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轉彎,突然向兩樓間的一條小路跑去。四頭狼合在一處向他追來,高玉婷伸出兩隻小手死死地摟住了他的脖子,兩隻明亮的大眼睛再一次怔怔地望著他那張漲得有些紫紅色的臉,心中掠過一陣激動。

她緩緩地閉上眼睛,任由他抱著自己飛奔,耳邊的風呼呼作響,如同騰雲架霧一般,他有力的呼吸聲漸漸地沉重。這個剛剛長成的漢子,他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什麽?

終於他停了下來,臉上有兩滴汗珠掉在了她的脖子上。她緩緩地睜開眼睛,心中一驚:隻見眼前已經有十四五隻血狼將他倆團團圍住,趙大山把她放在了地上。

他把手緩緩地伸進衣袋,取出了四隻小瓶酒精上下晃動了幾下,又取了打火機把它們全部點著了,突然向四下丟去。群狼向後躲了一下,那些酒精瓶摔在堅硬的地磚上,四下爆裂開來,火苗四濺,有三四隻狼身上立即著了火,向遠處逃去,其他的群狼遠遠地躲開了那些火苗。

趁著群狼後退的一瞬間,趙大山再一次抱起高玉婷飛速向前衝去。四下群狼如附骨之蛆,立即尾隨而至。他身後的一頭狼跑得最快,此時向前一竄,咬中了趙大山的小腿。

趙大山大叫一聲,身子前傾扒在地上,但兩隻胳膊絲毫沒有改變抱著高玉婷的姿式,高玉婷隻是坐在了地上,絲毫沒有受到傷害。

高大山滿臉的痛苦,緩緩地坐在地上,小腿已經被狼咬下一片肉,血流不止。身後那頭狼再一次向他撲來,他用力揮動狼牙棒,把它趕開。

“大山,你快走,別管我了,要不然,我們都得死在這兒。”高玉婷望著他認真地說。

“胡說!”趙大山怒著說,喘了兩口氣,終於站了起來。然後他伸出一隻手把高玉婷也拉了起來,輕輕地,象是聲怕驚動了什麽似的對她說:“你看,我們往前跑,很多狼就不追了,我們不能放棄,明白嗎?”

高玉婷痛苦地點了點頭,眼睛一刻也沒有離開趙大山鐵漢一樣的臉。趙大山又取出四小瓶酒精,用打火機把它們逐一點著,他看到有的狼開始往後退。他把這些小瓶子迅速拋向周圍,也不管它們是否爆開,突然抱起高玉婷象一陣風一樣向前衝去。

剛跑幾步,他踉踉蹌蹌險些摔倒,高玉婷大驚失色,見他很快地穩住了身體繼續咬著牙向前跑,後麵又有狼群追了上來。

高玉婷用手拍打著趙大山的手臂:“放下我,你快走吧!”

“不!”趙大山大吼著,喘著粗氣,聲音中充滿了絕望和蒼涼,仿佛高玉婷的那句話,觸動了他內心深處超過了死亡般的無奈,“我好不容易找到你,隻要我活著,我就不讓你受傷,這輩子都不會!”

高玉婷大吃一驚,一陣甜蜜卻在此時化作了苦澀的眼淚。她的淚眼已經模糊,這個世界上,會有幾個為了自己不要性命的人?也許就隻有這一個吧。可是,這怎麽可能?

那個曾經紅著臉上來擦黑板的男孩,那個說自己黑得象煤塊而為自己做出一碗粥的男孩,此時他滿臉是汗,拚盡全身氣力飛奔著,因疼痛和疲憊而扭曲了臉,也不知摔倒了幾次,也不知被狼爪抓傷幾次,寧可周身傷痕累累也從未讓自己受到半分傷害的男孩。

又轉過兩道彎,後麵追趕的狼群少了幾隻,但仍有五六隻跟著他們。他們終於來到了李財旺的這幢高大而堅固的別墅門前。

趙大山此時坐在台階上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他的後背都是鮮血,臉上汗如雨下,高玉婷焦急地用袖子為他擦去臉上的汗水。

他腦子急速地盤算著,如何能進入別墅中。這別墅所有的玻璃都是防彈的,堅固異常,的鑰匙應該在範紅或是姚平的手裏,他並不想破壞這些玻璃。他的目光緊張地盯著別墅旁的一個小窗。

三隻狼突然出現在他們五米以外。趙大山忽地站起身,雙手再次抱起高玉婷,匆匆向別墅邊沿的那道小窗走去。他揮起狼牙棒,打落了那個最為脆弱的窗子鎖,緩緩地拉開那扇小窗。

這是一個隻有半米寬的靠牆小窗,趙大山輕輕地把那個自己抱了一路的女子送到了那扇小窗麵前,身後傳來一陣狼的咆哮聲,腿部又是一陣撕心裂肺的疼痛,他的身子微微地顫抖著,手卻沒有放開,輕輕地嗬護著那個他深愛著的女孩身子完全進入屋裏。

“啊!!”高玉婷轉過身,她看到了兩頭狼正在瘋狂地撕咬著趙大山的身軀,趙大山臉色蒼白,卻依然用盡最後的力氣把她推進了別墅。

她重重地摔在地上,周身疼痛,但她卻似乎忘記了這些,迅速從地上爬起來,把目光重新投向了那扇小窗,她要用自己的手,拉他上來,至少要為他打開窗子。

可是,可是那窗門重重地關上了,一小包在醫院搜集來的藥品也隨之掉落在地上。那隻帶血的大手此時卻死死地按在窗戶上,任高玉婷怎麽也推不開。她怎麽不知道,打開那扇窗子,血狼也許會一躍而入,給她帶來危險。就為了沒有這絲危險,他的一隻手死死地按住了那扇窗子,不讓任何人打開,包括她自己。

“你,為什麽,你這是為什麽!!”她大喊著,也不知哪來的氣力四下捶打著窗門,卻是紋絲不動。

“大山,大山……”她渾身沒有一絲氣力,就依在那扇按著血手的小窗之下,兩隻眼睛無神地望著那扇小窗。那隻手,那樣的堅毅,那樣的決絕,不容置疑,決不允許任何人打開它!

窗外,不斷地傳來血狼的陣陣低吼聲和撕咬聲。高玉婷極力向外望去,隻見兩條狼尾在不斷地晃動著,向著窗下坐著的那人撕咬著,狂吠著,雖然看不到情況,但聲聲吼聲帶著極度的暴怒,讓人畏懼,讓人心寒入骨。

她左右移動著伸長脖子往外看,隻能看到這些。她咬了咬嘴唇,靜下來了,她在別墅的客廳中四下尋找,一架清潔用的小人字梯映入眼簾。她用盡力氣把它移到了那扇小窗前,快速站在了梯子頂端。

終於她把窗外情況收入了眼中。趙大山坐在地上,兩頭狼輪番攻擊著趙大山,趙大山一手按著窗子,一隻手揮動著狼牙棒不斷地還擊。

一頭狼向他撲了過來,他無力地揮動著狼牙棒,打中了狼,狼嚎叫著向遠處逃去,那根狼牙棒也遠遠地丟了出去。又一隻狼向他撲來,他無奈地用一隻拳頭打向了那頭狼。那狼張著大嘴向他的拳頭咬來,他卻抬起腳,用盡全身力氣重重地踢在血狼的腹部。

窗下的每一個聲音仿佛都在割著高玉婷的心,一刀又一刀,刻得鮮血淋漓。她閉住了眼睛,感覺胸口煩悶得喘不過氣來。不敢再看。她不停地抖動著,從梯子上滑落了下來,坐在了地上。

四周一片寧靜。寧靜得讓人不安。寧靜得象是過了一個世紀般漫長。

突然,她哀婉的眼眸閃過一絲明亮,她分明聽到窗外有異響。她緩緩地抬起頭望向窗外,那隻大手,已經不見了,隻留下一個高大的身影從那窄小的窗中掙紮著鑽了進來。他渾身,滿臉全是血汙,他從那窄小的窗台上吃力地擠了進來,掉落在地上。他向前用力地爬行著,腿上肌肉亂翻,有幾處幾乎深入到骨,地板上留下一條濃濃的血痕。

“大山!”她驚叫一聲衝上前去,用力拉他的手臂,卻是紋絲不動。趙大山吃力地抬起頭:“別怕,我還活著,快,快把那窗子關好。”高玉婷微微一怔,兩隻大眼睛盯著他,象是一個孩童突然看到了一個對自己說話的陌生人。

片刻後,她起身來到了那窗子前,把窗子拉住了,她樓上樓下不知疲倦地奔跑著,找到了兩段細鐵絲,把那扇小窗打壞了的鎖扣死死地繞住了。

她轉過身,趙大山已經爬到了地毯上,他雙目緊閉,仿佛昏了過去。他的雙臂,雙腿全是血狼的咬痕抓痕,血肉模糊,連成一片。

那一對傷痕累累的雙臂,就在剛才還載著她穿越了危險與死亡,現在,卻無力地放在她的麵前。她手忙腳亂地打來一盆清水,拿來一條幹淨的毛巾,雖然身體虛得渾身打顫,但她努力地堅持著,嘴裏不停地念著:“大山,讓我來照顧你吧。”

她用清水擦拭著臉,擦拭著那些縱橫無數的傷口,背上,腿上,無窮無盡。她邊擦著,邊滴下顆顆晶瑩的淚珠,一盆清水,不多時竟成了一盆血水,她就又換一盆。那些無數道的傷口、爪痕,就象抓在了她的心上,她從未仔細去想這是為什麽。

她輕輕地打開那個藥品小包,認真地為他塗抹著,她無力為他翻身,也不知他的胸部腹部傷得如何,隻能先把他背上的傷口上藥,包紮。也不知過了多久,她腦中一陣暈旋,昏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