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是有的沒的嗎?你真的不記得自己自盡過?”

少年的聲音變幻,周圍的場景跟著變化,絲絲縷縷的霧氣環繞,再次散開的時候,二者已經出現在了一處山洞之中。

老道人看著端坐在山洞中間的“自己”,身上氣息晦暗,散發著濃鬱的死氣,原本宛如嬰兒般細膩的肌膚布滿了皺紋和老人斑。

已經長成大姑娘的小七跪在地上,看著“自己”不斷痛哭。

“癡兒,天下萬物自萌生開始,便在走向死亡。生老病死是天地之常理,乃自然之規律,何必為此而哀慟!老夫已經活了三百多歲,已經比得上凡人三倍壽元,算的不早逝。”

老道人看著“自己”撫摸著小七的腦袋,勸慰著:“我這一輩子,德行淺薄,早年修行,不知盡心盡力,以至於好不容易教出個好徒弟,卻帶不回來。最後,有你為我痛哭,也算得上是不枉此生。”

“再說了,此刻離開,對於我而言,反而是一件好事。當年在西洋一戰,你大師兄因為我近乎魂飛魄散,我心中便留下了執念,至於與歸來之後的我,道行日益消退,道心不斷萎靡,落得如此下場。”

“現在死了,還能夠以人的身份,以一個因為西洋之戰,備受折磨之人的身份離開。若是再等一段時間,執念入心,貪嗔癡入魂,化作腐朽之物,反倒是成了個笑話。”

說到這裏,老道人麵色已經變得扭曲,看著眼前的“自己”,雙眼通紅,似乎想起什麽,又似乎在拒絕什麽。

“我死之後,體內必然受到西洋神力影響的執念必然化作怨氣勃發,試圖延續生機,重活一世。你需切記,不可救度,需以雷霆之勢,斬斷我體內生機,送我兵解而去。此事,萬萬切記!切記!”

說完,老道人便看著“自己”抬手對著天靈打下,一股元氣貫穿命門,震裂五髒六腑,卻又有一縷奇特的聖潔光輝從心神之中勃然散發,護住最後一點氣息。

“師傅!師傅……”老道人看著小七顫抖的拿起一柄新鍛的劍器,小心翼翼的靠近“自己”,試圖斬斷最後一點生機。

但在接近的瞬間,“自己”體內的一縷生機似乎受到了什麽刺激,引動殘留的法力,將小七震暈了過去。等到她醒來的時候,“自己”已經被發現不對,趕來的修士救了回來。

“這麽做,有用嗎?”站立在幻象之外,衛元君看著內裏重複觀摩過去場景的弟子們,露出一絲絲疑惑的表情。

玉宸伸手一劃,那些人身上頓時顯化出黑氣和靈光兩種力量。

“想來兩位道友也知道,太上道祖被稱為人教教主的原因吧。”

“道祖慈悲,將自身靈性賦予眾生,讓眾生等同於道祖,使一切神魔仙佛不得立於人之上。哪怕是先天真聖,後聖帝君,在麵對人的時候,也隻是平輩之交,而非上下之別。”

“對!也是因此,仙道貴生,而少自傷,自殺更是被視作是一種錯誤,是對自我的一種否定。”

“你們這些弟子,雖然沒有真正死去,但所作所為,其實已經是對於自我的一種傷害。這種傷害,對於一般人而言,會讓他們更加畏懼死亡,運氣好一些的,則會看開一些東西。”

“但對於修行之人來講,特別是心有執念的修士,卻不一樣。”

“執念這種東西,說到底也是因心之變化而成,或者說根本就是其他情緒和心念走向極端後的產物。雖然會伴隨著自盡的舉動,一同受到否認和損傷,卻不會在第一時間被泯滅。除非其本身已經因為感悟,出現了類似於動搖的變化,否則隻可能越來越極端。”

玉宸看著下方的老道人,道:“例如他,在生死之間,靈性和執念都開始消退,但執念受到外力影響,得以保留大半。而承載其大多數情感的靈性卻在不斷消退,哪怕後來被救活,也是執念作為主體,自然越發偏激起來。”

“而我現在要做的是引導其靈性的活躍,盡可能的壓過執念,召回原本的初心,重歸於正道途徑。”

葛真君看了看其中的變化,覺得就老道人現在的變化,似乎和玉宸說的有些不大一樣,不由皺眉道:“若是失敗,使得弟子們偏執入體,墮入魔道,怎麽辦?”

“那就讓執念和靈性二者再次分開,然後壓製執念,培養靈性,讓其重新主導自身,引導執念化作魔王法相。”

玉宸話語之間,繼續推動幻象的變化,看著老道人一次次做出選擇,代表靈性的靈光,以及代表偏執的執念,也是在不斷分離。

期間,玉宸沒有一絲一毫幹涉的舉動,他隻是單純的不斷重複放映老道人過去經曆的一切,讓他回憶起自己被隱瞞的記憶。

在此期間,玉宸禮讚太上,嚴格遵守著一個規矩,絕不插手這些記憶,也絕不幹涉老道人的選擇。

他做的永遠隻是引導,也隻能是引導,絕對不會有一絲一毫引誘或者誘導的想法在其中。

這是玉宸的一個想法,在他看來,太上道祖將靈性賦予後天人道眾生,讓先天真聖一流,將後天人道眾生視作是道祖化身,進而平等交流,使得後天生靈得到足夠的權利和自由。

這樣的自由和權利,不單單是體現在雙方的位格和態度上,還應該體現在記憶、生命和情感上。

任何針對人心扭曲的度化和欺瞞,對於記憶和思想的修改,在玉宸看來,都是極端惡劣的行為。

例如玉宸前世在諸多副本中遨遊的時候,便遇到過一個世界,一個父母能夠用芯片控製孩子選擇的世界。

這個世界從芯片出現,到玉宸前去,已經過去了三百多年,經曆了三代人的變化。那時候的世界,所有人都有著完美的履曆,做著最正確的事情,人和人之間沒有暴力,沒有衝突,大家都以最文明的態度針對所有人,網絡上也是一片和諧。

並且,這個世界的人們,心靈非常的強大,從小開始學習,並且維持持之以恒的他們有著堅定的意誌。

有著強大的心靈寄托,能夠完美的做到任何他們力所能及的事情。

但唯獨缺少的卻是變化,也沒有什麽娛樂和文學著作,總是給人一種死氣沉沉的感覺。

那時候的經曆,給了玉宸一種感覺,影響了他後期對於他人的態度,以及他現在對於弟子的一種教育理念。

他主張不教育,或者說是不強製性教育,以引導和示範為主。

對於玉宸的想法,以及表現出來的一些態度,衛元君和葛真君都是有所感悟,或者看出一二,但二者都沒有表達自己的態度,隻是看著下方弟子的變化,看著一個個弟子的靈性和執念在幻象之中慢慢分離。

但這種分離終究是有極限的,二者不可能真的毫無聯係。

些許的聯係,又使得二者互相印象,靈性難以明悟,執念難以變化。

見狀,玉宸看向衛元君和葛真君,突然道:“隻要能夠救下他們,是否任由貧道?”

“可!”衛元君點了點頭,葛真君也是答應了下來。

得到承諾的玉宸,立於虛空之中,高聲頌念《度人經》。

道音回**虛空,在玉宸的身後自然有一尊法相浮現,而後三十二天虛影跟著出現。

玉宸腦後浮現出三十二重光輪,這光輪並非單純的層層疊加,一圈套在一圈之外,而是立於四方,互相螺旋式重疊。

其內又有帝君虛影,身穿帝袍,手持法器,立於中央。

三十二天虛影重疊,共同構建出一方恢弘綺麗,絢麗燦爛的世界。

其中有著朱門府邸,廟宇樓台,青山綠水,紅塵萬象;有著瓊樓玉宇,天宮仙境,靈山淨土,世外仙鄉;也有著高樓大廈,燈紅酒綠……

種種景象,構建出一幅幅無限美好的世界,承載了人們一切美好的夙願。

一盞盞金燈在玉宸的身邊升起,光輝落下,接引著那些人靈性中多餘的正麵情感開始升空,執念和負麵的情感則是不斷下墜,化作一尊尊對應的魔王法相。

其本心則是留在幻象之中,根據記憶,不斷做出新的選擇。

而後,來到三十二天帝君身邊的靈性化身,也會降下身形,不斷下墜的魔王法相也會上升凝實,展露出自己的選擇。

玉宸見狀,看向邊上的衛元君和葛真君,笑道:“兩位道友,可有什麽需要補充的?”

衛元君和葛真君聞言,互相對視了一眼,都是在對方的眼中,看出了對方的意思,各種顯露出位格法相,手持法器落入其中。

玉宸見狀,則是動手演化起紅塵萬象。

三者或是擁有三品仙神位格,或是地仙境修士化身,都有著開辟洞天福地之能。

並且,那衛元君和葛真君的手中,還各自持有部分準備了數百年的本源。

伴隨著他們二人的融入,三十二天頓時開始自行演化。

其中三十二天內升起一株巨大無比的寶樹,在虛空中撐開接近兩萬裏的空間,其中祥雲繚繞,化作雲海,有一座座仙山瑤島,玉闕瓊樓懸浮虛空,按照東南西北方位,各浮八座,構建三十二天景象。

葛真君立於中央,周身霞光陣陣,維持寶樹安定,三十二宮殿氣機。構建了一個以他位格為中心,寶樹作為主幹,周圍三十二天為枝葉的福地洞天。其中又有無數小島懸浮其上,點綴其中。

衛元君則是梳理元氣,演化那三十二座宮殿,將其分為五層五界,其中底層是鬼、下層為俗、中層名欲、上層曰色、最上乃無色。

依照這樣“五界一天”的格局,演化三十二重,互相牽引,互相影響,最終構建出一方,源自於度人經的宇宙體係。

伴隨著這麽一方福地的成型,玉宸、衛元君和葛真君也是各自將自己對於《度人經》的感悟,上清靈寶一脈千百年來積蓄的經文取出,融入福地之中,將其視作是對於度人經的一種具現。

而處在其中的十多位修士,也是在這股力量的牽引下,靈性化作天神,執念化作魔王,於五界輪轉不休,展露出這一方體係的完整性。

冥冥之中,屬於天的力量落下,玉宸等人感受到一股可怕的威壓,似乎要毀滅這裏的一切。

見到這一幕,早就有所準備的玉宸心中所感悟,對著衛元君和葛真君傳音道:‘將天之本源獻祭,我等構建此福地是為了完善度人經,演繹其本源,不是在天之外,演化一方體係,將我等演化的三十二天,化作概念,融入虛空之中,使其歸於天。’

聽到玉宸的話語,衛元君和葛真君福至心靈,明白問題所在,同時舍棄手中本源,將自己演化出的三十二天世界觀,成為天的一部分。

頓時,來源於天的壓迫開始消失,冥冥之中一股股淡青色的本源落下,融入三者體內。同時,屬於《度人經》的本源也是在天的力量下,凝聚而出。

而伴隨著這一股本源的出現,虛空之中也是浮現出一副全新的場景。

絲絲縷縷清氣匯聚而來,化作一方浩大青天,其中有著碧落空歌回**,足下乃是大浮黎土。

玉宸抬頭看去,隻見到一尊身披八十一色霞光的尊神端坐五色獅子背上,立於虛空之中,宣講經文,十方天地有所感應,諸多天真大神,上聖高尊,妙行真人,紛紛乘空而來。

一時之間,虛空之中五色流轉,日月變遷,星宿轉動。

玉宸望著那尊尊神,卻怎麽也看不清,隻覺得眼前幻影重重,演化無盡奇幻異象,共同構建出一位包羅萬象的道人麵容。

而道人身披著的八十一色霞光,則源自於一粒寶珠,大如黍米,散發無量光輝,演繹宇宙萬象,看著寶珠,便似乎看到眾生一切現象,諸果之源頭,萬物之元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