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風漸暖,訓練場邊總是有懵懵懂懂的嫩芽從鐵網縫隙中伸將出來,藍天和白雲映襯得整個綠色大地如此的廣闊。

我控著球,卻有些煩惱,阿森納三大中後衛實力比起國米防線隻強不弱,還有兩個法國國字號後腰迪亞比和拉姆塞,大家都在期待我們能多進幾個,給予所有準備南征意大利的一線隊球員多點必勝的心理暗示。

波多爾斯基最近狀態出色,因此賽前溫格特地做了戰術布置,我們這隊進攻中以我為幌子,波多爾斯基在我身後斜插禁區射門,為了測試特殊戰術效果,甚至維爾馬倫他們賽前都不知道我們做了這樣的安排。

我當然不會一開場就馬上找波多爾斯基這麽明顯,我考量了一下,回傳給後麵的阿特塔,還是交由中場慢慢組織吧。

阿特塔控球後,開始在中場和威爾希爾做起配合。作為阿森納土生土長的“純種”球員,威爾希爾一直被阿森納球迷寄予厚望,可在成長期最關鍵的時候傷了一年多,讓威爾希爾似乎一直在中場不能全力發揮,我無法體會他的感受,也許是傷怕了,威爾希爾在有的球處理上就是有些軟,這也是他被新來的格曼和卡索拉一直壓著的原因。但這次格曼罰丟點球,卡巴耶烏龍,為威爾希爾帶來機會,他也特別珍惜,今天威爾希爾充滿了求戰的欲望。

威爾希爾拿球後並不猶豫,直接就去突破拉姆塞,拉姆塞也在奮力爭取先發機會,怎麽肯讓他隨便過去,倚住威爾希爾奮力拚搶著。

拉姆塞也是那種技術很好的球員,威爾希爾變化了好幾個動作都沒有甩開他,反而被迪亞比一個夾擊,將球斷走。

因為主要是測試進攻,藍背心隊用的是U21的安薩、托拉爾等中前場球員,並沒有太大威脅。不久,球又再度打了過來。

卡索拉覓得一個機會,一個小巧的挑傳給到禁區裏,波多爾斯基插上一腳推向遠角,可惜力量差了些,被什琴斯尼撲了出去。

溫格和教練組都站在場邊,沒人坐下,其實大家心裏都很著急,國米的這5人防守陣勢光隨便模擬一下都不好攻破,何況是在梅阿查這樣狂熱的球場真刀真槍地拚死活?

事情往往不會按人們的意願發展,我們盡力貫徹著溫格的進攻意圖,可藍背心一隊的防守就像座岩石山,非常難以動搖。

球來球往,我們在球場上盡力演練著。

我一腳輕敲給波多爾斯基,在波蒂一腳射高以後,上半場結束,0比0,這個比分讓藍背心那一組也皺起了眉頭。

所有球員沒有人說話,大家在亞當斯的拍手聲中圍向溫格,亨利在和博爾德聊些什麽,他看了下我,大帝對我挑了挑眉毛。

好幾個阿森納球員都跟我一起看著亨利,也許,此刻大家心裏都在想,亨利要是年輕個10歲就好了。

溫格看了我看著亨利的樣子,側身探頭過去跟亨利說了兩句,亨利點點頭,對我單獨揮揮手,看樣子,教授要讓亨利單獨輔導我一下。

我走到亨利麵前,苦笑了一下,拉起球衣擦了擦汗,亨利大咧咧地直接一屁股坐在了草皮邊,扯起一根草,看著。

我不知道大帝葫蘆裏賣什麽藥,於是學著他,坐下,扯了一根草。

亨利看向我們上半場始終沒有攻破的那一側球門,“其實,上半場你已經踢得很好,”亨利微笑著用手摸摸眉毛,“你知道嗎?傳奇都是大家嘴巴裏口口相傳誇張出來的,坦白說,就算我上場,我也不覺得我會比你踢得更好。”

“哪有,我比亨利還是差很遠,”我搖搖頭:“你現在馬上換衣服上去,大家氣勢都會不同。”

“你知道這是為什麽嗎?”亨利轉頭認真地看著我。

我在亨利那炯炯的眼神下有些忐忑,隻好用眼神詢問著他。

亨利忽然就像坐在茶室檀木椅前的哲學家,他意味深長地笑著說:“因為我以前很多次在這樣的情況下進球,次數多了,其他人對我就有信心了。”亨利拍拍我的頭,“所以,你要去做到,我相信你可以,別忘了,找你簽名的小孩已經不認識我了。”

“靠,”我沒想到亨利還記得這件事,忍不住笑了起來。

下半場很快開始,溫格在我走上場前隻對我做了四個字的要求。

自由發揮。

我呼吸著科爾尼那清新的空氣,看向遠端的球門,來吧,讓我做到。

-----------------

如同一場重大的考試,你再擔心,再畏懼,該來的,總會來。

我們在馬爾彭薩機場下了飛機,這裏距離米蘭市中心還有50公裏,也許是我們來得有些早,馬爾彭薩機場周圍還有些薄霧,到處都是白蒙蒙的,因此飛機也晚降落了半個小時。來到停車場大巴車旁,已經有記者在不遠處對著我們拍照,一個意大利記者想要采訪我,被保羅攔了下來。

馬爾彭薩機場離市區還很遠,四周在薄霧中顯得空曠,我一靠上大巴座位,立馬開始閉目養神,我知道自己對於這場比賽已經很重要,在那場模擬練習賽中,我在下半場梅開二度,還傳了個空門,把比分鎖定在3比0,這幾天,大家看我的眼神都有些不同。

訓練賽的消息很快還是經由好事者傳到了阿森納球迷耳中,據說這次將有幾百阿森納鐵杆穿著我的9號球衣,一起出現在梅阿查球場的客隊看台。

這真是個有壓力的待遇,被人當作希望和依賴,是幸福也是不幸。

我閉著眼睛,盡量放鬆著自己的呼吸頻率。

40分鍾後,格曼在我身邊輕輕推了推我,把我從淺淺的睡眠裏推了出來。我睜眼一看窗外,巨大的白色梅阿查已經出現在大巴窗戶外,這裏是米蘭城地標,它的名字如同紅藍兩色的決鬥一樣,從未停止過爭論,因為這座八、九十年代全世界球迷心目中的聖地還有另外一個名字。

聖西羅球場。

廣義上的米蘭地區有1千多萬人口,全世界50%的潮流品牌不打個米蘭標簽幾乎就算是上不了台麵,因此米蘭地區的商業、工業也幾乎是意大利最發達的。

龐大的人口基數,讓紅藍兩個陣營的球迷多如牛毛,梅阿查球場85700個座位也常常座無虛席。

偏偏這座主場還是AC米蘭和國際米蘭共用,其實說起這個球場爭論萬千的名字,還真是說不清,原本這個體育場是一個AC米蘭球迷送給球隊的禮物,一直都叫聖西羅,後來因為市政原因體育場收歸國有。80年代,米蘭城為平息兩隊為爭奪球場名字進行無盡爭端,將球場官方名字用同時都為兩支豪門效力過的球員梅阿查命名,不過AC米蘭球迷並不買賬,紅黑人們隻承認一個名字--“聖西羅”。

因為這樣繁複的曆史原因,我們在賽前收到風,有不少AC米蘭球迷表示會在現場支持阿森納,這真是讓人哭笑不得。

這就是說,這些國際米蘭的倒彩聲會來自南看台,這裏是紅黑迷的聖地,即使是國米的主場比賽,這裏也不允許國際米蘭球迷混進來。相反,我們真正麵對的客場壓力將來自北看台,藍黑基調在那邊從未退讓,國米球迷會在那邊釋放煙霧和掛起大字報,維護他們的球隊。

球場球門的南北兩端,就像是世界的兩極,冰與火從未相容。

我們在安保人員的簇擁下來到客隊更衣室,匆匆換鞋後,大家來到球場中熱身。

踏出球場通道,我真真正正見識到了童年時的童話王國,在我出生年代前後,AC米蘭的影響力遍布全球。我師傅就是標準的紅黑迷,他推崇巴雷西、馬爾蒂尼、三劍客,那個無敵紅黑的年代,這些天之驕子就在這個球場一場又一場地進行著表演。

說起來,巴斯滕剛剛成為了我半個老師,我望向球門一端的南看台,那裏曾經不止一次掛出AC米蘭9號的巨型球衣。扭過頭,北看台下麵那層則是一片蔚藍,“外星人”羅納爾多曾經身披著藍黑衫在這個球場飛馳。

聖西羅/梅阿查球場如此的巨大,它擁有三層看台,高得有些讓人眩目,密密的紅色鋼筋球場頂就像聖殿的標識,說明了這裏的骨髓就是足球。

我看得發呆,保羅.阿科爾斯走到我背後拍了拍我,“發什麽呆呢?”

我若有所思地問著保羅,“你說我這場球能進幾個?”

保羅胖胖的臉上那圓圓眼睛變得像兄長一樣溫和,“你才是表演者,前麵是你的舞台,你將會主宰著我們的喜怒哀樂。我很小時候就開始看球,我隻知道,當馬拉多納在場上帶球的時候,他就是上帝。鈴鐺,你想想,上帝會問,我能不能創造世界嗎?”

----------------

華燈初上,夜幕被亮如白晝的探照燈阻擋在了球場上空,聖西羅/梅阿查球場開始炙熱起來,在這裏,國際米蘭隻需要一個0比0就可以讓我們從冠軍杯裏走人。

我看了眼北看台,拉著會意大利語的保羅詢問北看台藍黑球迷用白色的紙張貼出的標語是什麽意思。

“前進吧,藍黑才是米蘭的顏色。”保羅聳了聳肩膀。

那邊呢?不停嚼著口香糖的張伯倫問著保羅。

保羅看向南看台,笑了起來。

“發威吧,勇猛的槍手,教訓一下那些家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