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什麽混蛋話?!傅足驚恐得要昏掉,更是惱火得要勒死他。正欲一拳捶扁他,又聽他跳出具有震懾力的一句:“別使暴力。”小小下巴在他肩上蹭蹭,用一種極之稚嫩的聲音說,“我從來都睡在軟軟的大**,你不能叫我也睡在地上吧。你的身體就當做是那大床好了。”哦,原來如此!害得我驚出一身冷汗。傅足虛弱道:“老天,你別再嚇我好不好,這種玩笑開不得的。以後日子長著呢,我總不能當你一輩子床鋪吧。你早說,我們去找客棧嘛。真是!”“住客棧,就住最好的。否則我不去。”“我沒錢,請不起。”“你想辦法。”“你難道叫我去偷去搶?”“我不管。”傅足隻覺啼笑皆非,這家夥幾百歲了,怎麽這樣啊?不講道理,不可理喻,不分黑白,十足的頑童。拍拍惡的背脊,溫和道:“惡,你跟我出來玩,是為了享受?我是窮小子,招待不起你。”

惡,抬起腦袋,兩隻澄澈的眼睛對牢傅足的眼睛,小臉往一起皺呀皺,似要哭出來,“哇,傅足,你這樣說我?我活了幾百歲,又是一個世界的統治者,什麽樣的榮華富貴沒有享用過?但是我的心一直是很痛苦的。”傅足訝異:“我從見到你,就隻見你嘻嘻哈哈的,快樂如你也有痛苦?”惡,點點頭,眼睛中瞬間湧滿痛楚,深沉廣闊似大海,緩緩說:“是的。我沒有朋友。沒有朋友,你知道嗎?得不到友誼的人將是終身可憐的孤獨者。孤獨的痛苦,你不知道那是一種多麽巨大的悲哀。”傅足的心被深深震撼,衝口而出:“你現在有我這個朋友,不是嗎?”惡,展顏一笑:“是的,我僅有的痛苦已成為過去,你是我第一個朋友,也是最好的朋友。但是我想要你對我比對古靈還好。我要做你心中最重要的人。剛才我在跟自己打賭,你肯否能為我去偷一次,去搶一次?結果,你沒有,我失望極了。你傷了我的心啦。這是最好的朋友的所為嗎?嗚嗚嗚……”說著,惡傷心地哭了,眼淚嘩嘩,低頭將淚抹在傅足的肩上。

什麽?!什麽?!還有這樣的怪人!傅足臉現七情,又氣又笑……道:“惡,你不覺得這個要求太苛刻了?太無理了?太霸道了?朋友是朋友,情人是情人,兩者根本不能相提並論。我最多答應,你和古靈在我心中的份量一樣重。”惡,脫口道:“不行,我要比她重多一兩。”一兩?隻要求多這麽點區區重量,還以為你要獅子大開口想要重多一萬斤呢。傅足拍撫惡的腦袋,笑道:“好了,惡,我答應你。別哭了吧,你像個三歲娃娃。”惡,頓時抬起頭來,破涕為笑,臉上淚珠在顫動的麵肌上似跳舞般,蹦跳著落下。傅足注視惡的臉,一張純美的娃娃臉,娃娃般地哭,娃娃般地笑,一點也無法將他與幾百歲的人聯想到一塊兒。用手指拭幹他臉上的淚珠兒,問:“惡,你為什麽喜歡縮小成幼童的模樣?”惡,眨眨眼睛說:“純屬個人喜好。”頓了下,接道:“其實也不全是。我在向眾生播撒惡之思想的時候,化成幼童模樣會盡情地毫無約束地拋灑邪念。這樣我會認為:我是小孩,壞事幹盡,不負責任。時間一長,我就喜歡這樣子了。”傅足納悶:“為什麽要播灑壞理念,世間太平不好嗎?”惡,嘿嘿笑道:“世界要豐富多彩才好,平靜久了讓它暴亂一陣,暴亂久了再讓它平靜一陣。我和善就幹這樣的事情。”傅足輕“啊”一聲,表情模糊不清,生存在那種世界的人對自己的思想沒有控製權,一定一定不是快樂的。“恰恰相反,我的子民都是快樂無比的,他們作惡有作惡的歡悅,行善有行善的樂趣。”惡兩手拽著傅足的耳朵,笑說,“傅足,這不關你的事,你不要多愁善感好不好?”傅足握牢惡的兩隻手,歎道:“我不是多感,我是奇異這浩瀚宇宙,竟然創造這樣一種世界。奇哉怪哉。”

左右無事,天黑還早,人又未倦。這樣的情況下,他們決定漫遊,走哪是哪。傅足與惡一後一前坐於雪寶背上,向前進,確切地說是沿著大路向北前進。在不知道去哪兒的狀況下,前進是最佳辦法。時近傍晚,除了他們三個喘氣的家夥之外路上行人一個也無。傅足問:“惡,你覺得無聊嗎?”見雪寶背部甚是寬闊,惡轉過身麵向傅足,仰首一躺,兩手枕於腦後,翹起二郎腿,小腳搖啊搖,誠然說:“不無聊。跟你在一起,寂寞也是享受。你呢?”感動,感謝,傅足微笑:“同感。”

暗色朦朧時分。綿延數十裏的山,山腳下。

一支四五十人騎的商旅隊伍緩行。人倦怠,馬疲乏。約四十上下的頭領模樣的魁偉大漢大聲說:“大夥兒下馬,今夜就在此休息吧。”眾人叫好讚同,紛紛下馬。從馬身上卸下重物,讓它們到一邊去吃草。然後各自取過幹糧水袋席地而坐,充饑解乏。

此時,半山腰的茂密樹林中,有十雙寒冰似的眼睛正在對著這支隊伍笑。隻聽一個略帶稚嫩的男音道:“殺盡殺絕,人馬不留。讓我們的刀飽飲最新鮮的血液,讓我們的心沐浴最快感的事。”另四個同樣稚嫩的男音齊聲應道:“是。”說著,五人如幽靈般無聲飛出樹林。

眾人眼一花,麵前立著一排人,五個等高的秀美少年,十二歲左右,身著黑衣黑褲黑皮靴,腰身束著半尺寬的黑腰帶。手執一柄青鋼刀,刃長三尺,刃闊五寸。隻見他們均抱臂昂首,半垂眼簾側視之,那表情極之輕蔑,似乎在瞧著一群卑微的螞蟻。刀,銀光閃耀,寒氣迫人眉睫。但更加催魂奪魄的是他們身上的殺氣。

眾人驚愕,停止進食的一切動作。不知道這五人怎麽來的,從哪裏來?

“五把刀!”眾人驚呼。嘩啦一聲全部站起,拋下手中食物,“嗆”一聲拔出腰邊佩刀,僅用於防身的兵刃。畢竟是久經江湖,最細微的消息也有耳聞。

“五把刀”的名聲很細微,但也很響亮。對於“五把刀”,江湖人可遇不可求,因為他們的滅殺行動從來隻對群體,至少要有二十人的群體才能一睹他們的真麵目。凡是見到他們的人都無一活著逃脫,因而鮮為人知;他們殺人之後總要在亂屍旁劃下“五把刀”三個血字,因而廣為人知。幾天內若有人經過便在江湖中風傳一陣,若無人經過,血字幹掉消失便成為神秘事件。

“五把刀,殺人不劫貨。”這支商旅隊伍略有耳聞的正是這樣的傳言,似乎距離他們很遙遠。現在,他們見到了,震驚,原來“五把刀”的成員是五個小孩,可以這樣說。

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一幹漢子都知死路一條,心下倒也不顫抖,彼此互視:自救,拚命,好過不戰而死。頭領抱著一絲微渺的希望,平靜道:“我們願把這裏的上百萬的黃金珠寶奉送五位,請五位高抬貴手,留我等一命,並同家中妻兒老小必當對五位感激不盡,日日為五位燒香祈福。”他以一個身兼多種家庭角色(比如他是老父老母的兒子,妻子的夫君,孩子的父親)的中年人的聲份,用懇求的語氣向五位黑衣少年談判。

中間少年冷冷道:“我們憎惡軟弱。我們的刀最公平,你們強就可以殺了我們,否則我們必定殺你們。我們不為金錢而來。”

頭領暗中有些憤怒,麵上依舊泰然道:“我們可以知道你們為什麽要殺人嗎?你們是這樣的年輕,人之初,性本善。小小年紀怎能這樣為惡?”是的,他,包括其他同行者俱都想知道“五把刀”為什麽隻殺人不越貸?為什麽要大批地殺人?

中間少年冷笑一聲,從齒縫中迸出叫人頭皮發麻的六個字:“血,令我們興奮。”向前一揮手,“行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