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經過我一番熏陶後,四眼不服氣地對我說:“其實英國有的東西你未必比我了解地多。”

“比如呢?”我看著四眼,覺得有些好笑,他是我的死黨,我的同齡人,甚至比我還大幾個月,但現在我總覺得他還是個孩子,低我整整一代那種,真是讓我糾結。

“傑拉德。”四眼嘴巴裏冒出三個字。

我看著四眼:“我已經跟他踢過兩場球,你忘了?他的球衣還是我給你寄回去的,賽後現場換的。”

“忘?你搞笑嗎?”四眼頓時提高了分貝,“我一收到包裹,立馬用真空袋封存了。隻是下次你能不能讓他再簽個名?”

四眼話音剛落,突然意識到,下一次的機會就在後天,而這賽季過了,將不會再在英超賽場上看見傑拉德。

四眼頓時眼眶有點泛紅,對我搖搖頭:“你不明白什麽是傑拉德,隻有利迷才懂。”

然後四眼就跟我講起,這個叫史蒂文的人從9歲起進入校隊,11歲起,進入利物浦梯隊的故事。

“從很小開始,所有人都知道他是天才,但是他從來不賣弄,”四眼說起偶像,如數家珍,“史蒂文天生就是該屬於紅軍的,他12歲的時候,就開始帶領球隊逆轉,莫西賽德郡U-13組決賽,傑拉德所在的隊0比3落後,但傑拉德愣是打入2球,帶領球隊4比3反超,這樣的事,在2005年歐冠決賽再次上演,隻是那時他的對手已經是那屆大家一麵倒支持的AC米蘭。”

四眼眼鏡下的眼眶中閃出光芒:“你知道嗎,最讓利迷感動的進球是那個?”

我當然隻有搖頭,感受到四眼那激動的情緒,我喝了口酒,認真地聽著。

“2006年足總杯決賽,那是利迷心中永遠的史詩。”四眼深吸了一口氣:“其實那場比賽,可以算是利物浦有史以來最倒黴的比賽,開場十幾秒,傑拉德第一次觸球,就被孔切斯基重重鏟翻了,沒多久,紅軍最穩固的卡拉格就打進一個莫名其妙的烏龍球,20來分鍾,西漢姆就2比0領先利物浦。”

四眼回憶著,臉上浮現著微笑:“就在這個時候,傑拉德開始站出來,他看破西漢姆後衛站位問題,斜傳克勞奇進球,但是被吹了越位,但傑拉德並沒有放棄,幾分鍾後,他又傳了一個,西塞搬回一球。”

“下半場,利物浦開始猛攻,可就是進不了球,我們都快急瘋了,利物浦那些前鋒,都是一打關鍵比賽就場上消失,就在這個時候,利物浦傳中,傑拉德不知道從哪裏殺了出來,扳平了比分!他當時用右手比了比胸前,隻有他,才是利物浦的靈魂,才是紅軍的心髒。”

“可誰知道,10分鍾後西漢姆的孔切斯基一個邊路傳中,一個質量極低的邊路傳中,居然直接傳進了利物浦球門!那一刻,我們都快窒息了,真是太倒黴了,你體驗過嗎?進球被吹掉,烏龍球,對方傳失誤的球都能飛進球門!利物浦那場比賽真是倒黴透了。”

四眼長長歎了口氣:“當時比賽一分一秒走向終場,電視鏡頭裏,體能最好的傑拉德已經跑不動了,他一臉蒼白,一瘸一拐地在場上走著,當時看到這個鏡頭,我都快哭了,我想,所有利迷都在想,算了傑隊,別跑了,包子!今天不屬於我們,你已經為紅軍做的夠多了。”

“你還記得在場上跑抽筋的滋味嗎?”四眼問我。

我點點頭,其實我想告訴四眼,我第一次跑透支的比賽,正好是打利物浦那場。

四眼聲音忽然哽咽了,“那場比賽90分鍾的時候,我已經有點難受地準備關電視,誰知道,傑拉德突然一個35米遠射逆轉了比賽!是35米啊!而且是在跑抽筋的情況下,你能做到嗎?”四眼問我。

我有點愣,我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做到,可是我很清楚,在那種狀態下,不是你能不能進球的問題,而是你心裏的信念到達那種程度的問題。

四眼搖搖頭,又點點頭:“隻有傑拉德,也隻可能是傑拉德,在紅軍最絕望,大家最絕望的時候站出來,他已經不是在拯救紅軍,或者是逆轉西漢姆,”四眼搖搖頭,他的眼裏含著淚水:“他是在逆轉命運,他是一個戰勝球運的男人,懂了嗎?”

我忽然被四眼感動,不對,應該是被傑拉德感動了,一瞬間,我很羨慕,甚至有點嫉妒這個男人,他一生下來,就在這個球隊所在的城市,一長大就進紅軍少年隊踢球,一路踢到成年隊,紅軍成為了他心目中報效的唯一,正是有這份融入他血液的歸屬感,傑拉德才會對紅軍永不放棄。

35米,那個逆轉倒黴比賽的驚天遠射,已經不是球技能夠涵蓋的,那是一種堅持,一種信仰。

原來這就是傑拉德,我似乎有所領悟。

最後,在離開酒吧前,四眼翻開手機,給我看他記載在手機上的一句利迷寫的座右銘“也是從那一晚,利物浦——讓我至死不渝的追隨,無論起伏、成敗,歡笑和淚水,我從未動搖,也再無法割舍。我想已經沒有什麽可以撼動紅軍在我心中的地位,也沒有誰可以媲美紅軍之魂。有傑隊在,一切都有可能。”

我走出酒吧,仰天長歎,曾經,我也有過這樣的信仰,在上賽季最後一場比賽,整個狼隊也是這樣瘋狂地踢球,亨特在邊路穿插,道伊在我前麵奔跑,奧哈拉中場控球,策劃出一次又一次攻勢。

蔚藍的夜空啊,你告訴我,我如何才能找回這樣美好的過去。

我敢肯定,這一夜,我一定會失眠。

我和四眼默默在伍爾弗漢普頓的街燈下走回家,伍爾弗漢普頓的暮春還是如此美麗,街道旁樹木搖曳,歐式的一幢幢小屋裏透出溫暖的燈光。我喜歡伍爾弗漢普頓,就是因為他不喧囂,有一份恬淡。

我突然對四眼說:“後天,我想認真踢對利物浦的比賽。”

“靠!”四眼傻了,他沒想到自己對我一番話,竟然激起了我的鬥誌,“你知不知道所有利迷都很討厭你?3場7球,你是有史以來利物浦最大的殺手!”四眼看了我一眼,情緒複雜。

我不知道怎麽跟四眼解釋,但是我想尊重紅軍,尊重傑拉德,即使是作為他的對手,我也想好好的跟他較量。

然而我剛一進家門,我就愣了。

唯一能給我傳球的格曼此時腳腫得像個橄欖球,阿雅兒一副做錯事的樣子,心疼地看著格曼。

麥克從裏屋匆匆出來:“現在不能冰敷啊,我來處理。”麥克開始在格曼腳上打運動噴劑。

“怎麽回事?”我問,心裏突然有些失望,4個月來,這是我第一次想認真踢球。

“我的錯,”阿雅兒紅著臉緩緩舉手,“我看見他心情很低落,於是拉他到院子裏玩摔跤。”

阿雅兒用手指比了一個很小的距離:“其實我隻是那麽輕輕地一下。”

“沒事,反正我也不想踢。”格曼淡然地看著電視,這幾個月,我幾乎沒看見陽光少年再笑過,他什麽都不說,可我知道,他比我痛苦十倍。

畢竟,他是在伍爾弗漢普頓長大的孩子。

我看了看有點不知所措的四眼,笑著對他說:“你現在可以放心,狼隊沒有什麽可以威脅紅軍的了。”

格曼和我對望一眼,我們同時苦笑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