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公來說,殷勝之是他心目之中的天下希望,是能夠帶領大齊重新振興的唯一人物。

從私來說,殷勝之的成敗,不僅關係著他殷策的榮華富貴,更關係著整個宛陵殷氏的成敗興亡。

家國天下,如今一體,盡數寄托在殷勝之的身上。

所以現在,殷策看到殷勝之如此冒雨而出,也都忍不住捉急上火!

而渾然忘記了,殷勝之已經達到了相當於半步仙人的大法師境界。

殷勝之也沒有展開迷鎖,走下馬車來,任憑風雨很快將混上上下淋濕。

“如今事急,要快速趕往神都。所以不能體恤將士,便是這種風雨之中還要行軍趕路。既然如此,本督又怎麽可以一個人坐入馬車,而任憑眾將士冒突風雨?來人,把受傷生病的士兵,送入馬車之中休息!”

殷勝之的聲音擲地有聲,即使是在大風雨之中,卻也傳到了遠處。

立刻就讓原本在冷雨之中,被淋的渾身發抖的士兵們,渾身火熱起來。

他們看向殷勝之的方向,目光之中充滿火熱。比其他任何時候都要火熱的多!

無他,現在殷勝之的地位不同了,已經不單單隻是西南總督。

盡管沒有明說,然而幾乎每一個人都明白,永平皇帝駕崩,殷勝之這個時候趕往神都,意味著什麽!

而在他們心目之中,除了殷勝之之外,也沒有任何其他人有資格坐上神都皇宮廣明殿的龍椅上!

也就是說,此時,這是一位馬上就要成為皇帝的人,向他們說出這番話,要和他們同甘共苦,風雨同舟。

“萬歲……”

“萬歲……”

“萬歲!”

也不知道誰帶頭叫喊起來,萬歲之聲響徹不絕,傳遍全軍。

數十年後,這幕場景被畫為一副名畫,流傳後世。

……

神都皇宮之中。

張秋臣看起來好像一下子老了十多歲,整個人的精氣神都像是垮掉了一樣。

原本的黑發黑須,在短短的幾天之中,就變得夾雜花白,連腰都佝僂了起來。

永平皇帝的死,對他打擊很大。

這幾天他都反複再想,是不是自己把永平皇帝逼的太狠了。

永平皇帝臨死的時候,是不是十分痛恨他?

這讓身為托孤之臣,又是從小把永平皇帝照看長大的張秋臣十分傷感。

甚至讓他有時候變得十分迷惘,不知道自己的所作所為,到底是對是錯。

自己把永平皇帝逼入深宮,交出權力。

這在他以前看來是沒錯的,聖天子本來就要垂拱而治,把一切事情都交給臣下處理這才是正理。

然而,現在永平皇帝自暴自棄的放縱酒色而死。

這讓他痛心疾首!

另一方麵,他要維護永平皇帝的權位,不能讓人威脅。

所以他要打壓殷勝之,這幾年做的最多的就是這樣。

然而現在永平皇帝死了!

他做的一切,彷佛都是無用之功!

這讓張秋臣的心中滿是迷惘,似乎自己這一輩子,都沒有能夠正兒八經的做成什麽事情。

也讓他的腰更彎了幾分!

然而,隨著匆匆忙忙的腳步聲響起,張秋臣倏然驚醒,腰也筆挺了起來,眼中再次泛出銳利的光芒。

薑桂之性,老而彌堅。

宦海沉浮,秉持國柄數十年。張秋臣心誌早已經堅硬如鐵,在人前,尤其是對手麵前,絕不會有半點失態!

隨著腳步聲,一個錦帽貂襠的太監急匆匆的走過來,正是宮中的內廷監。

而他們兩個人幾乎就代表了皇宮大內,和朝廷中樞的意誌。

“平章大人,到底立誰為帝,您可要拿個主意啊!國不可一日無主……”

內廷監的聲音都帶著哭腔,一副惶恐無主的神色。

內廷監主掌整個皇宮大內,權勢不小。在皇權高漲的年代之中,甚至能夠和宰相抗衡。

然而此時,天子暴崩,無有子蓄……話又說回來了,在大齊如今這般風雨飄搖的情況之下,永平皇帝就算是有兒子,也不過幾歲小孩兒,又哪裏能夠坐穩朝堂?

而永平皇帝沒有留下皇子,這就更糟糕了。各路牛鬼蛇神,龍子鳳孫們都跑了出來,覬覦著至尊寶座。

而更多野心家們,在此時也生出了各種想法。

就比如北鎮的陳孫曉不僅偷偷摸摸的給張秋臣寫了信,而且還給內廷監也寫了。

信中說的雖然不少,但是核心意思卻是,這位北鎮總督也慌神了。

他各種小動作跳的正歡,怎麽也都沒有想到永平皇帝會在這個時候突然暴斃。

死了也就死了吧,連皇子也都沒有留下。

一般來說,確定皇位繼承人遵循的是立嫡以長,無嫡以親的原則。

如今永平皇帝突然暴斃,又沒有皇子,而又因為戰亂變故,羅巴列強和東倭都威脅,攻入過神都,天子西狩。

在這等戰亂之中,龍子鳳孫不知道死了多少。

如今,殤武帝這一脈,卻已經沒有和永平皇帝血緣足夠近的了。

這也罷了,如果換個時候,最能找出一個宗室,足以繼承皇位。

但是問題是,現在有一個實力名望都非常高的殷勝之!

在已經沒有非常親近的近支宗室的情況下,殷勝之就變得非常顯眼,已經是大多人眼中能夠繼承皇位的人選。

而這恰恰不是陳孫曉所能接受的,而他給張秋臣和內廷監的信中,都是威脅利誘,陳以禍福……

就是寫信恐嚇他們,殷勝之如果當了皇帝,肯定沒有他們好果子吃!

尤其是張秋臣,這兩年處處和殷勝之作對。和北鎮合作,壓製殷勝之。

可想而知,殷勝之如果上位,張秋臣的結果怕是不怎麽妙。

看著張秋臣不怎麽說話,這內廷監小心翼翼的道:“平章大人,要不然咱們立個小皇帝,總是聽話一些……”

“糊塗!”

話沒有說完,張秋臣已經不客氣的打斷了他:“國事不寧,民賴長君。這個時候,立個幼子為帝,怕是咱倆都要被口水給淹沒了!”

內廷監有些不以為然,心中暗道,這些讀書人就是這樣,當婊子還想立牌坊。

既想擅權,又不想有壞名聲。這怎麽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