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詞是好詩詞,隻是杜郎是誰?

不過人群中這麽多人,卻沒有人會問出來,免得被人以為自己學識少,隻是心中卻奇怪的很,日後還需回去之後仔細打探一番,這杜郎是何許人也。

人群中一片叫好之聲響起,此時店家端著筆墨走上前來,恭敬的對張百仁一禮:“公子大才,不知可否在小店中留下墨寶?”

筆墨?

張百仁低頭掃視著掌櫃,仰頭哈哈一笑,徑直邁步走入酒樓。這次倒沒有人阻擋,隻見張百仁登臨酒樓,居然直接拿起筆墨,在牆壁上落下了字跡。

字是好字,非尋常人能及。

筆走龍蛇,帶有一股獨特的韻味。

筆墨工整的落在牆上,張百仁放眼打量,卻見牆上尚且還有其餘的字畫,俱都是一篇篇詩文。

這也是古時候的文風,一來酒樓過往者雲集,在牆壁上題字,可以增加士子的名聲,二來這詩詞可以為店家附庸文雅,傳播名聲,招引客人。

士子在酒樓出名,酒樓的名聲也就傳出去了。

“今日公子在酒樓的酒水一應全免!”酒樓老板的眼中滿是笑容。

筆墨落下,一眾士子還要過來湊熱鬧,欲要與張百仁結交,卻聽張百仁抱著雙拳道:“諸位,在下隻是路過此地,尚且有要事在身,隻是聽聞泰山酒樓的名聲,所以仰慕而來。在下吃過飯就要離去,卻是沒時間與諸位探討了。”

一邊說著話,帶領張母二人登臨樓上雅間,心中暗自搖了搖頭;自己是誰?自己乃儒家的亞聖先師,豈會與一群小輩切磋論道?

泰山酒樓確實是有一手,夥食豐盛,色香味俱全。

遊走紅塵

張百仁與張母、張斐三人遊走紅塵十月,如今已經大雪紛紛,人間寒冬臘月,三人站在黃山腳下,瞧著那天空中飄落的白雪許久無語。

雪花落在了張百仁的肩膀上,卻不見融化,如今張百仁道功越發不可思議,已經控製入微。

“你當真要決定了嗎?”張斐一雙眼睛看著張母,眼眶紅腫,聲音嘶啞。

張斐這一路噓寒問暖,張百仁看在眼中,但他早就知曉張母自從踏入天道的那一刻,就沒有回頭路了。

幻情道的功法就是這般霸道,霸道得叫人心悸,沒有反悔的餘地。

“當年你離開我時的那一幕,可還記得嗎?”張母沒有回答張斐的話,而是轉身看向了雪花遮掩的藍天。

“記得!”張斐的聲音有些哆嗦。

“當初我問你可不可以不要走……”張母聲音低落,顯然是陷入了追憶。

張百仁靜靜的在一邊站著,當年的公案,他還是第一次聽到。

“不能,因為我是金頂觀未來的掌教,身上寄托著金頂觀的希望,我絕不可隨你流浪江湖!”張斐的身子在不斷抽搐。

“當真不能嗎?”張母再次問了一聲。

這般對話,亦如當年。

“不能!我是修士,你隻是個普通人間女子,金頂觀傳承萬古,我縱使是結道侶,也該是元神修士,而非你這種凡俗女子。而且你身負血海深仇,家破人亡,金頂觀也不會沾染因果!”張斐的手指陷入了掌心,兩行熱淚緩緩流下。

“然後你就走了,記得那一日也下著雪,你就這般消失在茫茫的大雪之中,留下我孤身一人站在風雪中哀嚎!”張母眼中露出了一抹感慨:“至今我還記得,當年我一人站在風雪中是何等的無助,後有仇家追殺,最愛之人又離我而去,我甚至於想過一死了之,但就在那個時候我忽然發現自己有了身孕。”

“當年我被天書迷了眼睛,是我的錯!是我對不住你!”張斐咬緊牙齒道。

“其實我知道,那群人是尋著你的蹤跡,才找上我張家的。你若是不出現,我張家也不會被人摸清底細滅了滿門。”張母忽然開口。

“韻兒,你……你都知道了?”張斐的身子在哆嗦:“我對不住你!是我對不住你!那日我觀摩了天書之後,忍不住在同門麵前賣弄法術,被人追查到了跟腳,是我對不住你!是我對不住張家!”

一邊說著,張斐直接跪倒在地,涕不成聲。

“可惜一切都晚了!一切都已經晚了!”張斐聲音哽咽,在北風中含糊不清。

張百仁聞言沉默,他不曾想到,張家的禍患雖是有心人算計,但終究是張斐招來的。

“然後在我張家滿門被滅之後,你又在門中長輩的威逼下棄我而去,十個月後又在風雪中奪走了百義……”張母的眼中滿是平靜:“或許,你我相識便是一個錯誤。”

“韻兒,我對不住你!我狼心狗肺對不住你!”張斐跪倒在地,不斷哀嚎。

“唉……”回應張斐的唯有一聲歎息:“在風雪中,我遇到了師傅,若非師傅助我脫劫,隻怕我已經被人斬殺。我此生唯有三個虧欠,其一是不該認識你,害得我張家滿門滅絕。其二是對不住百義,叫其年幼失去了母親。其三便是牽連張敬安一家老少滅門,害的張敬安鬱鬱而終。舍此之外,我張韻仰天立地,無愧於心。”

“韻兒,你別走!你別走!我求求你了,你別走,你別拋下我好不好!”張斐爬過去,抱住了張韻的大腿。

張韻低頭看著張斐,眼中露出了一抹感慨:“當時我也曾這般哀求你,我的傷心、淒惶更甚你千倍、百倍,你尚且還有金頂觀可以依靠,而我呢?我有什麽?我什麽都沒有!”

“我是禽獸,我豬狗不如,我對不住你!”張斐不斷的磕頭哀求。

“斐哥,當年你已經害了我一次,難道你又要害我一次不成嗎?”張母的話語裏滿是溫柔,仿佛情人的慰問:“你還要害我一次嗎?”

天道之路,進則一步登天。退則功散,魂飛魄散。

隻是輕輕的一句“你還要害我一次嗎?”便叫張斐啞口無言,動作僵硬在哪裏。

手掌顫抖著鬆開了張韻的大腿,張斐嘴角點點血絲逸散而出,頭顱慢慢低垂下去。

張母的手掌鬆開張斐,緩步來到張百仁身前,上下認真打量了張百仁一遍又一遍,似乎要將其牢牢的記載骨子裏一般,方才伸手整理了一番張百仁的衣衫、發絲,摸了摸張百仁臉頰,拍了拍他的肩膀:“幾十年不見,當年那個柔弱的肩膀,終於可以扛起一片天了。”

張百仁在笑,隻是笑容裏充滿了酸澀,這笑容怎麽看怎麽難看。

“莫要怨恨娘。”張母歎了一口氣。

“不怨!”張百仁擠出一個笑容:“凡塵中的母子,哪裏及得上長生久視的道友。”

“你倒是想的明白!”張母拍了拍張百仁肩膀:“日後多多珍重,你從來都不虧欠娘什麽東西,娘以前叫你吃盡了苦頭,反而是娘不好。”

說著話,捋了捋張百仁鬢角處的白發:“你也是要踏入天道了!我們以後就是道友。”

說完話,張母一雙眼睛看向遠方冰雪茫茫的世界,過了一會才道:“娘能不能最後求你一件事?”

張百仁點點頭,沒有說話。

張母笑著道:“小草,是娘欠她的!你與她之間的恩怨,娘已經清楚,你日後不論如何,都不可傷她性命。”

“不單單是娘欠她的,我更是欠張大叔的。這件事即便娘不說,孩兒心中也自有道理。”張百仁點點頭。

“唉,百義若有你這般懂事,娘就真的可以放心而去了!”張母輕輕一歎。

張百仁沒有說話,隻是一雙眼睛看向風中,瞧著飄落的鵝毛大雪,他知道張母在等一個人。

一個她想要斷紅塵,就必須要見的人。

遠方

一到模糊的人影在風雪中緩緩走來,張百義終究還是來了。

在風雪中走來。

額頭、肩膀上落滿了雪花,靜靜的站在張母身前,與張母對視。

“砰!”

雪花飛濺

不待張母開口,張百義已經率先跪倒在地:“是孩兒的錯!”

“百義,你……”張母訝然的看著張百義。

“當年小的時候,百義也曾經心中疑惑、怨恨,為什麽自己沒有娘!可惜當時孩兒嬌生慣養,不理解母親的難處。母親肯將天書傳給我,卻不傳給天資勝我百倍、萬倍的大哥,更將大哥府庫中的靈藥盡數給我,舔犢之心此中可見。可是孩兒當時不懂,如今卻忽然悟了,是我對不住母親。”

“百義!”張母眼中兩行熱淚滑落,在冰雪中化作了兩顆晶瑩的淚珠。

“娘!”張百義喊了一聲。

“好!好!好!好孩子!好孩子!”張母抱著張百義,不斷失聲痛哭。

瞧著哭哭啼啼的三人,張百仁精神一陣恍惚,世界似乎在刹那間遠去,茫茫天地間除了無盡風雪,唯有自己一人孜然獨立。

待到回過神來,張百仁向著張母看去,卻見此時張母周身氣機變換,整個人散發出一種淡然之氣,肌膚上卷起了道道的褶皺,仿佛是千年老樹一般,頗為恐怖駭人,觸目驚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