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清淩奪取陣法掌控權的行為,矮胖道人不但不阻攔,甚至還幫著他加大聯係。

而伴隨著清淩和哭喪陣力量的交互,四周響起了嗩呐聲,哭喊聲,啼哭聲,匯聚成一篇篇喪葬曲,四周的土包內,升起一道道黑氣,配合落下的紙錢,顯得無比陰森恐怖,但處在其中的清淩卻能感覺到隱藏在恐怖和陰森下方的威嚴、浩**、神聖氣息。

那是象征著“生老病死”天理循環中的死之意。

這道人的哭喪陣本質是借助哭喪,引動死亡,為萬事萬物帶來終末。

隻是其衍生的源頭,以及其表現形式比較特殊。

清淩上下觀望,飄落的紙錢,同那升騰的黑氣,一者為陽間落入陰間的錢幣,一者是陰間對陽間的庇護。當然,二者的交替,也可以看作是,陽間對於陰世的行賄,換取陰世先輩的安寧。

種種意念摻雜,兩兩相對,恰如一雙雙陰陽魚,相互旋繞、變化。

虛空之中,逐漸生出無數紙紮的鎖鏈,那些鎖鏈表麵被塗得漆黑,又用鮮紅的顏料,勾畫出無數血色文字,碰撞之間,隱約露出內裏白紙的結構。

這些鎖鏈出現之後,便鋪天蓋地延展出去,鎖住清淩所有的氣息。

清淩看著從四麵八方向著自己匯聚而來的鎖鏈,麵色不變,伸手對空一指,一道清輝從他指尖生出,此光宛如水中漣漪,層層散開,卷起一片片桂花花瓣,連成一片,結成雲光。

其身邊桂花樹枝葉伸展,同雲光相合,好似一柄巨大的桂花傘,罩在清淩頭頂之上。

那些鎖鏈落下,都是被枝葉攔住,其上玄妙,受到月光一掃,統統散做無形,隻能軟趴趴的垂掛下來。

矮胖道人騎著金錢豹,看到眼前一幕,摸了摸自己細長的胡子,笑嗬嗬道:“我這哭喪陣,乃是借活人為死人哭啼的情緒為引。牽動人心欲念,演化人間生死,你這家夥,自以為幻術一流,將我這陣法拉入幻術之中,倒也省去我不少麻煩啊!”

清淩則是笑嗬嗬道:“你既然知道我是夢仙,還擅長幻術,為什麽會覺得自己看到的是真的?”

說完,他對著樹冠隨手一抓,一麵月光寶鏡入手,對著周圍一照,皎潔的光輝凝聚在鏡麵之上,好像一輪圓月高懸虛空。

月光之下,零零散散飄落的紙錢,紛紛化作桂花花瓣,而先前匯聚到雲光之中,融入桂花樹上的“花瓣”,則是化作無數紙錢,貼在樹枝之上。

“這是?”

道人麵色驟變,體內隱藏的神力升起,手中哭喪棒高抬,懸掛在木棍上的白紙,卷起條條黑氣,隔空對著清淩敲去。

虛空之中原本因為月光照耀而微不可聞的哭嚎之聲,再次響起,並且比原先更加大聲。

一個個土包裂開,從中流出一股股膿黃,猩紅的汙水,匯聚成河,填滿一個個土包之間的空隙,侵蝕桂樹的根係。

“果然是源自於血海的神力,不過看這血水的樣子,應該是廢水才對。就是不知道,這一股神力是你求來的,還是他賜給你的?”

看著這血水,清淩麵色微肅,但他話語之中,卻透露出顯而易見的嫌棄。

“不管這一股神力從何而來,能殺死你就好。”

伴隨著這一股神力的離體,原本矮胖的道人,迅速抽長,變得高瘦,猛地一看,宛如一個隻剩下些許皮膚的骷髏。

他坐下的金錢豹,在第一時間,被血水吞噬了血肉,連一點殘渣都沒有剩下。但伴隨著道人哭喪棒的舞動,血水之中卻突然爬出一隻隻類似於豹子的生靈,它們各個身上帶著一股汙穢的神力,每出現一個,血水便純粹一分。

如此變化,清淩也不敢讓其繼續演化,寶鏡一晃,定住道人,而後從袖中取出一根散發瑩瑩光輝,尺餘長的白玉短杵。

隨手拋出,那短杵便是化作一道流光從天而降,打在那道人頭顱之上。

紅白飛濺,清淩卻麵色不變,隻是看向血水道:“同我比鬥幻術?”

說著,鏡麵反轉,整個哭喪陣所處的空間不斷下墜,落入清淩的掌心。

無窮無盡的汙濁血水翻滾,卻被一枚玉令壓著,匯聚成一個小池塘,而後一股股純陽之氣從玉令中落下,化作光焰燃燒血水,蒸發出一道道血色霧氣,散入四方。

下一秒,四麵八方匯聚來數量龐大的負麵情緒,冷漠、貪婪、詭詐、惡毒、嫉妒、怨憤、絕望等等情感借助血色霧氣,化作一個個有著肉體的生靈,落入陣法之中,同原本的陣法和幻境相合。

最終,一個小世界出現在清淩的手中,他反手下壓,將其壓入眾生夢境之海,他自身也是跟著回到夢境之中,留下一具化身前去同商君匯報。

“那道人體內神力源自於陰世血海,是天地之間最渾濁汙穢的力量之一,若是死在人間,必然汙染一方土地,到時候此地將有可能成為通往陰世的通道。我需將其壓在夢境之海下,真身無法前來,陣前殘留汙穢也無力清理,還請商君贖罪。”

清淩說著,便是對著商君躬身施禮,表達自身無法真身前來的歉意。

麵對這樣的理由,商君自然不能真的讓清淩下拜。同時,他也明白了清淩的意思,抬手將其托起,展露出遠勝於一般上仙境界的實力。

絲絲青氣環繞在商君身邊,顯然是他這些年不斷擴張領土,外加商國內相對外界幹旱,可謂風調雨順,大大降低了其他諸侯國民眾的反叛心理。

土地擴張,民心匯聚,自然提升了商國國運,強化了這位商國之主。

他走出軍陣,在諸多將領驚訝的目光之中,抬手破去汙穢,震碎關城,帶領商軍一路向著夏朝發起衝鋒。

這樣的舉動,在這個時候還是比較少見的。

因為過去夏朝之主乃是中土唯一表現出天神一級力量的存在,加上他又是人間唯一的帝君。

當他常常端坐在國都之中,將征戰的事情交給手下後,其他諸侯國的國主,自然是有樣學樣,跟著高坐國都之中,將征戰和降服叛逆的事情,交給手下的人去做。

這麽做的好處,有很多。

首先,一方諸侯國的主人,力量同諸侯國相連,一旦消耗太大,容易影響整個諸侯國的穩定,減少國君國主動手,對於國家平穩大有好處。

其次,一方諸侯國內,不管一開始的時候貴族數量有多麽少,隨著國家的穩定發展,貴族的數量必然會不斷上升。但按照這個時代的特性,沒有軍功是不能夠晉升自家門第的。

因此,為了穩定貴族,或者貴族為了自身能夠繼續上升,必然會減少國君國主直接參戰。

除此之外,部分國君和國主也不願意自己上陣,以及一些國君國主喜歡借用這種征戰的方式,平衡國內的勢力。

因此,從千年前開始,除去一些特殊情況,或者國主和國君自身喜好外,諸侯國便沒有一位國主和國君,會直接衝上戰場。

哪怕需要親臨戰場,他們也大多是選擇坐鎮軍中,穩定軍心,而非直接去衝鋒陷陣。

沒有反應過來的商君,自己都忘記了。

整個商國境內,除去玉宸之外,他是最強者。

在沒有極大危險的情況下,他大可以親自動手,對付敵人,以最快的速度,最小的消耗,向著夏朝進發。

‘多謝道友了。’遠在商丘邊上的玉宸,遙遙對著眾生夢境之海中的清淩表示感謝。

“該說謝謝的是我才對,玉宸老師。”端坐在明月之中,月桂之下的清淩紅彤彤的眼睛已經笑的隻剩下一條縫隙。

“若非你借出上清純陽令,我可不敢將血海之水導入夢境之海。我等夢境本就同陰世聯係比人間要來的緊密,夢境的防禦更是遠遠比不上人間。將血水導入夢境之海,幾乎是在家裏開一扇要是在別人手中的門戶。”

玉宸笑著回應:‘但這東西,對你大有好處,不是嗎?’

‘夢境虛幻,但血海之水,卻蘊含強大的生機,加上那家夥的死之道,你若是能夠將其整合,日後,噩夢的問題你完全可以不再理會了。甚至,你昔日追究的兩儀三位變化,也有機會達成。’

“三位一體就算了,但兩儀變化,或者四象變化,倒是有點機會。”

說出這話的時候,清淩身邊浮現出一隻隻虛幻的蝴蝶,這蝴蝶非常奇特,猛地一看是一隻,仔細觀察又似乎是一群,身影重疊,讓人分不清真假虛實。

並且,那些蝴蝶的翅膀上,有著一個又一個的夢境,夢境之中一個個生靈似乎有夢到自己是蝴蝶,真假、虛實在這蝴蝶身上完全模糊。

清淩伸出一隻手指,蝴蝶落在他的之間,他的神力融入其中,鬆開手,看著蝴蝶飛到下方的無盡噩夢之中。

作為眾生夢境之海的底層,此地乃是破碎的夢境、消失的希望,以及噩夢概念的集合體,他們在這裏堆積、發酵,最終化作無數五彩斑斕的黑色氣息,翻滾、上湧,試圖將上方正常的夢境吞噬。

其中,又有一隻時而似魚似蛇,時而似龍似鷹,形體一隻在變化的夢獸吞噬著那些黑氣,將其提純,擴大噩夢的影響。

近乎於無窮無盡,足以影響到初入道境修士心神的冷漠、貪婪、詭詐、惡毒、嫉妒、怨憤、絕望等等氣息,卻無法影響到清淩放下的蝴蝶。

一股股黑氣被蝴蝶引入一個小世界當中,那個小世界正是先前清淩用來封禁那道人和哭喪陣的小天地。

此時,那陣法之中,血海之水、道人、月桂樹和上清純陽令,構建了一個全新的平衡。

道人本身修行的哭喪死亡之道作為一極,血海之水作為另一極,月桂和純陽令,看似陰陽兩極,實則陰陽魚眼。

純陽令鎮壓血水,月桂樹迷惑道人。

夢境和生機,種種幻象,讓生死的力量在這個小天地當中運轉。

血水不但被蒸發,化作一道血色的霧氣長河,環繞在天地之外。

而殘留的汙濁血水,則是沉入世界底部,吸納那些蝴蝶牽引而來的黑氣。

慢慢的,渾濁血水之中,浮現出一道道難以用語言形容的色彩和奇特東西,五光十色,斑斕絢爛,扭曲錯亂,各種各樣的信息在其中集合。

不過,當一切演化到這一步的時候,清淩又是停下了自己的動作。

‘可惜要幫助?’玉宸借著純陽令,將這一切看在眼中,察覺到清淩的遲疑,開口詢問。

“還請玉宸老師相助。”

清淩也沒有多說什麽,直接開口尋求幫助。

一道道上清之氣垂下,在夢境之海上,演化出一重重虛幻的仙界,清淩見狀,先是將這上清氣一分為二,一部分用來洗滌月桂,同時將血色霧氣和月桂相合,而後將隻剩下自身修行的純粹法理的道人以上清之氣純化,再反手壓入汙濁的血水之中。

那血水在容納噩夢的負麵力量後,本就顯得極其汙濁,此刻吸納一個可謂純粹的死亡法理,頓時出現激烈的反應。

但在玉宸的援助下,那血水的反應毫無用處,伴隨著死亡的力量擴散,一點點消融於無。

清淩見狀,指著那化作漆黑一片的血水道:“此為死。”

而後他又是指著月桂樹道:“此乃生。”

血色的霧氣長河,連接著月桂樹和黑池,清淩伸手一指,一隻隻蝴蝶出現在霧氣長河之上,使得長河部分澄澈,部分渾濁,道:“此乃老。”

最後,他看向下方的噩夢:“此為病。”

‘以夢境演繹生老病死嗎?不,應該說,你這是以生老病死的自然規律,消化噩夢的權柄。’

玉宸笑道:‘不錯的想法,以月桂為夢境誕生之初,既符合了上古夢君誕生的根源,又能包容你現在手中所有關於夢境的權柄。’

‘其次,病和死,則是用來分割夢境的負麵權柄,將昔日夢君無法包容的部分,納入自身掌控。至於那老……’

玉宸說到這裏頓了頓,他從中感受到了熟悉的痕跡,清淩也沒有否認道:“這是從玉宸老師身上學來的,代表夢境出現到夢醒的過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