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居庸不待考慮,雙足一蹬,右臂在石柱上一借力,身軀如箭,朝那黑影追去。

然而,黑影的輕功極高,秦居庸落後一步,怎麽也追不上。

幸好此時李家堡燈火通明,黑影飛簷走壁,卻逃不脫秦居庸的眼睛。

秦居庸追了一會,暗道:“此人輕功,居然不在我之下,看你能堅持到幾時?”

經過數仗,秦居庸對自己的內力已深信不疑,於是,牢牢盯住黑影,相距總在三五丈左右。

李家堡雖大,但在他們快若流星的疾掠之下,片刻之間已繞李家堡一圈,黑影仿佛是在試秦居庸輕功,他也不越過高牆隱入外麵的樹林,而是在房屋樹木間縱躍如飛。

秦居庸的內力當世無人能及,他緩緩地催動內力,越奔越快,與黑影的距離漸漸縮小,秦居庸正欲甩出袖中飛刀,將黑影擊傷,卻見黑影忽然回過頭來,嘿嘿冷笑,一個陰冷的聲音飄入秦居庸耳中:“隻顧追我,可別顧此失彼!”

秦居庸聞言一愣,暗叫一聲:“不好,曼殊一個人在亭中,不要中了調虎離山之計!”

他腳下一頓,前麵的黑影已然掠出幾十丈開外,再想追已是不及。

秦居庸在李家堡繞了好幾圈,停下來辨明方向,拔腿疾奔,幾個起落,已到了池塘邊,放眼一望,亭中哪裏還有李曼殊的影子!

秦居庸再看池塘周圍,也無李曼殊,他頓足,懊悔不迭,叫道:“曼殊!曼殊!”

四周一片寂靜。

秦居庸心想:“曼殊回到自己的家,她當然知道什麽地方最安全,她一定是到最安全的地方去了。”

不過,秦居庸也明白這是自欺欺人,現在的李家堡,已經沒有一個角落是安全的,李曼殊多半是被人擄走了。

但他一點辦法也沒有,悔道:“都怪自己,輕易就中了別人的調虎離山之計,如今曼殊生死未卜,而我對李家堡又毫不熟悉,接下去該怎麽辦?”

接著他又恨起了李照海:“這個膽小鬼,居然藏起來不敢現身,還有他的那些女婿,一個個都是貪生怕死之輩,看我怎樣把你們從角落裏揪出來……”

這樣想著,便在空無一人的堡內無目的的亂走。

忽然,他站住了,心中一凜,看見一具棺材。

抬頭,原來他來到了李家堡的大院裏。

院子裏的四周是參天大樹,樹上的燈籠也已點亮。

秦居庸忘了這些燈籠是不是他點的,他隻記得自己沒有看見過棺材。

所以,看到棺材的時候,他不由得退了一步。

燈光的映照下,棺材顯得更黑更陰森恐怖。

李家堡的院子裏怎麽會有棺材?

隻見棺材的左邊用石灰粉寫著幾行字,秦居庸走近幾步,見地上寫著:“卑鄙無恥李照海,碎屍萬段臭萬年,丐幫幫主趙簡。”

秦居庸驚道:“原來這棺材是丐幫幫主為李照海準備的。”

他又念了一遍地上的兩行字,尋思道:連丐幫幫主都說他卑鄙無恥,那他定是死有餘辜了……秦居庸怔怔地望著棺材,忽然想:像他這般卑鄙無恥,死後隻能拋屍荒野,何須棺材!心中湧起莫名的憤恨之意,雙掌運力拍出,便要將棺材擊碎!

“住手!”一聲輕喝,一人從樹上飛身而下,刀光閃爍,朝他肩頭斫落。

以秦居庸的內力修為,此人能躲在樹上逃過他的耳朵,功力自是非凡,

見他一刀砍來,金風劈刃,氣勢駭人,大吃一驚,退了兩步,抬腿一腳,踢向對方小腹。

那人一刀落空,應變極快,見秦居庸腳挾勁踢來,身形一縮避開。

此時兩人照麵,秦居庸見偷襲之人並未蒙臉,五官端正,氣宇軒昂,年紀隻在二十五六歲左右。

手中一柄大刀閃著黃澄澄的刀光,當胸一橫,威風凜凜。

秦居庸一怔,心想他能以真麵目示人,也許並非百神宮的殺手,於是喝問道:“你是什麽人?”

那人不答,而是反問道:“閣下是什麽人,竟敢夜闖李家堡!”

秦居庸一聽,就知道他定是李家堡的高手,哼了一聲,道:“李家堡的人已經死光了,何需用闖字形容。”

那人勃然大怒,說道:“猖狂小子,李家堡雖然折損了十四位高手,但還由不得你信口雌黃!”

話落,金刀一展,一招“金鵬展翅”,已將秦居庸的上三路罩住。

這人就是李照海的二女婿金斷雲,他年紀雖輕,但金家祖傳的“金甌無缺”刀法精髓俱已被他領悟。

剛才使的這招“金鵬展翅”乃是刀法的第二招,這一招剛猛之中又有許多變幻,後麵有兩招隱秘的殺著,倘若對手功力與他相當,全力化解眼前招式,那麽,他的金刀刀鋒一變,緊接著一招“金風割玉”,對手便會在金刀之下立做冤大鬼。

秦居庸見金斷雲這一刀雖然淩厲至極,但是好像還留有餘地,就知道最厲害的殺著還在後麵,他左掌一拍,右手化掌為勾,向右一引,將刀勢牽走,然後一閃身,已到了金斷雲的背後,伸指疾點督脈“大雄穴”和“肩井穴”。

金斷雲沒想到秦居庸閃身如此之快,不過,他已將一套“金甌無缺”刀法練得出神入化,一覺有異,招式立變,金刀順勢下沉,腕勁一抖,刀光幻化,卻是刀法中極厲害的“金戈鐵馬”!

秦居庸聽得刀風,足一點,身子疾退,然後右掌寫了“稀”字的一撇一橫,又是“北”字的一豎,手掌竟從刀縫中插入,砰的一掌,擊在金斷雲的左肩上。

金斷雲身子晃了晃,隻覺手臂有些酸麻,不由大吃一驚,他這套刀法數年來未遇對手,如今卻被人以一雙肉掌破刀而入!

呆得一呆,第二招未及時跟上,秦居庸左掌一挺,“猶”字的一勾,又擊在金斷雲的右肩上。

金斷雲低哼一聲,右手刀光一盛,同時左臂袖中驀地裏白光閃動,一條銀鞭揮舞開來。

金家的刀法在關外可稱得上是大名鼎鼎,罕遇對手,憑此刀法已可立足江湖,可是金斷雲卻不滿足,又練了一套銀鞭,留待危機時刻出其不意,攻敵不備。

若他的對手不是秦居庸,金斷雲這銀鞭一舞,對手已然中鞭倒下,可是他這次的對手是秦居庸,秦居庸眼見銀鞭鞭梢直擊自己胸口,並不閃避,而是斜劈一掌。

他的內力強勁,掌風掃處,銀鞭已失了準頭,嗤的一聲,從秦居庸的左腋下穿過。

金斷雲著力一抖,那銀鞭忽地轉頭,鞭梢直點秦居庸腋下“大包穴”。

這“大包穴”在淵腋下三寸,布胸肋中,出九肋間,乃是足太陰脾經之末,總絡陰陽諸經,此穴若被點中,便會全身癱瘓。

秦居庸哪會讓銀鞭戳中自己的大包穴,左掌化勾,捏了個抓字訣,一豎一勾,乃是馬嵬坡詩中粉字的最後一筆,行險抓向鞭梢。

本來,秦居庸扭身便可避開

此招,但他算準自己一扭身,對手的金刀就會切空而入,因此左手伸出食指和拇指,一夾,已將鞭梢夾住。

金斷雲見狀,金刀由橫削變為直挺,捅向秦居庸小腹。

秦居庸行險捏住鞭梢,兩指如鉗,運勁一扯,“嘣”的一響,銀鞭竟斷為兩截!

秦居庸肉掌不敢直攖刀鋒,左手一揮,將半截銀鞭甩出,這一下變化,並無什麽招式路數,是秦居庸心念所至,隻聽“哐當當”一聲,銀鞭竟將金刀纏住,秦居庸知道對手的金刀甚是厲害,見此情形,左臂著力猛甩,欲將對手的金刀甩脫。

不料金刀鋒利無比,“嘩啦啦”一聲輕響,纏住金刀的銀鞭已被割成數截,紛紛落地,秦居庸手裏隻剩七八寸長的一根鞭梢。

金斷雲一聲低嘯,金刀乘勢就往秦居庸脖子抹來。

這一刀原來就極具力量,如今又借秦居庸一甩之勢,刀的速度,當真是快逾閃電。秦居庸蹲身俯首,堪堪避過這一刀,背上卻驚出一身冷汗,心道:“若是以前,秦家的無諸刀法肯定及不上他的刀法,不知卻是哪個門派的武功。”

但此時金斷雲的刀法一招連著一招,秦居庸雖不懼怕,但他手中沒有兵器,也不敢大意,全力應招,哪有閑暇再想別的事情?

轉眼間,倆人已鬥了二十餘招,這時金斷雲的金刀一變,左掌搭在刀背上,仿佛切菜一般,平平的直切過來,刀法不妙,速度也不快,而且,他的胸口卻露出一個大空門。

秦居庸見了此招,並不貿然出手,而是聲東擊西,左掌一牽,右指直戳對手的曲池穴。

金斷雲卻不理不睬,金刀一抖,忽地幻出數道光芒。

秦居庸被這光芒一閃,忽覺眼睛疼痛,眼前金星亂舞,一指戳去,卻戳了個空。

秦居庸知道對手並未發出什麽暗器,可他雙眼刺痛,竟無法睜開。

原來,金斷雲剛才使的是金甌無缺刀法中一招“金迷紙醉”,這一招看若拙沉,其實,金斷雲是用刀鋒將燈光聚集,然後金光一抖刺激對手視線,令對手眼前直冒金星,暫時不能視物。

秦居庸內力雖深,但眼睛仍是嫩弱,被金光一蕩,立時閉目難睜。

金斷雲又喝一聲,“猖狂小子,我這就送你上西天!”

左掌在刀背上一送,右臂運勁,“呼”的一聲,當胸剖去——

在“金甌無缺”刀法中,這一招叫做“金針度人”。

金針度人有個典故,說的是鄭侃的女兒采娘,七月初七晚祭織女,織女給了他一根金針,叫她綴於紙上,置於裙帶中,三天不要說話,就會具有奇巧。

采娘照做後,金針刺繡的技巧果然特別出色,後來她以此針繡了一對鴛鴦,不久便找到了如意郎君。

這招刀法雖取名這個典故,但它的“度人”之意已別有用意——度人到西天。

秦居庸就在閉目的一瞬,聽得刀風徹骨。

情急之際,他左掌一立,使一招宮霍教他的“降魔掌”,右掌使《馬嵬坡》詩中“多”字的勾撇,隻聽一聲悶哼,接著“篷”的一聲響,秦居庸睜眼,已沒了亂舞的金星,隻見金斷雲摔倒在地,一臉慘白,絕望道:“你使的什麽武功?”

秦居庸雖然打敗金斷雲,但他對他的刀法甚是佩服,微微道:“閣下的刀法才是厲害。”秦居庸本來是真心佩服,可是在金斷雲聽來,直感羞恥無比,從地上站起,金刀一揮,便即攻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