命，尊敬你，愛戴你，守衛你，他們給你的越多，你就越希望有更多人給你這種感覺。”
“是啊，就像是**絲逆襲，這種快感，幾乎比吸了毒品還要過癮。”
“然後就是他們不斷地提起讓你成為王，成為統治著所有人的帝王，不斷地說，你就不斷地被洗腦，越發的，產生了這種野心。”蘇婉的話很直白。
“沒錯。然後我就被他們一步一步推到這個位置上，成為暗夜的王。如果沒有太多變數，我也將成為這片大陸的王。”
“然後你就想，你這樣做，又和怒加帝國有什麽區別？同樣是想要征服，同樣是想要奴役，同樣是想要讓很多人的家園，變成你的轄地。”
東方雲點點頭：“從醒來後，我經曆了這些，忽然發現，貴族，盡管他們嘴臉醜惡，盡管他們喪失了膽量，但他們仍不想臣服於外敵；平民，哪怕他們沒有力量，哪怕他們缺衣少食，但他們也想要反抗。想征服，就要有戰爭，有戰爭，就會有殺戮。為了減少消耗，就要有計謀，哪怕現在我們一計奏效，且沒有產生死亡，但總有一天，一個毒計，就會讓無數的人死去。還有人心，他們不願丟棄自己的國家，不願臣服於外來的侵略者，就會反抗，我們想要統治，就需要讓那些反抗者無法再站出來說話、走出來動手，這同樣需要殺戮……從我出生的地方的曆史來看，每一個政權的建立，都需要無數生命堆積，這是亙古不變的真理。”
蘇婉道：“你之前並沒有想過去征服，隻是被六芒星一步一步推到這個位置上，而越往前走，就會有越多的殺戮，這些殺戮並不源自你的本心，所以你內疚了是麽？”
東方雲歎道：“沒錯，若是我為了一己私欲成為侵略者，那死多少人，臣服多少人我都不會太在意，但是現在……嗬嗬，我說這些，會不會顯得我很虛偽？”
蘇婉如水雙眸中閃爍著柔和的光芒，她雙手一起握緊了東方雲的手：“妾身知道你的為人，你不是那樣的人。”
東方雲笑道：“你是不是想說，我那樣起來不是人？”
蘇婉也笑，笑的臉房間中的花都羞澀的低下頭去：“妾身很想知道，從一開始到現在，你最大的願望是什麽？”
“和你在一起，讓你做我的女人。”東方雲毫不猶豫的道。
蘇婉臉頰緋紅，心裏無比甜蜜，不過還是很認真的道：“那不妨讓妾身為你推演一下：你喜歡妾身，想要成為妾身的男人，若是以你一開始的陣容……隻有德萊厄斯、斯溫、帕吉、布裏茨四位將軍，你覺得容易麽？”
“很難，因為你可是皇子的未婚妻呢。”
“是呀，妾身那時不但是皇子的未婚妻，還是蘇氏商行的掌控者，地位超然，美貌無雙，而且因為我的家就在斯洛克，所以若是皇子與你相爭妾身，你沒有一絲機會。哪怕當時逼迫了妾身，總有一天，卡西亞皇子會對你動手。”
“沒錯。”
“所以小矮弟你，若是不想妾身被搶去，就要對付卡西亞皇子，對付他，便要做好對付一國之兵，你沒有勝算。”
“這種情況下，我隻能努力地發展，讓自己成為有對付一國之力的男人。”
“大陸格局從兩百多年前起，除了龐貝帝國的強勢崛起外，幾乎沒有任何變動，大陸三百國，從來也隻是領土被人割據，卻沒有國家被人推倒，即便是龐貝帝國也不行。所以若你真的滅掉了斯洛克帝國，周遭的國家同樣會對付你，他們不希望有第二個龐貝帝國產生，更何況你還是一支已經沒落的精靈族的王。”
“所以我就需要變得更強，強到別的國家都無法攻打我？”
“那是相當片麵和狹隘的想法。”蘇婉正色道：“若是那樣，當怒加帝國再次來襲時，你就會成為炮灰，所有國家都會把你這個異類推出來讓怒加帝國來對付——因為他們比你更懂得低頭，而當你有了絕對的實力，無論是你自己，還是德萊厄斯將軍他們，都絕不會允許你低頭。”
“那我就需要擁有與怒加帝國一戰之力？”
“沒錯，隻是若你真的有那樣的力量，大陸諸國就會怕你，畏懼你，他們雖然希望怒加帝國失敗，卻無法接受另一個怒加帝國的崛起——尤其是在他們對付你失敗後——他們不敢麵對強大到能夠勝過怒加的你，他們怕你的報複。所以若是真的和怒加帝國開戰，縱然你真的很強能夠打敗後者，他們也會不斷的拖你後腿，甚至調頭幫助怒加對付你。”
“人類還真是醜惡啊。”東方雲歎道：“不過我相信他們的確會這麽做，畢竟怒加五年才奴役他們一次，而我要永遠的立在他們頭上。”
蘇婉笑道：“你看，你一開始的願望隻是想要成為妾身的男人，縱然你不願意被六芒星支配，終有一日，你也會一步步向前，爬過一個個高峰成為最高處的男人，隻是那時，你的最後結局，未必比現在更好不是麽？”
東方雲笑道：“你這樣說，我的確好了些，你不愧是一個知心姐姐呢！”
“所以呀，你根本不需要有那麽多心結，縱然六芒星和至高召喚係統一直在推動著你，那又怎麽樣？你怎麽能確定在背後推著你的，是這兩樣東西，而不是天命呢？”
“天命麽？”東方雲伸了個懶腰起身道：“誰知道呢？”
他的笑容忽然平靜下來道：“你想回家麽？”
“為什麽這麽問？”蘇婉奇道。
東方雲聳聳肩：“反正計策已經定了下來，軍隊也在穩步前行，所以我想和你回一趟家，拜訪一下你的父母，順便看看我的那位情敵。”
蘇婉偷笑道：“那麽，去見見卡西亞皇子才是你的真正目的吧？”
東方雲理所當然的：“這是自然，這個家夥畢竟還是你名義上的未婚夫，不和他碰碰麵，讓他解除了這個關係，我始終是如鯁在喉啊。”
蘇婉點頭笑道：“好吧，說起來，我也有快一年沒見過爸爸媽媽了呢。”
她的神色忽然一黯：“可是我的父親是堅定的泛大陸支持者，若是他知道了你這位侵略者是他的女婿，說不定……”
東方雲道：“沒關係，我相信我能說服他的。”
蘇婉眨眨眼睛：“那卡西亞皇子呢？你也打算說服他麽？”
“若是他聽話，當然是說服即可，我們太早的暴露對周邊國家的野心，會引起他們的不安。”
“若是不聽話呢？”
東方雲狠狠一握拳：“那不正好麽？我正愁沒有出兵攻打斯洛克的借口。”
蘇婉目光灼灼：“想不到你已經變得這麽霸氣了。”
東方雲一臉自得：“那是當然，天下盡在我手，不霸氣不是很說不過去？”
蘇婉起身道：“那好，我這就去安排車馬，明天一早我們就動身。”
東方雲點點頭：“不過去斯洛克之前我還要去一個地方。”
“哪裏？”
“巴斯克。”
“為什麽？”蘇婉驚訝道：“我們才剛剛占領那裏哎。”
東方雲歎道：“你知道德萊厄斯剛剛在外麵說了什麽嗎？他說所有的敢惹事的，都要誅殺九族。他不希望我來背負這些，但我也沒有讓他來做惡人的打算。”
蘇婉笑道：“你們還真是父子情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