俯身查看,一條腿和半隻胳膊,已經斷了,隻連著薄薄的皮,流出的血,凝在地上,像濕滑的青苔。朱蕭的腳正好踩在上麵,抬腳間,又粘又濕。

雖然已有心理準備,但朱蕭還是一陣悲涼。

月亮照在白台階上,散發出類似溫暖的光。這本是個美好的夜晚。

然而,人們卻像野獸樣,相互廝殺。

生命的存在,不是為了好好享受嗎?為何卻被殘酷摧毀?

這一切,都讓他痛恨。

努力平複內心的激烈情緒,他按住傷者的腿,開始治療。

幾分鍾後,他完成了任務。

傷者已站起來,不敢置信的捏自己的胳膊和腿,眼神中,充滿了熱切的崇拜。“謝謝醫聖!”

朱蕭隻是站在那裏,望著他。

這是個極年輕的小夥子,手長腳長,眉眼間尚有一絲稚氣。道了謝後,他向屋後跑去。

“等等。你,去哪?”朱蕭忍不住叫住他。

“殺人。”他略頓了頓。

“可是,你沒問題嗎?”

他回過頭,眼神堅決。“今晚我是為家人而站,隻能贏不能輸。就算會死,我也要去。”他鞠了一躬,匆匆而走,很快消失在黑夜之中。

朱蕭僵在原地,心底無比震撼。

“餐廳後,兩個。”菊的聲音,在耳畔響起。

歎了口氣,他轉移到了餐廳後。一邊治療,一邊想著,戰火已蔓延到“迷宮”,塵舞就在裏麵。不知道怎樣呢?會不會受傷?

傷員的位置提示,頻繁出現,朱簫也不停的瞬間轉移,不停的治療。

在血雨腥風中穿梭,當有危險時,他就布防禦結界,躲過傷害。

在此刻,時間,就是生命。

隨著時間推移,不斷的反複治療,他漸漸麻木。

不知道自己究竟救了多少人,用了多少次瞬間轉移。

然而,這一切,都隻是開始,似乎永不會結束。

他隻是救治,便已麻木至此。而那些廝殺中的人們呢,又是處在怎樣的噩夢之中!

“迷宮3號走廊。”耳畔,菊的聲音。

3號?塵舞似乎在4號。

朱簫本來迅速的動作,停滯了一下。本已麻木的心,此刻狂跳了起來。

“那裏的壁燈是蝙蝠。”顯然菊通過攝像頭,一直觀察著他。

趕到那裏時,看見一個熟悉的身影,毫無生氣,一動不動的俯臥著。

朱簫的心,似乎沉到了穀底。慢慢伸出手,感覺連手也在顫抖。

不,不會是她。

俯臥著的人,被快速轉過來。

朱簫籲了口氣,心神安定下來。

然而,本呻吟著的無助女人,忽然一下子睜開了眼,手也在瞬間,抓住了他的。

他立刻無法動彈!

是她!那個首次偷襲的,會瞬間轉移的女人!

朱簫念起咒語,卻發現,他的瞬間轉移,再一次失靈。

“朱醫生,沒有用的。你隻能到我想去的地方。”女人微笑著。

“謝謝!”朱蕭也微微笑了笑。“不過,我不會跟你走的。因為,我的防禦結界不想讓我走。”

女人卻神色平靜,似乎早已料到此舉。“所以,這次,我並非一個人來。”

朱蕭順著她的眼光看去。一道黑色的身影,正貼著牆,靜靜站在那裏。

渾身漆黑,散發著死神的清冷氣息。

他垂著頭,劉海遮住了眼睛,但那冷酷的鷹鼻,薄得幾乎成了一條直線,緊緊抿起的唇,還有堅毅無情的下巴,蒼白的臉……這一切,無不令人心驚膽戰。

感覺到朱簫的視線,他慢慢抬起了頭,目光閃動。“嗨,朱醫生,好久不見。”

朱簫臉色一變。“夜君!?”

夜君慢慢走出陰影,走到他麵前,站定,微勾了勾唇角,寒冷的目中,卻毫無笑意。“你已治療夠多人了,我的部下急劇減少。而你們的人,卻還是那麽多。所以,走吧,朱蕭。”

兩人目光相對,朱蕭瞳孔一陣收縮,脊背僵硬,完全不能動彈。

屏幕前的菊,立刻就明白了過來。

“朱簫有危險!”她大吼一聲,拋下耳麥,一閃身,就從窗戶衝了出去。

當JACK反應過來時,菊已經消失在迷宮的方向。

“菊,回來!”JACK追了出去。“叫4號走廊的秋到3號走廊。”他人已出去,卻還不忘吩咐。

菊慢慢走進迷宮。落在身上的月光,慢慢被一團黑暗所取代。

感覺自己仿佛是一隻小貓,走進了猛獸張著的巨口之中。

雖然很熟悉這裏,但此時的迷宮,已非昔日——這裏到處都是靈王的人,並且,隨時都可能碰上。

她暗暗後悔,沒緊緊跟著朱簫。

忽然,似乎感覺到了什麽,她猛地回身。

因為,就在剛才,她聽到了除了自己單調的腳步聲外,另外的聲音。

然而,身後,隻有黑暗的走廊,蜿蜒到盡頭。沒有人。什麽人都沒有。

搖了搖頭,她自哂的笑了笑,又開始朝前走。

然而,剛才的異響,並非錯覺。真的有個人,正尾隨著她,伺機下手。不過,他一直潛伏在天花板上。而單純的,毫無迎戰經驗的菊,並沒有往上麵看一眼。

當察覺不對勁時,為時已晚。強勁的風,帶著致命的殺傷力,朝她撲來!

一驚之下,她已來不及躲閃。那道攻擊,結結實實打在她背上。她矮身,往前滾了一下,才狼狽的險險避

開。靠著牆,蹲在那裏,她警覺的看向來人!

隻見一個中年男子,正站在她對麵不遠,身材矮小,長相猥瑣。

菊認得。

正是那天,在埃及河邊,攻擊塵舞的人之一。夜火。

兩人對視著,暫時都沒有動。像兩隻警惕的,毛發直豎的貓。

這陣對視,被菊打斷——她“噗”一聲,噴出了一大口血。

夜火似乎放心了下來。“小東西,別浪費時間了。受死吧。”

他的話一說完,身形便如鬼魅般,一下子從幾步外,掠到了身前,他的速度很快,受傷的菊,根本避無可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