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大連,我們隻能整修2天,立馬要飛向上海打伊朗。A組這一輪另一場比賽也爆出大冷門,烏茲別克斯坦居然在客場贏了伊朗。

這樣烏茲別克斯坦13分居首,但已經比賽了7場,最後一場打日本。中國隊積10分,還有主場對伊朗,主場對伊拉克兩場比賽,伊朗也是10分,但他們已經比賽7場,隻剩客場對中國隊一場,而且淨勝球比中國隊少。

因此,中國隊隻要在虹口足球場逼平伊朗,再拿下伊拉克,就能穩穩出線,當然,如果能打贏伊朗,出線就十拿九穩。而伊朗隊,則必須大勝中國隊,才能保留最後希望,希望日本打贏烏茲別克斯坦,憑淨勝球壓倒烏茲別克斯坦、中國。

臨近小組賽末,中國隊終於和這個西亞強隊有了一決生死的契機。

97年的中國國家隊,曾經是某些最優秀國足匯聚的一屆,當年那支國家隊裏的孫繼海和李鐵,後來都曾經在英超打上主力,開創了中國球員的先河。

而正是那屆國家隊,在兩次麵對伊朗時,主場輸了2比4,客場輸了1比4,從此落下恐伊的病根。中國隊在正式國際A級賽事裏,對伊朗隊2勝4平8負。

這次在德黑蘭又贏了中國一個4比1,讓伊朗擁有巨大的心理優勢。為了讓國家隊保持氣勢,忘記客場的輸球,我們被一路禁止觀看任何新聞,甚至在大多數時候,手機都被要求關機。

希丁克給我們反複觀看了伊朗隊這次十強賽的比賽,他得出一個驚人的結論,讓我們和伊朗隊對攻。

“中國隊防不住衝擊型打法。”希丁克把我叫了過去,單獨輔導我,“與其在那裏讓衝擊力很強的伊朗壓著打,不如和他們拚進攻。”希丁克目光爍爍,顯然打過多次杯賽大賽的他,不是墨守成規的人。

“這場比賽,他們進一個,你就得給我扳一個回來,”希丁克狠狠地盯住我的眼睛,“我會上三個攻擊性中場支援你,伊朗隊這場必須取勝,所以他們一定會采取壓上進攻,而你,一定要打爆他們的防線。”

我看著希丁克那逼人的氣勢,這才明白荷蘭人為什麽帶隊打出過那麽多經典比賽,真正的名帥,就要敢做別人不敢做的,膽色和能力,缺一不可,以前的國家隊教練,無不在巨大的壓力下一味求穩,以推卸責任。

求穩,意味著膽怯,我們老祖宗很久以前就傳下一句話:“兩軍相逢,勇者勝。”

這一天終於來到。

我跟幾名中場球員在熱身,大家再次相互重複了一遍進攻的戰術。

看向滿滿地虹口足球場,中國球迷們終於被我們的表現所打動,今天的虹口,到處都是人,看台一片紅色,無數紅色的旗幟飛舞著。

其實中國球迷的要求一直很低,很低。

踢地像個人,他們就愛你。

我拍了拍老趙和另外一名隊友,在大家驚奇的注視下,我徑自走向場邊,不知道為什麽,我感覺到了那些期待,那些心中噴湧欲出的期待。

今天,所有的人都在等待,師傅在電視機前,四眼一定眼都不眨地看著轉播,那些,被中國足球狠狠傷害過的人,麵對國足打地最好的一次十強賽,大家都再也壓抑不住心中的沸騰,他們和我們一起都在等待看到。

中國男足爭氣的那一天。

我感覺心裏的火焰燃燒著,我走到離球迷最近地一個地方,對著他們大喊:“我們一定會出線!”

看台上,球迷們也愣了,一個四十來歲的光頭大哥,對我比出大拇指,淚水,從他印有國旗的臉龐滑落。

比賽終將開始,伊朗隊站在我們對麵,他們別無選擇,這是他們最後一絲出線的機會。

我默默的彎腰理了下球襪,在心裏說:“來吧,所有的帳,今天跟你們一次算清。”

伊朗隊開球,波斯彎刀們今天殺氣騰騰。

我咧了下嘴,今天,我也殺氣騰騰。

伊朗隊在中場略一倒腳,立馬長傳打中國隊邊後衛身後,上場中伊比賽,中國隊邊後衛和中後衛之間不經意又出現了老問題,被伊朗隊打的混亂一團。

可這場,希丁克早吸取了教訓,中國隊兩個邊後衛立馬向中間收,兩個跑動能力很強的邊前衛立即回補。

徐X斷球,迅速把球傳到中場,老趙控球,他見我被兩名伊朗後衛跟著,猶豫了一下,可我還是猛烈地揮手要球。

我不管,希丁克說的對,就是要進攻。

老趙見我手揮地這麽猛,隻好把球傳給我。

我領球一手擋住伊朗隊後衛,控球就走,伊朗隊兩個後衛連忙想用身體拚開我,不遠處,又一個伊朗後衛夾了上來,看來,我要硬往前突難度很大。

來不及思考,我立馬反方向一扣,在大禁區前橫帶兩步,甩開一個空檔,右腳憑感覺全力勁射。

今天的球感好極了,這球質量極高,伊朗隊這門將反應有些慢,撲救移動遲了一拍,球貼著立柱飛進球門。

我自己都覺得這是一個驚人的遠射!

比賽開始最多1分鍾。

虹口足球場紅旗飛舞,全場發出震天歡呼。

“啊--”

我衝向角旗,緊握雙拳,大聲呐喊著。我想要把內心的熱血喊出來。

看台上猛烈地喊起,“中國隊,加油!”,“中國隊,加油!”。

氣氛激昂了起來。

隊友們也和我一樣深受感染,越踢越好。

可伊朗隊也是在為出線背水一戰,他們在比賽20分鍾時邊路傳中,中國隊禁區裏一個無謂的手球,點球!

伊朗隊隊長站在點球前,等待裁判吹哨。

我隨時準備反跑。

點球命中,我能聽到球場看台上許多人同時發出的“哎”。

隊長杜X猛地跑入球網,將球撿了出來,然後繞開所有人,一路抱著球跑到中圈,他回身對我們怒吼,“扳回來!今天一定要贏。”

所有場上其餘10名中國隊隊員都拍了下手,包括我。

贏回來,這是我從來沒見過的國家隊。

其實每一個代表國家隊上場的都想踢好,也許以前有少數球員例外,可這一屆國家隊,幾乎絕大部分都是好樣的。

中國隊開始和伊朗血戰。

於X上半場37分鍾在禁區裏衝頂,中國隊再次領先2:1。

上半場快結束時,伊朗隊一記遠射,2比2。

中場休息,希丁克沒說其他的,他用生硬地中文對我大喊:“進攻!進攻!進攻!”

下半場60多分鍾,老趙在禁區鏟射,3比2。

虹口足球場似乎和當年的大連金州重疊了,所有來看球的中國球迷已經瘋了,此刻場上的氣氛,深深地感染了大家,這是一支多麽有鬥誌的國家隊。

然而波斯人彪悍的性格絕不容易屈服,77分鍾他們任意球傳中,在一片混戰中,伊朗隊8號拚著受傷也貼地把球頂/進了中國隊大門,雖然同時他的臉也被中國球員的鞋釘掛地滿臉鮮血。

3比3。

這真是一場血戰,不久,中國隊的張XX被撞裂了眉骨,他用手捂住從指縫流出的鮮血,拒絕下場。當然裁判過來強製他到場邊治療。

80分鍾過後,伊朗隊一名球員突然倒地抽筋了,他們終於開始被中國隊跑垮。希丁克施出殺手鐧,換上三名中場。

繼續跑。

波斯戰車開始遲緩,他們的隊員已經不時彎腰喘氣。

中國隊也好不了多少,老趙也在罰完一個任意球後抽筋。

我一邊喘著粗氣給他壓腿,一邊示意前來催促的裁判馬上就好。主裁判揮手叫我們去場邊治療,不要拖延時間,不然黃牌警告。

老趙用手撐地,咬牙站了起來,我能清楚看到,他牙齦都咬出血了。

我緊緊握住他的手:“一定會贏,給我傳球。”

“中國隊,加油!”,“中國隊,加油!”此時的助威聲中,已帶著哽咽。

時間一秒秒過去,伊朗隊,中國隊,像兩隻耗盡力氣,但又必須拚死搏鬥的野獸,氣喘籲籲地撕咬著對方。

杜X將伊朗隊的角球頂出,老趙在大禁區外接球,一個大腳找我,這一腳有些變形,踢地有些偏。

我還是拚命衝向落點,雖然我也有些跑不動了。

伊朗隊最後一個回撤的邊後衛離球還是近一些,他揮汗如雨,準備用胸部停球。

我飛快逼搶了過去。

那後衛動作也變形了,胸部停的過大,他連忙一個大跨步拉球,誰知道他實在太累,拉球時一滑,居然坐了個球車,摔倒在地。

我怎麽能放過這麽好的機會,一腳搶下球,帶球狂奔。

一米、兩米、三米。

我離伊朗隊的門將和大門越來越近,我離中國隊創造新的命運越來越近。

伊朗隊門將出擊,我沒有再犯錯誤,帶球一趟直接晃到了他,伊朗隊大門空了!

我有帶了兩步,確保身體平衡後,一腳把球推進球門。

整個球場轟地歡呼起來,“啊~~~”不少人仰頭長嘯。

我緊握拳頭,跑向替補席。

不少替補球員紛紛對我大喊:“日本3比0了,日本3比0了。”

日本3比0領先伊拉克,這時比賽已經大概88,89分鍾,這說明,4比3的比分隻要堅持到哨音吹響,除去理論上微弱的可能,我們就出線了!

我聞言,一把繞開過來擁抱我的希丁克和隊友,幹脆直接衝向看台。

虹口足球場的喊聲響徹天空!

看台上所有球迷紛紛跳躍,狂呼著。然而有那麽幾十個球迷的一小片,卻靜默著。

那是一群4,5十歲的中年人,他們全部穿著老版的中國隊球衣,有八十年代的,有九十年代的,幾十個大老爺們,沒有歡呼,全部在伸手擦著眼淚。

擦著整整幾代中國球迷的眼淚。

我的心靈和身體都是一顫,衝到他們麵前,我單膝跪下,右手觸地。

對不起了,中國球迷們,國足欠你們的太多。

欠你們的,我隻能還這麽多。

不久後,比賽結束。

中國隊提前一輪出線,一代亞洲足球強豪伊朗隊魂斷上海,不少伊朗球員癱倒在球場上,倒地痛哭。

我扶起一名泣不成聲的伊朗球員,跟他交換了球衣,拍拍肩膀表示安慰。

就算輸了,波斯梟雄也值得我們尊重,因為他們也和我們一樣血戰到底。

國足們繞場和球迷狂歡著,整個球場,整個上海,整個華夏大地都在歡呼。

難得國足爭氣了一次。

我把伊朗球員的球衣搭在肩膀上,拿起一瓶水,坐在草皮邊喝著,我欣賞著這樣的美景,這樣夢中的圖畫。

旌旗一片,歡聲震天。

4天後,體能消耗過大的中國隊在虹口足球場與伊拉克1:1踢平,日本隊在客場生死戰中2:0挑落烏茲別克斯坦,這樣中國隊與日本隊同積14分,中國隊以淨勝球優勢拿到小組第一,日本第二。烏茲別克斯坦13分,痛苦地飲恨。

十強賽B組,科威特大爆冷門頭名出線,韓國拿到小組第2,這一組,前三強優勢明顯,小組第三澳大利亞也拿到14分,最終獲得0.5個附加賽名額。

中國隊讓全國球迷瘋狂了,禁令一解除,數百家媒體衝擊著國家隊駐地,我連忙向球隊告假,表示自己正在轉會關鍵的時候,希望國家體諒我,放我去歐洲。領隊很是鬱悶,表示還有很多次領導接見,國家隊需要待命,但為了我的前途著想,國家隊最後還是選擇放人。

我本想先溜回成都看看師傅,但明哥告訴我師傅已經出院,而且自從我們贏了伊朗,不少挖新聞的記者甚至一路找到了我師傅家。我爸媽不堪打擾,已經向單位告假,躲到成都周邊的街子小鎮渡暑去了。

“你還是別回來了,我爸身體還行,我們都躲住在大伯家呢。”明哥在電話裏這麽說。

在機場又是一番貓捉老鼠後,我終於登上去英國的客機。

十強賽,就此結束,我完成了自己的使命,終於可以較為輕鬆地去麵對我的人生。

阿森納?我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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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強賽終於寫完了,不知道要說什麽,這是一部我很愛的小說,希望大家也喜歡。不管現實如何,我總希望小說裏這個世界,能光明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