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宸聞言,點了點頭,對於佛法他也是有一些自己的理解。

在他看來,佛門一切修行的理念在於心,表現則是戒、定、慧三者。

所謂戒,指的是為出家和在家信徒製定的戒規,主要是為了嚴防身、口、意三業。借助外力對世俗物的外在放棄,最終達到內在放棄對它的欲望。

接下來的定,則是心念止息,大多數的禪定都屬於這類,是一種清除雜念,使心靈和思維回歸純淨,達到專注於一境而不散亂的境界。在大乘佛教之中,認為通過戒學進入禪定的狀態,會去除掉人生許多煩惱,漸進徹悟之境。

最後的慧,指的是徹悟宇宙人生真相的般若智慧,勘破宇宙真實,得悟上乘功果。並且,在佛道修士的認知當中,宇宙是由多樣、有限和可滅的現象結合體,內裏的諸多現象事物皆由各種條件組合而成,一切的相都是暫時的組合,不是永久不變,所以叫無常。

所以,在部分佛門修士看來,人生日常的享受、欲望,不過是一切現象虛妄思想造作的產物。所經曆的一切生死、善惡、苦樂也不過是虛假的體驗,唯有明悟本來,知曉真理,方能超脫於外。

正所謂“凡所有相,皆是虛妄,若見諸相非相,即見如來。”

說得簡單的一點,對於佛門修士而言,任何一個世界都是假的,而他們在其中修行,就是為了勘破真假,明白真假之別,最終領悟佛性,得見如來,得證佛果。

這樣的理念,加上佛門極樂世界的存在,佛道對於任何一個擁有世界意識的世界而言,都是相當不討喜的存在。

哪怕他們的理念沒有問題,所作所為,大多也稱得上善行,但對世界的認知,以及隨時隨地可以進行的逃禪,都讓他們在世界內部的排名上地位尷尬。

一些世界內,“特別突出”的佛門,甚至可以和魔道競爭一下位置。

換句話說,佛門諸多明悟前塵之人同青童君等人是兩個派係的人,屬於玉宸可以爭取的對象。

而反過來,同被排斥的玉宸也是佛門可以爭取的對象。

明白其中關鍵的玉宸,繼續問道:“不知當今佛門可有昔日修行之人?”

靈佑禪師沉默片刻,道:“那位陛下不喜我等,又如何會讓諸位前輩留下,當今諸多佛門修士大多是繼承先輩遺澤,領悟佛法,感悟先輩離開隻是留下的接引佛光,方才能夠霞舉化虹。”

玉宸聞言,暗暗點頭,倒也能理解靈佑這麽急著來找他的原因。

說起來,當初靈佑禪師和玉宸曾經探討過飛升的事情,當時不明白其中關鍵的二人,都以為當今難以飛升是因為上古之後,天地間濁氣日益渾厚,清靈之氣日漸稀少,近幾年又恰逢天地劫數將起,人間紅塵湧動,劫氣橫生所至。

可現在,二人都明白,難以飛升的根本在於世界更新大科儀帶來的變化,說白了,現在是世界不允許有人私自飛升,甚至還做好準備,打算將所有的出入“通道”都砌上牆,這對不少佛門修士而言,是一件難以忍受的事情。

“不過……”按道理上來講,能不能飛升,對於靈佑而言,影響不應該這麽大才對。回憶了一下前幾次接觸的感覺,玉宸認為對方有些太著急,沉吟片刻,好奇道:“和尚你既然不是昔日世界之人,怎麽似乎對很多事情,都有所了解?這可不像是從哪裏看過來的。”

靈佑禪師也沒有隱瞞:“半個月前,我閉關參禪,無意間感悟到那接引佛光,有幸神遊極樂世界,聆聽諸佛講法。得一位菩薩指點,明悟了諸多往事,明白我等佛門即將遭受劫數,而能夠解救之人,則是玉宸道友你。”

玉宸聞言,好似無意的詢問了一句:“既然那位菩薩能算得這般準確,必定佛法精深,為何不親自出麵,解決這等事情?何苦讓我動手?”

靈佑禪師搖了搖頭,輕聲道:“菩薩雖有大能,修成六通,天眼通下天機命數在他眼中,如同掌上觀紋一般纖毫畢現。隻是他畢竟已經獨立於世外,若無緣由,隨意涉足於塵世,恐有不測之險。”

聽到這話,玉宸心中嗤笑,也不在意,繼續聽靈佑講述。

“反倒是玉宸道友你,雖非此世中人,卻因緣際會,同此方天地結緣,如今比起我等天地原生之人,也不差多少。沒有天命束縛的你,自然是最適合的人選。因此,我今日前來……”

“此事暫缺不提。”玉宸打斷靈佑禪師的話語,平淡道:“我還有一個問題,你若是回答了,法海的事情,便交給我。”

“阿彌陀佛!”靈佑禪師也沒有繼續多說,隻是平淡的看著玉宸道:“玉宸道友隻管開口。”

“你還是靈佑嗎?”

“阿彌陀佛。”靈佑禪師先是口宣佛號,並沒有立刻回答。

玉宸沉默了下來,從他開口詢問開始,他便調動了石板的力量,那石板不單單是江浙之主的象征,也是江浙一帶諸多修士契約的見證。

用神道的話來講,這石板是具有一定辨別真假權能的神器,在玉宸的催發下,哪怕靈佑禪師,也不可能毫無痕跡的說謊。

玉宸想了想,又道:“是或者不是。”

“阿彌陀佛。”

又是一聲佛號,以及長久的沉默。

玉宸大致明白了靈佑禪師現在的狀態,歎了口氣道:“你的回答我知道了,法海的事情,我會幫忙處理。”

“我那弟子,便拜托道友了。”靈佑禪師說完,化作一道佛光離去。

在靈佑禪師離開之後,又有一個身穿垢衲衣,披頭散發,帶著頂破帽,手拿蒲扇,似丐似氓,非僧非道的枯瘦老者,踉踉蹌蹌的走了進來。

玉宸笑道:“今天倒是奇了,前腳走了個佛門大德,後腳後來了個佛門顛僧,我這天柱山,是成了佛門寶刹不成?”

“和尚我來,你會不知道?”道濟說著,揮了揮扇子,卷起縷縷佛光,那是靈佑禪師留下的氣機,碾碎之後,道濟橫臥在地上,長長的歎了口氣。

“你這和尚,一來我這就唉聲歎息,弄得我都晦氣起來,快走!快走!”

說完,玉宸便甩了甩袖子,憑空卷起一陣清風,帶著道道霞光,向著道濟裹去,一副要將他趕出去的模樣。

道濟急忙道:“別!別!別!和尚我不就是心裏不痛快,歎了口氣嗎?你至於這麽趕人嗎?”

“不痛快?”玉宸笑道:“你有什麽不痛快的?是今天沒吃到燒雞,還是昨天沒喝夠酒?”

玉宸這一打岔,倒也讓道濟放鬆了不少,笑著回應道:“也不怕道友你笑話,我是燒雞沒吃到,酒也沒喝夠,跑到你這打牙祭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