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海龍王差點水淹陳塘關一事,伴隨著哪吒自盡而宣告結束。

但這件事情的後續影響,卻還在不斷提升。

首先是陳塘關內部商販的畏懼,以及東海之上居民往來的減少,讓這座原本立在東海之濱的巨大吞金獸,失去了往日的光彩。

其次人族內部不少部落和諸侯國,也是借助這件事情,發起了新一輪的叛亂。

好不容易回到商朝內部,還沒和比幹、商容交流一下政見的聞仲不得不再次前去平亂。

不過這一次,他將黃飛虎留在的朝堂之中,本意是讓他幫助商容和比幹,卻不想一日商朝國運受到衝擊,帝辛性情時好時壞。

一日,帝辛同群臣在宴會上飲酒,說起黃飛虎,直言其戰功赫赫,可以封王,其封號便是武成王。

此話一出,群臣嘩然,夏商兩朝,從來沒有異姓王爵的說法,便是各地諸侯國國主,雖然享受類似於王爵位格,甚至被人稱之為王,但他們對外的正統稱呼依舊是國君、國主。

這麽突然的冊封一位武成王,無論是朝堂還是黃飛虎自己,都無法接受。

在外的聞仲,更是氣的想要衝回殷商,拿起金鞭將帝辛打醒。

但此時,整個商朝,能夠對外征戰的,也就剩下聞仲一人。

原本還能搭把下手的黃家,也因為這麽一次玩笑式的封王,而失去了大半的軍權,黃飛虎的父親,也不得不留守一地坐鎮,不能在上陣殺敵。

黃飛虎自身,更是再難離開殷商國都。

商容將這一切看在眼中,知曉眼前這一切並非帝辛本意,實乃天命運轉,氣數反噬所至。

思來想去,他選擇去找比幹商討對策。

“黃將軍已經閉門謝客半年,那次實在是陛下太過了。”

終究是自家君主,哪怕對其有意見,商容也不好直白的表示不滿。

對比起來,作為帝辛血親的比幹,就顯得隨意許多:“他就是太過自信,才會導致今天這局麵。不過,此事雖然對不起黃將軍,但陛下已經為了我等犧牲良多,也隻能將錯就錯,對不住黃將軍了。”

商容聞言,也是歎息一聲,作為站在商朝權利頂端的人物之一。

商容知道,這時候,帝辛若是選擇倒行逆施,像夏桀一樣轉修魔道,必然會進步迅速。

但當初的帝辛卻不這麽認為,他覺得自己能夠壓下氣數反噬,為前線聞仲提供安穩的後方,中興商朝。

此等心性,被氣數蒙蔽之後,自然成了好大喜功的模樣。

幾乎是看著帝辛變化的商容,對比幹道:“陳塘關一事後,陛下越發反複無常,顯然依靠地母一人庇護,已經不足以讓陛下保持清醒,我認為我等可以再去求一求那造化之母。”

不同於商容,比幹作為亞相,對於祭祀之事頗為了解,清楚神祇之間也有衝突和忌諱,有些擔憂道:“聞太師曾言,地母同造化之母同胞而出,但關係如何,卻不清楚,讓我等二選一。此時我等貿然祭祀造化之母,是否對地母不敬?”

“還有,造化之母以何名?我等不可能直接認定祂為人族母神,而補天之能也源自於聞太師所言,我等總不好直接稱呼其為補天神女吧。”

“名字一事,我翻閱了諸多典籍,結合聞太師先前所言的部分信息,大致能夠確定這位造化之母應當同女媧之腸有關,可以直接以女媧稱之。至於地母方麵,倒也是個問題。”

商容想了想,又道:“不若,我以個人的名義建立造化之母的神廟,進行簡單的祭祀後,觀察一二。甚至,我在參加某次對地母的大祭之後,便前去祭拜造化之母?”

“此舉,於你而言太過危險了。”

商容搖頭,道:“比起陛下,我這點危機,算不得什麽。”

“如此,便拜托容公了!”比幹起身,對著商容彎腰躬身。

次日,商容府中離去一位小廝,殷商城外群山之中,也是多了一座神廟,一切都在按部就班的進行。

可意外還是發生了,雕刻女媧神像的那位工匠,也不知道是突然靈感迸發,還是得天之授,竟然雕刻出一尊蘊含神韻的女神像,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

等商容知曉此事的時候,女神像的消息已經在殷商內部傳瘋了。

知曉情況不對的商容和比幹在第二日上朝之前,相互對視了一眼。

二人還在想著下朝之後,如何將事情壓下去,朝堂之上,帝辛已經開口詢問商容女神像的事情。

商容自然不好拒絕,但短時間內也想不出一個好的解釋,便根據女媧的力量,結合陳塘關的事情,言說自己在古籍之中找到一位神女名號,有補天造化之能。思即陳塘關帶來的氣數反噬,故而想要嚐試一二,看看此神是正是邪。

“聽聞此神神像初成,便蘊含神韻,極美卻不惑人,當是正神,等神廟建成之後,我親自去看看。”

帝辛的這話,徹底打亂了商容和比幹的算計。

二者一開始還想著,或許帝辛隻是一時興起,過段時間就忘記了。

但不知道為何,帝辛對此十分關注,等到神廟建成之後,更是大張旗鼓的來到神廟中,觀摩祭祀。

早就有所預料的比幹和商容二人,事先見過那神像,知曉其神韻之妙,於此刻的帝辛而言,有極大的新引力。不敢讓帝辛見到,唯恐他突然收到氣數反噬,生出什麽不好的想法。

便事先讓人在神像周圍,布置了重重過濾願力的輕紗,配合香火寶燭,燒的四周霧氣騰騰,願力翻滾。

那輕紗原本的作用,是為了幫助神祇過濾願力中過於駁雜的欲念,讓神祇更好的享受香火,且接收到虔誠的祈願。放在女媧神像邊上,合情合理,還能夠借助願力緩衝神韻。

被願力遮擋的帝辛,在祭祀結束後,都沒有什麽太大的表示。

商容正鬆口氣,又聽帝辛道:“此神神光純粹,顯然是古之正神。”

話語間,帝辛直接走到神像邊上,仔細觀望。

這一看,可不得了,女媧乃是造化之母,為生命的根源,見到祂便等同於見到生命本身。

任何活著的生靈,對於女媧都有著天然的好感。

此刻神像雖然隻能體現出女媧特性的萬一,但帝辛作為神道帝君,借著一點聯係,便能看出其本質,輕而易舉明白了女媧對應的力量本質。

作為人族,作為生命個體,作為一個被氣數反噬的有些失常的男人,帝辛做出了一個讓商容和比幹,亡魂皆冒的舉動,他伸手在神像邊上留下詩篇。

“鳳鸞寶帳景非常,盡是泥金巧樣妝。曲曲遠山飛翠色,翩翩舞袖映霞裳。梨花帶雨爭嬌豔,芍藥籠煙騁媚妝。但得妖嬈能舉動,取回長樂侍君王。”

這詩篇猛地一看,本身問題並不是非常大。

真正的問題,在於寫詩人的身份,和被寫之人的身份。

原本神像蘊含神韻,商容的祭祀,二者放在一起,雖然聲勢浩大,卻也不至於引起媧皇的注意。

但帝辛作為商朝帝君,親自前來,引起的氣數變化,哪怕媧皇不在意,也會自然知曉此地發生的事情,她在察覺到詩篇後,抬頭看向九天。

“當真是小氣。”

媧皇清楚,這是天帝對於自己的報複。

他順應神話的演繹,讓自己被人族落一次麵皮。

當然,天帝在此期間,除去隱瞞天機之後,沒有多做任何事情,就是單純的看著商容擔心,讓人建立女媧廟。帝辛受到氣數牽引,本能的前去神廟觀摩,最後見到女媧本質,進而失態。

一切的一切,天帝都沒有插手絲毫。

一如當初玉宸開辟平行宇宙虛影的時候,媧皇隻是單純的傳授補天之法,除此之外,沒有其他幫助。

隻是,媧皇自己沒有在意,其餘所有察覺到殷商發生什麽事情的修士,都是傻了眼。

蓬萊島中,等待氣數變化,商周開戰的通天有些驚愕的看向殷商,又看向九天。

一時之間,通天都不知道自己該說天帝夠狠,還是說帝辛倒黴。

其次,陰世之中的地母在察覺到人間發生的一切之後,雖然知曉此事並非完全怪罪帝辛,但也感到膈應,便斷去了對帝辛的庇護,同時收回自己在地母宮中的神像。

這一下子,帝辛更是肆意妄為,甚至因為聽聞臣子女兒貌美,而想要強娶。

這也下,氣的遠在前線的聞太師徹底坐不住,他對外的攻勢越發凶猛,甚至一度不在乎己方消耗也要將對方打死的程度。

如此架勢,總算是在帝辛迎娶新人之後,趕回了殷商,打算好好教育一下帝辛。

可不曾想,聞仲還未見到帝辛,便被一位道人攔住。

這道人氣息詭異,見到聞仲也不畏懼,隻是抬手揮舞手中拂塵,攔住了聞仲的去路。

“你是任何?”聞仲眼中浮現神光,仔細打量眼前這道人。

就見到這道人周身有道炁凝聚,向外擴散,顯化一重清天,層層鋪開,展露出種種玄之又玄的意境,隱約之間,聞仲看到了一朵九品蓮花綻放,花上端坐著一位天尊虛影。

此天尊周身有無量祥瑞紫氣匯聚,又有金雲堆積頭頂,一朵朵金花,托著玉盞,懸浮雲上,豆大的火光在玉盞中搖曳,垂下點點火星,好似簷前雨滴,絡繹不絕。

而那天尊手中,拿著一柄如意,樣式有些類似於上清道內供奉玉宸祖師手持的碧玉瑤光如意,區別在於如意頂端的那粒黍米,造型不同,看到之後,回**在耳邊的也無上清道音,而是碧落空歌。

“貧道碧落,乃是陛下新冊封的國師,太師可看清楚了貧道的本相?”

道人嘴角含笑,那天尊法相輕輕搖晃如意,頂端黍米之上,四十八色霞光轉動,功德、福德、聖德、陰德、道德隨之轉動,匯聚於一點,衍生出萬千變化,層層疊疊,構建無量虛空。

聞仲還想要再看,卻被無窮無盡道則法理蒙蔽,隻能看到些許類似原初、根源、本質、混元氣息。

握緊手中金鞭,聞仲看著眼前這碧落道人,知曉對方已經得證道果,成就道境,又有國師位格護持,商朝氣數加護,自己便是手持打王金鞭,也不一定是他的對手。

金鞭聞太師的手中,抬起放下,放下抬起,最後低聲咆哮一句,轉頭打算先去尋找比幹和商容,詢問情況。不想那碧落道人又取出一份聖旨,表示北海再次叛亂,需要聞太師前去坐鎮。

“太師,此等軍國大事,十分要緊,還請立刻出發。”

“此事本太師,自有決斷,不勞國師擔心。”聞仲接過聖旨,轉頭先去尋找商容和比幹。

而碧落道人則是回轉帝辛現居之地。

走入其中,四周道道狐影浮現,一個個環繞帝辛,不斷叩拜,以巫道之法,穩定他的情緒。

帝辛揉了揉眉心,低聲問道:“太師可走了?”

“如陛下所願。”

在碧落道人回話的同時,一位衣著暴露,身後有狐尾搖晃的女子走到帝辛身邊,揉捏他的太陽穴,一副眼中心裏,滿是帝辛的模樣。

過了一會兒,帝辛似乎覺得好了不少,睜開眼睛,看著碧落道:“你說,你能幫助我,報複天帝,可是真的?”

“自然是真的。”

碧落道人手中拂塵輕輕搖晃,嘴角含笑,道:“畢竟,貧道這麽一個死人,還要被硬生生的拉起來幹活,怎麽能夠不報複一二?”

帝辛笑道:“複活不應該是好事嗎?”

“可貧道前世修行出了錯誤,需要轉劫重修方有機會得證大道。偏偏天帝覺得自己劇本當中少了一個人,硬生生把我扯回來不說,還壞了我的根基,你說我能不恨嗎?就好像你身邊的那隻小狐狸一樣。”

帝辛聞言,愣了一下,看向邊上的女子,道:“她也是這麽來的?”

“這倒不是,隻是天帝認為這頭小狐狸平日還算敬重天地,且有心積德行善,德行還算可以,便在她渡劫要死的時候,告訴她,來你身邊有條活路而已。至於她來到你身邊後,直接陷入情劫,同他又有什麽關係?”說到最後,碧落道人言語中的譏諷之情,溢於言表。

“原來如此。”

帝辛點了點頭,再次望向碧落道人:“你打算怎麽做?又需要我如何配合?”

“我們的力量於天帝而言,太過微笑,暫時我們什麽都不需要做。等東海蓬萊島上的那位,以及玉清道的諸位先動手,我們才有機會,報複天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