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雨雷電是幸運的,他們幸運的遇到了張百仁,所以沒有被餓死在街頭。

說實話,風雨雷電這四個名字還真不怎麽好聽,但不管怎麽說張百仁認為名字隻是代號而已。他認為好聽,四個孩子懂什麽?如何知道反駁?

休息了一天,張百仁第二日早課完畢,方才緩緩站起身,走出了大堂。瞧著已經在外麵等候的眾位侍衛,身後跟著風雨雷電四個穿著寬大衣袍,明顯的不合身的小不點。麵黃肌瘦的就好像一隻隻小猴子,緊緊跟在張百仁身後,臉上滿是怯懦。

“大人,這四個小猴子帶在身邊幹嘛,扔在客棧算了。”左丘無忌湊了過來。

“無妨,帶他們兄妹四人去見見世麵,開闊眼界也是好的。”張百仁不緊不慢的登上了身前的馬車,兄妹四人被驍龍領著上了後麵的馬車。

“直接去運河開掘之地。”張百仁吩咐了一聲道。

一行幾十人穿過雜亂的流民,走出了城外。馬車轆轤向著運河開掘之地而去。

遠遠的尚未接近便聽到一陣吵鬧、嗬斥之聲,叫罵連天,不堪入耳。

有役夫在苦苦哀求,有監工的拳打腳踢。

張百仁一行人到來,惹了不小動靜,周邊眾人俱都是紛紛望來,看守士兵呼喝一聲:“運河重地,閑雜人等不得靠近。”

“陛下親赦巡河督尉在此,爾等還不速速前來迎接。”驍龍趾高氣昂的嗬斥了一聲。

麵對著這群兵痞,你若是不趾高氣昂,這些家夥就會將你當成孫子,反而覺得你好欺負,處處為難你。

巡河督尉?什麽鬼?貌似朝廷沒有這個官職啊!

不管怎麽說,瞧著那幾十個周身肌肉鼓鼓的大漢,看起來臉上就帶著殺機、彪悍的氣息,眾位監工不敢怠慢,十幾位監工齊齊跑了過來:“見過大人,還請大人查驗令牌、官信。”

規矩就是規矩,官信還要驗證一番的,總不能隨便來個貓貓狗狗你說是某某官職就是某某官職,到這裏指夷使氣。

左丘無忌自一邊拿出木盒,卻見一卷黃色聖旨存放其中。

驍龍麵色恭敬的拿出聖旨,接過轎子裏張百仁遞出來的令牌,一雙眼睛中殺機繚繞的看著幾位監工:“爾等瞪大狗眼瞧瞧,咱們大人乃是軍機秘府督尉,陛下欽點的巡河督尉,正好監管爾等狗官。”

看著眼前明晃晃的聖旨,麵色陰暗的令牌,幾個監工俱都是心中一跳,齊齊叩拜:“我等見過大人。”

“怎麽就你們幾個?其餘的人呢?”張百仁坐在馬車中,並未下來。

其中一個監工聞言麵帶猶豫,支支吾吾,麵色陰沉不定。

“說!其餘人呢?”張百仁猛地嗬斥了一句,猶若鼓**起陣陣驚雷,撼動九霄雲層。

“大人,其餘兄弟去抓人了,如今運河的役夫不夠,就去抓那些乞丐、流民充數,這也是府裏大老爺交代的。”監工苦笑。

張百仁聞言眉頭一皺:“抓人?不夠?”

緩緩掀開車簾,張百仁一襲粗布麻衣,背負著碩大的劍囊,一雙眼睛掃視了下麵的監工一眼,一眼望去全是看不到邊際的黑壓壓人影,在寒冬中幹得熱火朝天。

張百仁麵無表情,下麵幾位監工卻是一愣,沒想到張百仁這麽年輕,年輕的有些過分。

運河役夫麵黃肌瘦,不斷開挖著下麵的土渠,鐵鍬大鎬掄起,不過怎麽看怎麽感覺沒有吃飯的樣子。

張百仁下了馬車:“你們都退下吧,本官隨便轉轉。”

眾位監工不敢有違,紛紛回到自家崗位。

看著那一個個麵黃肌瘦的役夫,張百仁把玩著真水缽不語。

“啪!”

一位監工手中長鞭“抖”出,在空中抽了一個響亮的鞭花,打在一位役夫身上,瞬間留下一道血印:“老東西,還不快點挖,沒吃飯啊你!”

看起來是個四十多歲的老頭,按理說四十多歲雖然已經過了壯年,但距離老年也還有很大距離,不過此時這漢子卻已經氣血衰敗,不堪入目。

“大老爺,小老兒一日隻吃半個窩窩頭,一碗稀飯,四肢發軟渾身無力,哪裏挖得動啊!”役夫一個踉蹌摔倒在地,臉上滿是哀求:“還請大人發發慈悲,再給小老兒一些吃的吧。”

“吃的?美得你,不幹活還想有吃的?你吃一頓鞭子吧!”監工長鞭舞動甩起劈裏啪啦響,抽打的老漢滿地翻滾。

“等等,你且住手。”張百仁在一邊看的眉頭皺起。

“大人。”監工轉過身。

“怎麽回事?”張百仁眉頭皺起。

“大人,這老小子不好好幹活,偷奸耍滑,賞他一頓鞭子就老實了,都是一群賤胚子,不打不幹活。”監工罵罵咧咧道。

“本官是瞎子不成?”張百仁拿起劍鞘給了那監工一個耳光,打的監工眼冒金星找不到東南西北。

不去理會監工,張百仁看向地上老者:“一天半個窩窩頭,一碗粥?怎麽回事?”

那老漢也是個激靈人物,咕嚕一下翻身跪倒在地,連連磕頭:“大人,您就可憐可憐我們這群苦命人吧,每日幹這麽重的活,卻隻吃半個窩窩頭,喝一碗粥!已經累死五六百人了!”

“有這種事?”張百仁麵色一變。

此時監工清醒過來,聞言霎時間變了顏色:“大人,都是一群卑賤之人滿口胡謅,你可莫要聽信!”

“嗯?”張百仁眼中冷光流轉,瞧得那監工心中一突:“再給你最後一次說話的機會。”

張百仁手中劍鞘紮入地上,那監工心髒一陣抽搐,仿佛這一劍紮在了自己的心頭。

“大人,這種事情你可別怪下官,下官隻是負責督促這些匹夫幹活,他們的吃食可不歸下官管,這事情你要找專門負責夥食的官員才是。”

那監工此時臉上滿是委屈,承受不住張百仁的壓力,倒豆子一般道:“不管這些人吃什麽,吃多少,我們每日裏的活計都是有規定的,趕不上工期,無法順利完工,我們這群底層小吏可是要掉腦袋的,我們隻負責催工,不負責夥食。”

張百仁聞言看了監工一眼,沒有理會監工的話:“起來吧!去一邊休息一會。”

說著話張百仁走到一邊坐下,一眼入目全是這種情況,張百仁還能說什麽?

運河開挖才幾個月,居然出了幾百條人命,而且隨著眾人體質的下降,這種數量將會暴增,越到後麵越嚴重。

“大人,糧草之事也是由淮北等地提供的,看來這些氏族不老實啊!”左丘無忌道。

“水深的很。”張百仁揉了揉眉頭,過了一會才緩緩道:“耳聽為虛眼見為實,等到正午看看就知道了。”

一行人就坐在工地上等著,到了正午之時卻見火頭兵端著大盆、蒸籠走到工地上,口中高呼:“來來來,吃飯了!”

一群餓極的役夫紛紛扔下手中工具竄了過去,卻惹來一陣抽打,然後半個窩窩頭,一碗黑乎乎的粥,也不知道是加了草根還是樹皮。

張百仁眉頭緊皺:“就吃這個?”

看著碗裏的米粥,如果說那黑乎乎的湯水算粥的話,還有半個小到不能再小的窩窩頭。

“大人,這就是一日的口糧,您給評評理,我們天天幹這種體力活,就吃這麽點東西,早晚要被累死。”老漢一口一口的喝著碗中的米湯,啃著窩窩頭,不敢浪費一絲。甚至於有渣滓掉在地上,老漢連帶著土都給一起吃了。

“去將火長叫來!”張百仁看著監工,這監工的日子稍微好過一點,一日兩個窩窩頭,好在還有自帶的口糧,看來監工的日子也不咋地啊。

那監工聞言收起窩窩頭,紅腫著臉蛋向遠處跑去。

“巡河督尉?”後勤糧草大營之中,一個漢子啃著白饅頭,身前擺放一斤豬頭肉,喝著小酒,瞧著闖入大帳的監工,眉頭皺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