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陽醉柳很清楚,能夠從這裏出去的,隻有他一個人還有些希望,他不知道添姒布置了多少陷阱在等他出去。

歐陽醉柳仰頭,注視著洞頂,心潮起伏。

梅萼就依在他身邊。

他對自己說:“出去,一定要出去!要把秦李結仇的隱情告訴天下人,要洗脫李照海的罪名,隻有他才能號令天下英雄,將奪命魔簫合圍鏟除……”

接著又想:“我出去,梅萼怎麽辦,我曾發誓絕不跟梅萼分開的。

“罷了,罷了,我歐陽醉柳又不是什麽救世主,江湖秩序,天下安危與我何幹。

“我隻要跟梅萼在一起,開開心心,快快活活,過一天便是一天,過兩天天便是兩天,才不辜負梅萼對我的一片真心。”

巨燭熊熊燃燒,把洞內照得通明雪亮,洞頂俱是岩石,在燭光的映照下,恰似怪石倒立,青蒼玉削,縱橫仰臥,給人一種心情激蕩的感覺。

隻聽劉湛說道:“以李照海和秦九刀在江湖上的名望,他們完全可以過一種人人稱羨的生活。

“然而,為了武林安危,他們卻甘願再曆磨難,一個忍受莫大的恥辱,一個蒙受不白之冤,他們的胸襟袒懷,我劉湛真不及他們的萬分之一。

“歐陽醉柳,盡管我們今日都將死在這裏,但是,讓你們知道李照海和秦九刀的胸懷,也是我唯一能夠做到的。”

歐陽醉柳仍凝望著洞頂怪異的突岩,他仿佛在仔細尋找著什麽。

劉湛繼續說道:“當年,秦九刀夫婦秘密來到岐山,他們在岐山轉了兩天。

“然而,岐山除了一處破落的秦穆公廟之外,並沒有找到別的有關秦穆公的遺跡,更別說任何與磐若九曲真經相關的蛛絲馬跡。

“也就在他們要離開岐山的那天深夜,秦九刀獨自一人再次前來秦穆公廟,卻發現了鐵笛翁丹溪鬆與魔教三夫人添姒在一起。

“他本想現身將二人擒住,可轉念想到自己不一定是他們的對手,於是悄悄退走,夫妻二人連夜啟程趕往馬嵬坡李家,欲商量一個萬全的應付之策。

“不料,秦九刀趕到李家,李照海卻告訴了他一個更驚人的消息。

“兩人一分析,覺得這兩件事的背後肯定還有很大的陰謀,也許會禍及整個武林,於是倆人設下一計,想以此引出陰謀的幕後操縱者。”

梅萼問道:“後來呢?”

“後來,陰謀者似乎發現了秦李兩人已布下圈套引誘其現身,所以一連五年,江湖上都風平浪靜。”劉湛說道:“我以為這件事就這樣過去了,豈知就在這年底,江湖上開始傳出謠言……”

“什麽謠言?”梅萼很有興趣地道。

劉湛說道:“就在謠言傳出前不久,江湖上又發生了一件事,就是翠屏山莊的莊主被人砍了雙腿。”

梅萼驚訝道:“你……你果真被人砍了雙腿?”

劉湛點頭道:“是的,後來我才知道,這是李照海幹的。”

“他為什麽要這樣做?”

“開始我也憤怒異常,可我很快就明白了,這又是李照海逼幕後者現身的一步棋。”

“難道他不怕江湖人指著他的脊梁罵?”

“不怕,為了引出幕後操縱者,他可以什麽都不顧。”

“結果怎樣?”

“結果……”

劉湛歎道:“幕

後者仍舊沒有任何舉動,而不久,我就被關進這個鐵牢。”

他接著又道:“若不是我雙腿殘廢,劉墉這個畜生根本不可能得逞。”

梅萼道:“你白白被砍雙腿,又身陷鐵牢這麽多年,是不是很後悔?”

劉湛搖頭道:“不,我不後悔,雖然我在鐵牢裏度日如年,可是,我每天都在盼望,盼望江湖中出現血腥……”

“你希望江湖亂成一團?”

“不是我希望,而是江湖中既然隱藏邪惡的勢力,那麽它總有一天會抬頭的,我希望它早些抬頭。

“因為,它抬頭得越早,越容易將它消滅,反之,如果它越沉得住氣,那就越可怕。”

劉湛緩緩道:“幸好,兩年前,神秘的簫聲出現了,簫聲的出現都伴隨著血腥,我知道,邪惡者開始沉不住氣了。

“直到兩個月前,秦家慘遭不測,盡管這件慘案驚動了整個武林,並且李照海成了最大的嫌疑。

“我卻明白,這正是二十年前李秦兩人苦心設計的結果,奪命魔簫很快會揭開真相。

“然而,李照海把對手估計得太低了。對手的武功出乎他的想象,他原是設下圈套誘對手現身,如今看來,對手反過來卻要弄假成真,置他於死地。

“唉,現在秦九刀已死,就算李照海將當年的結仇真相說出來,天下人也不會相信他了。”

歐陽醉柳依然仰著臉,問道:“他們結仇的目的,是否跟李照海對秦九刀說的驚人秘密有關?”

“當然!”劉湛道:“如果沒有李照海的驚人消息,後來便不會有任何事情發生。”

“究竟李照海得到了什麽驚人的消息!”高仗喊道。

“這個消息正是跟奪命魔簫有著莫大的關係。”

劉湛說道:“當日秦九刀將岐山秦穆公廟的意外發現說出之後,李照海大驚失色,隨即關上門窗,也說出一個驚人的消息,他說……”

歐陽醉柳仰著頭,但在仔細聽。

劉湛說了“他說”兩個字後,就不說了,歐陽醉柳道:“劉莊主,李照海說了什麽?”但劉湛仍是不答。

歐陽醉柳不由有些生氣,低頭道:“劉莊……”

“主”字未說出,他愕住了——

地上圓洞空空,劉湛不知去了哪裏!

歐陽醉柳連忙蹲下,借著燭光,從洞口望進去,見劉湛仰躺著一動不動,不祥的預感一閃而逝,他把頭探進洞內,叫道:“劉莊主!劉莊主!”

劉湛仍是一動不動。

如果劉湛還活著,他一定可以聽到歐陽醉柳的叫喊聲,顯然,劉湛死了。

劉湛怎麽會死?

誰殺了他?

歐陽醉柳緩緩起身,劉湛還沒有說出那個驚人的消息是什麽,而這個驚人的消息跟奪命魔簫有莫大的關係。

劉湛這個時候死,真的太殘酷了!可歐陽醉柳很快就接受了這個殘酷的事實,他明白,有人不想劉湛說出真相。

這個人是誰呢?

他躲在哪裏?

歐陽醉柳盯著劉墉和高仗,倆人退了一步,說道:“不是我們……”

當然不是他們。

他們不可能在歐陽醉柳的眼皮底下殺人。

就算歐陽醉柳仰著頭望著洞頂,但是他們任何人的暗器出手,都逃不過他的眼睛。

盡管他

一直未看他們一眼,他們的一舉一動都在他的感覺裏,他有絕對的把握,隻要感覺有異,他能夠確保劉湛萬無一失。

可現在劉湛死了,他連一點感覺也沒有!

忽然,燭火搖動,刀光一閃,隻聽得一陣斷金割玉之聲,接著又是“當當”之聲連響,歐陽醉柳的柳葉刀竟在轉瞬間將鋪地的鐵板割出一個方圓三尺的大洞。

他擔心鐵板墜落,會壓在劉湛的身上,故而將鐵板割成很小的數十塊,小鐵塊被刀風蕩到一邊。

燭火泄進鐵牢,劉墉和高仗走過來往裏張望,見劉湛胸口插著一把刀,直沒刀柄,驚得麵麵相覷。

劉湛除了一個頭在鐵牢外麵,整個身體都在鐵牢裏,他胸口中刀,凶手分明應在鐵牢裏。

可是,鐵牢裏空空如也,哪有半個人影?

歐陽醉柳躍入鐵牢,仔細查看,也無異狀。

伸手觸摸四壁並非岩石,而是冰冷的鋼板。

梅萼在上麵叫道:“歐陽大哥,上來吧!”

歐陽醉柳細想剛才劉湛麵對的方向,尋思道:既然胸口中刀,那麽刀應該從正麵射入。

凶手不在鐵牢裏,會不會鐵牢裏置有機關,控製機關的人則躲在其他地方。

這樣一想,便在鐵牆上摸索起來。

忽然,隻覺鐵牆上有一道裂縫,歐陽醉柳用手指輕輕一按,“啪”的一聲,果然裏麵刀光射出。

歐陽醉柳早有防備,足尖一點,躍上鐵牢。

“鏘當!”刀撞鐵壁,尖聲刺耳。

歐陽醉柳長籲一口氣,他終於明白劉湛的死因。

便在這時,一縷簫聲,透過頭頂的岩壁,嫋嫋飄下來……

又是奪命魔簫!

洞中各人臉色均變——

簫聲勾魂,這一次勾走的是劉湛的性命。

恐怖的簫聲很快隱去。

歐陽醉柳逼視著劉墉,冷冷道:“鐵牢裏的機關,是不是你布置的?還有哪裏可以控製這個機關?”

劉墉麵露懼色,搖頭道:“不,不是我,這裏的一切都是姥姥布置的,我什麽也不知道。”

歐陽醉柳又道:“高仗,那麽你呢?你知不知道?”

高仗也搖頭道:“姥姥隻對我說過,這裏麵機關暗布,沒有她指點,誰也進不來,誰也出不去。”

歐陽醉柳雖然不怕死,可聽了他的話,仍不覺一陣淒涼,他望著他們,說道:“劉莊主死了,現在輪到你們了。”

他說得輕描淡寫,可沒人懷疑他說的每一個字。他話鋒如刀,刀鋒足可置人死地。

劉墉和高仗連退數步,臉已變色。

歐陽醉柳接道:“看在你們剛才沒有偷襲梅萼的分上,我決定給你們一個全屍,你們說,喜歡怎麽死?”

高仗看了看劉墉,忽道:“六弟,你剛才不是有個秘密要告訴歐陽大俠嗎?”

劉墉一怔,繼而笑道:“對,歐陽大俠,剛才劉莊主沒能說出秦李兩家結仇的真相,我告訴你一個秘密,你想不想聽?”

歐陽醉柳淡淡道:“我知道你想多活幾分鍾,說吧。”

劉墉道:“十五年前,我之所以將表哥囚禁鐵牢,全是受一人脅迫。”他說著輕輕歎了口氣。

“誰?”

“聖姑。”

聽到“聖姑”兩個字,歐陽醉柳精神一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