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雷托雷類似的情況,也出現在其他的審判團成員身上。

他們終究是審判團的成員,翻閱自身學者證明一次兩次,還能用翻閱先前信息解釋,次數多了,難免讓人懷疑。

而那些‘殿下’雖然狂妄,卻也沒膽子聯合所有審判團的人。

能夠接到聯係申請的審判團成員,隻可能是學者,而公民並不一定都是學者,他們隻是代表了其中一部分,作為引導和旗幟一樣作用。

可現在,‘殿下’傳遞來的信息出現問題,這些學者不由懷疑這是不是大賢者的意思。

再加上剛才索特斯的話語影響,所有的學者都沉默了下來。

坐在上方的‘殿下’們,雖然麵上還保持著笑容,但心中卻被恐懼所充斥。

他們強大的精神力,已經感知到自己似乎同下方的眾人出現了隔閡。

這種隔閡並非什麽超凡力量隔絕虛空,眾人也沒有多做任何的事情,就是一種下意識的舉動,以及眼神細微變化,帶來的排斥和孤立。

好像獸群之中,被其他同伴排擠出隊伍一樣。

下方的阿圖,同樣有著類似的感觸,不過他的感受同上麵的又有所不同。

此方天地的文明特性,注定了學者的高貴地位,以及眾人對於學者的包容。

阿圖這樣被指出問題,願意接受,並且走下來的學者,在這個天地,絕大多數個體看來,屬於能夠原諒,算不上有大問題的個體。

加上,上麵還有十二個不知悔改的個體,在那裏吸引火力,落在阿圖身上的排斥,自然也就更少了。

但就是這零星的排擠,依舊讓阿圖有些膽戰心驚。

過去,他也不是沒有對於自己身份產生懷疑,隻是長久以來的教育和環境影響,外加其他人的奉承和青睞,讓阿圖從來沒有發現自己的身份隱藏著如此可怕的隱患。

哪怕他聽聞過索特斯的理念,並且十分認可。

卻也沒有想到,隻是一次公開的申明,便能夠將他們先輩花費數百年建立的秩序,衝擊的支離破碎。

‘唯有知識、智慧和真理永存,其餘的事物,不過是我等自欺欺人構建出來的虛幻假象而已。’

阿圖看著依舊坐在上方,嘴角帶著得體笑容的好友,默默閉上眼睛,暗暗向著大賢者祈禱,希望自己的好友能夠早日清醒,做出正確的選擇。

隻是阿圖沒有想到的是,自己閉眼的動作,卻被上方的好友誤會。

‘該死,難怪家族內部幾位學識淵博的老人,聽聞索特斯的言論之後紛紛色變。這才隻是第一次公開的表達自己的意思,便引起了這麽大的影響。要是讓索特斯這家夥,繼續傳播他的理念,那麽我等的身份和地位,將徹底沒有存在的意義。’

並不清楚自己信息未曾發到對方手中的‘高貴之人’,按照自己的理解,對局勢進行分析,恰巧他看到了下方的阿圖,心中憤恨不由升起,暗暗咒罵起來。

‘還有阿圖這個叛徒,明明他的家族,才是享受身份地位帶來好處最多的一個家族,現在卻故意周下台,同那些平民坐在一起。將一切的責任和罪孽都推給了我!’

這人幾次想要拿出自己的水晶板,但他察覺到四周目光的匯聚,又不好動手,唯恐再出什麽紕漏,被人視作是褻瀆法庭的公正。

他隻能“小心翼翼”的用眼神示意審判團和雷托。

隻是,這位‘高貴之人’似乎忘記了,自己所在的位置,為了更好的體現權威,也為了更好的展示風采,位置的擺放是經過精挑細選,場內眼神稍微好一些的人,都能夠看到他的目光變化。

而審判團中,願意為他們做事情的公民,大多數是為了名和利。

他們麵對這樣的情況,怎麽可能回應,更何況這個世界,能夠提供最高名利的,莫過於大賢者。

在不確定,自己接收不到信息,是否是大賢者的意誌前,他們根本不敢輕舉妄動。

其中最是能觀察局勢的幾個,已經部分想要渾水摸魚的家夥,開口打斷了沉寂的局勢。

“雷托詩人,對於你的指控,學者索特斯已經給出了對應的申辯,並且當庭提出一項新的指控。對此,你有什麽想說的嗎?”

這個舉動,看似的是幫助上方的“殿下”們解圍,實際上這位開口的審判團成員是將‘高貴之人’的身份徹底拔下來。

上麵的幾位麵帶微笑的“殿下”,隻覺得心中憤恨上湧,微微勾起的嘴角,都隱約抽搐起來。

唯有坐在中間,先前因為看到阿圖閉目情況的青年,稍微沉得住氣一些,勉強用溫和的語氣,對著下方的雷托開口。

“雷托詩人,你也覺得索特斯的話,有意義嗎?”

聽到這話,雷托才猛地清醒過來,他看著自己身前的索特斯,又是看了看上方,幾位目光陰暗的‘殿下’,以及周圍不大對的目光。

雷托深吸一口氣,反駁道:“哦!這是何等扭曲的話語,諸位殿下的高貴如何能夠反駁,你等身上留著最高貴之人的血液,這是當年大賢者大人親口承認的事情。例如阿圖先生的家族,近三百年來,每五年都有一位學識淵博的年輕人,進入核心之地,同大賢者學習研究,為我等梳理萬物的規律……”

雷托這話不說還好,一說出口,所有人的目光變得更加詭異。

邊上的阿圖更是長歎一口氣,他算是看出來了,這位雷托已經被索特斯先前的話語擊潰了精神,他現在說的東西,不過是平日經常訴說,形成習慣的內容。

以至於,雷托根本沒有發現,在阿圖坐在下方,其他‘高貴之人’坐在上方這種情況下,他所說的內容有多麽具有諷刺性。

同時,他的話語也是給與了上方十二位存在沉重的打擊,其中一個更是無法忍受周圍人的目光,踉踉蹌蹌的從位置上離開,逃跑似的離開了法庭。

而後,坐在中間位置的青年出來說了兩句,表示這次指控出現了出乎預料的情況,申請暫停,等待下次再議。

此舉,讓部分已經被收買,無法從泥沼中脫身的公民,以及讓不少舉棋不定的公民點頭。

最後,這次指控,以二百八十票,對二百二十一票的對比,暫時落下帷幕。

這樣的局麵,讓上方僅存的十一位‘高貴之人’鬆了口氣,他們紛紛起身,離開了自己的位置。

隻是離去的背影,看上去有些狼狽而已。

被拋棄在原地的雷托,抬起手,似乎想要呼喊他們,一腳邁出,就要跟上去。

但最後,雷托似乎想到什麽,手臂緩緩放下,第二步無論如何也無法踏出,隻能失魂落魄的離開。

不過片刻功夫,偌大的法庭,隻剩下有些失神的索特斯,已經等在邊上的阿圖和沒人看到的通天。

“怎麽會這樣?”

索特斯低聲自語,連阿圖走到他的身邊,都沒有發現。

“恭喜你,贏得了這次的申辯。”

等了好一會兒的阿圖,見索特斯遲遲沒有給出答複,便率先開口。

索特斯轉過頭看向阿圖,第一句卻是:“不是你。”

聽到這話的阿圖,整個人都愣在了原地,輕聲重複道:“不是我?什麽不是我?”

“剛才幫助我的人,並不是你!”

索特斯盯著阿圖,緩緩開口,他看向四周,眼中突然浮現出一點點的狂熱,他似乎想到了什麽。

而邊上的阿圖則是被索特斯的話語嚇到,他忍不住問道:“剛才有人幫你?”

“當然!這一次的指控,我在家中早就模擬過,我很清楚,如果這一次指控,一開始的時候,我就選擇以謙卑的態度,向坐在上麵的那些所謂‘高貴之人’低頭,那麽我幾乎不會受到任何嚴重的懲罰。”

“其次,我若是願意選擇放棄我的理論,我的尊嚴,向審判團哭訴自己的貧窮,以及學習的苦痛。那麽相當大的一部分人,會選擇同情我,並且出於對學者身份的尊重,給與我一定程度的幫助。若是加上前者,那麽,也很樂意向我提供幫助,進而體現他們的慈悲,展示高貴的理由”

索特斯說這些話的時候,雙眼放光,絲毫不在乎邊上的阿圖,便是他口中的,所謂的‘高貴之人’。

無視阿圖有些窘迫的神情,索特斯自顧自道:“可是我偏不,我絕不會對除去真理、知識和智慧之外的事物,卑躬屈膝,我也決不會為了生存而放下自己的尊嚴。因為,對於我來說,靈魂的平等、自由,以及對於真理的探索和追求,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聽到這裏,阿圖不由回憶起先前的局麵,他忍不住道:“但,你很有可能會死。”

“那便去死吧!我從未扭曲真理,也從未殘害他人,於律法而言,我並未犯下任何的戳我。要是因為我否認所謂‘高貴之人’的身份,指出他們地位誕生的錯誤和不正確性。一個以學習和討論著稱的時代,就選擇判處我死亡的懲罰,那麽我的存在,將會是所有後來之人警示明燈,告訴所有人,什麽對,什麽是錯!”

“可那是死亡,你就不害怕嗎?”

索特斯聞言,哈哈大笑:“死亡未必是一件恐怖的事情,其秘密同樣是我探索的方向之一,隻不過這次的指控,可能將這次的探索,提前了而已。”

說完這話,索特斯目光不由看向阿圖,隻是他的瞳孔並未聚焦,似乎是在透過阿圖,看另外一個人。

他用略微恭敬的語氣道:“因此,我早就已經做好了死亡的準備。”

“隻是,這中途卻出現了意外。”

總算回到重點的阿圖忍不再次詢問:“什麽意外?”

“有人攔截了學者證明傳遞的消息!”

“這不可能!”阿圖驚恐的開口,所有學者的身份證明,都是源自於大賢者,其信息的記錄和傳遞,在這個世界有著最高的保密性和安全性。

因此,這個世界才會將學者證明記錄的東西,視作非常有力的證據。

想要阻攔學者證明的傳遞隻可能……

阿圖雙眼瞪圓,看向索特斯眼中浮現出驚駭的目光:“你的意思是說,剛才幫助你的,是……”

“就是大賢者,就是真理啊!他承認了我的言語,他承認了我的思想!”

興奮的索特斯,放下了原本的平淡神情,有些手舞足蹈起來,他目光依舊渙散,看上去就像是一個瘋子,口中念叨著剛才審判團和上方十二人的變化。

“他們一定發送了信息,但審判團的神情,以及雷托的神情卻有些奇怪。當時我不明白,現在卻能解釋清楚!”

“這不可能!”阿圖第二次說出這句話,這一次,他用的是近乎呼喊的方式。

作為家族內部,連續三百年,每五年都會有一位成員進入核心之地的阿圖,隱約知道大賢者的狀態。

他根本就是真理一般,沒有自我情況,甚至可能沒有自我形體的概念而已,怎麽可能插手天地內部發生的事情。

“可唯有這樣,才能解釋剛才發生的一切!並且,大賢者一定還在這裏。我能感覺得到。”

聽到這裏,阿圖卻忍不住渾身發涼,他很清楚自己家族內一些人,之所有有膽子加入所謂的‘高貴之人’,依仗的便是大賢者的狀態。

可大賢者若是處在一種能夠剛知道外界事物的情況,那麽他的家族和他,又是做了什麽樣的褻瀆之事。

比起被恐懼侵占心靈阿圖,被興奮衝昏頭腦的索特斯。

站在阿圖身後,隱去身形的通天,卻覺得非常有意思。

他可以肯定,自己的術法,索特斯絕對看不破,但他似乎真的察覺到了自己的位置。

通天嚐試著向邊上走了一步,索特斯也似乎察覺到什麽目光遊走,最後停留下通天所在的那片區域。

走向另外一個方向,索特斯的目光跟著變化,並且比上一次要更加迅速。

阿圖看到這一幕,有些害怕,想要開口,但這一次空曠的法庭內響起了第三個人的聲音。

“你是怎麽發現我的?”

“我並沒有發現您,我隻是在追逐著真理的腳步。”

索特斯恭敬的對著通天施禮,但很快,他又是有些奇怪道:“您顯露出的信息似乎有些奇怪,帶著毀滅的氣息,是因為這些年梳理萬象,壓製末日導致的嗎?”

“我並非大賢者。”

索特斯第一次非常失態,他打斷通天的話語,急促道:“這不可能,你身上帶著真理的氣息!”

“我並非大賢者。”

通天第二次重複,而後加了一句話:“但你可以將我視作是真理的一部分,或者說是傾向於末日的真理,再或者是被你們大賢者解析、壓製的真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