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時辰以後,一艘黑漆漆的捕獵船張揚風帆噴吐光焰駛入了人去樓空的巨麓莊園。在經過一片荒蕪的凍土之後,捕獵船上的人看到前方褚紅色的山崖下有一團篝火在幽暗中閃爍。

捕獵船按照篝火的指引,緩緩行駛進山崖下方的一座巨大地穴中,楚天已經在那裏等候多時。

隨著“砰”的一聲悶響,大地微微顫晃了幾下,捕獵船安全著陸。

艙門打開,北夕雪、夕雅、斬天等人魚貫而出,凝目打量著眼前的這座地穴。

它若如一條蟄伏在山崖下的巨龍,深入土下二十多丈,最寬的地方足足可以同時停放十艘捕獵船。厚實的凍土在火炬的照耀下閃閃發亮,猶如晶瑩剔透的藍寶石,將地麵世界徹底隔離。

“你是怎麽知道這個地方的?”北夕照好奇地問道。

“兩年前我曾經率人追捕一個逃犯來過這裏。”楚天取出有館陶簽字畫押的地契交給了夕雅,“這個你收好。”

夕雅一怔道:“你要離開寂然城?”

楚天輕輕頷首,他知道自己終究不屬於這個世界,能為夕雅等人做的也隻有這些。

“真懷念從前浪跡冥海的日子啊,”北夕雪微微一笑說:“我也送你一樣東西。”

楚天愣了愣,看到北夕雪從袍袖裏拿出了一隻殷紅色的魅音螺。這是幽魔界獨有的魔寶,通常雌雄成對,經過秘魔師煉化後便可成為一種不可思議的傳聲工具。隻要不出玄明恭華天,即使在十萬八千裏外也能清晰聽到對方通過另一隻魅音螺傳遞過來的聲音。

“真是讓人眼紅啊,本以為師傅會傳給我呢。”北夕照開玩笑地說。

“什麽嘛,我不過是想在無聊的時候能找個家夥解解悶而已。”北夕雪歎了口氣道:“可惜,你不能留下來和我們並肩戰鬥。”

楚天沉默了須臾,笑了笑道:“有了斬天和巨魔族的幫助,相信你們一定會成功。”

北夕照望向正在斬天指揮下從捕獵船裏往下卸載軍械裝備的巨魔族人,有些懷疑道:“三個月後這些人真的能上戰場麽?”

楚天道:“斬天不會信口開河,他說三個月就一定是三個月。”

夕雅的眸中流露出一絲憧憬之色,說道:“隻要我們能夠聯合狼魔族三大部落的力量,加上巨魔族戰士的幫助,至少有七成以上的把握能夠擊敗窠衛的魔軍。”

北夕照補充道:“別忘了還有伏魔族,相信熾影和我們一樣痛恨窠衛。”

“他?”夕雅忘不了那些慘死在綠噬蟻下的同伴,冷哼道:“他的確痛恨窠衛,但也和窠衛一樣的貪婪陰險。”

“誰在背後說我壞話?”熾影化作的魔鷹拍動翅膀飛進了地穴,鷹眼掃過夕雅降落在一塊突兀的砂石上,說道:“蟒群已經全部撤走,很顯然是有人在暗中控製著它們。”

“會是誰那麽無聊?”近墨者黑,北夕照說話的語氣也越來越像他的師傅。

“外麵來了一個不認識的家夥,蟒群的出沒很可能和他有關。”熾影冷冷瞥了眼楚天道:“我猜他已經知道巨麓莊園換了新主人。”

楚天明白這裏除了自己和熾影以外,其他人都不適宜貿然露麵,便道:“熾影兄,我們去會會他。”

兩人走出地穴,遠遠望見一名中年男子正穿過巨麓莊園朝這裏走來。

他看上去走得不算太快,可轉眼間就已來到了楚天的近前。注意到對方是從地穴裏走出來,中年男子的眼睛霍地閃了閃,躬身向楚天行禮道:“在下乾城,拜見慕大人。”

隻是一個照麵,楚天已然覺察到這個名叫乾城的中年男子城府極深,很可能是名深藏不露的秘魔師。

他一麵猜測乾城的來意,一麵漠然道:“我從沒見你。”

乾城不卑不亢地抬起身道:“在下是紅月親王殿下的隨身幕僚,素來籍籍無名也難怪慕大人會不認得。”

楚天暗自微凜,但轉念想到假如風聲已經泄露,乾城絕不會孤身前來送死。

他的臉上露出一絲笑,頷首道:“原來你是烈瀾的人。”

乾城看到楚天麵露笑意,也是微微地一笑,從袖口裏取出一張儲金卡道:“慕大人,在下來得匆忙隻能略備薄禮請您笑納。”

楚天的眼神一冷,說道:“這是我給館陶的儲金卡。”

乾城道:“一個賤民也敢收受大人的錢,他是活得膩味了。”

楚天凝視乾城淡然自若的臉龐,徐徐道:“你殺了館陶?”

乾城悠然一笑,左手食指上的銀色魔戒遽然閃光,釋放出一顆顆血淋淋的首級。

這是他隨身佩戴的儲物戒指,楚天的左手食指上也有類似的一枚,內裏空間足夠裝下十大車的貨物。

“加上館陶一共十四顆人頭,全都在這裏,請大人恕在下擅做主張。”乾城說道,仿佛腳下擺放著的不是人頭而是一顆顆被收獲的果子。

楚天的心中殺機陡起,他暫時無法確定乾城此舉是在示威還是在討好自己。但這點並不重要,重要的是這家夥死定了。

再一次,他深深體會到在幽魔界中人命如草芥,沒有強大的實力就隻能任人宰割。

不過他早已不是那個初出茅廬的毛頭小夥,臉上絲毫沒有表露出對乾城的不滿與憤怒,淡淡地說道:“你找我有什麽事?”

乾城道:“不瞞大人,紅月親王殿下早已看中了這塊地,在下三日前便奉命來和館陶談過。可惜他頑固不化,我才放出蟒群四處襲擾巨麓莊園。不想慕大人捷足先登,從館陶手中買下了這塊地。如果可以,在下願代表紅月親王殿下另出高價,懇請大人忍痛割愛。”

烈瀾居然也看中了巨麓莊園——楚天暗自一怔,難道他也想將這裏當作一處秘密軍事基地或者另有圖謀?

他不露聲色道:“我不缺錢。”

乾城從容道:“如果紅月親王殿下願意出一百萬枚幽金向大人購買巨麓莊園呢?”

楚天愈發相信烈瀾對巨麓莊園肯定懷有更大的圖謀,否則乾城絕不會一上手就向自己報出如此瘋狂的買價。

他模擬慕成雪陰沉的眼神冷冷地注視乾城許久,鼻子裏低低哼了聲道:“你當我是傻瓜?”

乾城的麵色變得難堪起來,須臾之後開口道:“原來慕大人也已查探到了這座山崖下埋藏的秘密。”

他的話登時印證了楚天心中的猜想,但褚紅山崖底下究竟隱藏著怎樣的秘密卻還是一個未解的謎團。

乾城從儲物戒指裏取出一隻銀色的魅音螺,凝念運功對著它低聲說了幾句。

過了一會兒魅音螺裏傳出一個陰沉低啞的嗓音道:“讓慕成雪跟我說話。”

楚天從乾城手裏接過魅音螺,將一縷魔氣汩汩注入其中,對準螺口說道:“烈瀾,你想要巨麓莊園?”

乾城站在旁邊暗吃一驚,沒想到楚天竟然狂妄到直接稱呼烈瀾的本名。在度朔山別說是虎賁軍的都統,就算是寂然城城主窠衛也不敢這麽做。

片刻後魅音螺裏再次響起了烈瀾的聲音道:“你開個價。”

楚天的唇角逸出一縷譏嘲,回答道:“我要你全部身家。”

魅音螺裏傳來一聲烈瀾略顯粗重的呼吸,“這是你還是慕老祖的意思?”

楚天道:“你還不配入我爺爺的法眼。”

烈瀾竟似暗鬆了口氣道:“兩百萬枚幽金,這是我給你的最後一次報價。”在知道楚天的言行並非出自慕老祖的授意後,他的語氣又強硬了不少。

“你是不是沒有聽懂我的意思。”楚天沉靜道:“我要的是你全部的身家,另外加上乾城的一條命。這不是交易,而是命令。”

“慕成雪,真以為我不敢殺你?”魅音螺裏傳來烈瀾森冷的回應。

楚天輕蔑地冷笑道:“烈瀾,你已經沒有機會了。”指尖運勁喀吧脆響將魅音螺捏爆,銀色的粉末如雪花般從手裏紛紛揚揚朝幽空飄飛散去。

乾城的麵色陰沉似水,緩緩道:“慕大人,你剛才犯下了一生中最愚蠢的錯誤。”

楚天冷笑不語,熾影嗚地展開雙翅恢複原形,嘿然道:“白癡,輪到你了!”

“呼——”一團鋪天蓋地的符石雨林閃爍著妖豔的碧芒覆壓十丈方圓,在霎那之間便將乾城的身影徹底吞沒。

乾城大吃一驚,他沒有料到停留在楚天肩頭上的魔鷹竟然會是伏魔族的頂尖秘魔師所化。原本以為自己單槍匹馬足以搞定慕成雪這紈絝子弟,現在看來大錯特錯。隻是慕成雪如何會跟伏魔族連成一氣,卻是他怎也想不通的事。

他急忙念動真言凝捏法印,迅速打出了一道“掘地三尺”。

腳下的凍土隆隆轟鳴如驚濤駭浪平地掀起,澎湃著團團卷蕩的霧光撞向符石雨。

“砰砰砰——”兩道幽土秘法在空中激烈對撞,綻開一蓬蓬肆虐狂亂的煙塵光霧,迸流的罡風像利箭般撕裂空氣絞殺萬物。

短暫的僵持之後,乾城釋放的凍土狂瀾在符石雨林凶狠的催壓之下漸漸渙散崩潰露出了敗相。

他的修為原本就比熾影略遜一籌,況且伏魔族人對於幽土奧義的領悟與感知得天獨厚遠遠勝過普通的幽魔族人。即使在相同境界修為的條件下,乾城的幽土秘法也不是熾影的對手。

乾城見勢不妙,身形突然一晃搶在符石轟落之前急速向凍土裏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