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凱洛坐在自家的布藝沙發上,雙眉微蹙,一隻托在下巴上。他的眼神在對麵的兩人之間來回遊移,不知自己現在應該有怎樣的感覺。是該慶幸,還是該悲哀,他突然覺得大腦好混亂。

“所以這就是你們來這裏的原因,可是我要怎麽協助你們呢?”毛凱洛開口問道,他實在沒辦法再忍受這種冷峻到極點的古怪氣氛了。

“這個我們要從長計議,不過首要問題是南毛北馬兩家一定要聯合起來,我們才有勝算,否則要收伏式靈可以說是天方夜譚。”東方遙的聲音出人意料的平靜,不知是因為他冷靜還是因為別的什麽。聽到他的話,馬雲纖和毛凱洛的目光都集中到了東方遙的身上,各懷心事。

“這個式靈是什麽來曆,怎麽我什麽都沒有感覺到呢?”毛凱洛眼含思索的問道,神色中帶著幾分不安幾分疑惑。聽到他的疑問,東方遙的眼中露出了一種讓人無法理解的光芒。

“毛道長沒有留下記錄麽,他是怎麽想的呢……”仿佛是自言自語,東方遙的話給毛凱洛的心頭又蒙上了一層迷紗。看到毛凱洛更加不解的神情,東方遙的嘴角勾起了一抹神秘莫測的弧度。“式靈是人類與無常相約訂立的魂契,是違背六道眾生的存在……”說到這裏東方遙頓了頓眼神飄向了馬雲纖,雖然做的不易察覺,卻被毛凱洛全部看在了眼裏。“魂契是由於人類無法放下對至親至愛之人的牽掛而出現的,如果盟約者沒有違約,那麽魂契就是成功的並且不會對人間界產生什麽影響。但是一旦失敗,失去了輪回機會的靈魂就會變為殺戮機器,並不斷製造各種怨靈,最終把人間界變成惡鬼叢生的阿鼻地獄。”東方遙的聲音透著某種深沉的無奈,整個客廳裏的空氣都顯得比先前更有幾分凝重。馬雲纖依然保持著難得的沉默,毛凱洛陷入了沉思。

“你剛剛說毛道長沒有留下記錄是什麽意思?”毛凱洛問道,他總覺得有些地方好像很奇怪,可是又不能清楚地感覺到。

“毛道長也遇到過強大的式靈,而且當時我也在場,那個時候的情況和現在相比好不了多少。隻是,……我想我大概能明白一些了。”東方遙說著在座兩人都聽不懂的話,臉上的神色更為複雜。

十二月的天空慘然失色,即使是陽光也變得蒼白冰冷。最近發生的事讓毛凱洛的頭腦裏滿是糾結不清的漿糊,他無奈。兩人已經離去多時了,可自己卻怎麽也平靜不下來,恩琪到底在什麽地方,式靈到底是怎樣的角色,為什麽他什麽都沒有察覺到呢?苦笑堆上了臉龐,他無語遠望。難得沒有工作的雙休日現在也顯得那麽枯燥乏味,毛凱洛已經不明白自己究竟還是不是自己了,原來孤獨真的是致命的侵蝕劑。就在他雙目無神的發呆時,手機突然響了起來。伴隨著匆忙的腳步聲,難得的閑暇被打破,房間再次變的空曠。

久違的酒吧燈再次照在了幾人身上,昏黃卻沒有半點迷茫。口中含著東方先生特地挑配的“僵屍飲品”,司徒海顯得有點百無聊賴。雖說學校工作是單調,可等人更是讓人倍感乏味。轉眼,心中不免生出一種難耐的無語。看著獍和幾個非主流糾纏不清、調笑暢談的樣子,一個巨大的問號驟然升起——它到底是不是上古魔獸啊……年紀活得比我還大怎麽還會這麽好色……罪過罪過……回想起東方遙請自己過來時的語氣,似乎又發生什麽棘手的事了。馬恩琪失蹤後怎麽就這麽多麻煩事呢,不過,她到底出什麽事了……同毛凱洛一樣,司徒海也是滿腹的疑問,卻無人能予以解答。走神的空檔,酒吧門發出了一連串叮叮當當的聲響,待司徒海回神時,毛凱洛已經在他身旁坐定了。

“就知道你也會來,怎麽樣,你有什麽打算?”雖然沒有看到毛凱洛的瞳孔,可他的話仍然一字不差的鑽入了司徒海的耳朵。一抹淡笑滑過,司徒海輕握著酒杯的手放了下來。

“既然知道答案何必還問這麽多呢,反正我們總是被綁在一起的。”司徒海輕描淡寫的隨口說道,淡笑持續。

“我們今天收到了一具屍體,是星光遊樂場的保安,死因很詭異,警局裏為這事已經鬧得沸沸揚揚的了。”話題一轉,毛凱洛說起了看似毫不相關的事。

“因為凶手是式靈的緣故吧……”淺啜了一口“特製僵屍飲”,司徒海輕描淡寫的思索道。聽到他的話,毛凱洛笑了起來,顯得有點無力。

“都到了,我想我們今晚就要行動了,不能再犧牲無辜的生命了。”東方遙的聲音打斷了兩人的交談,同時也把正在“風流快活”的獍帶回了現實。

冬季的夜顯得特別的漆黑,似乎連月光都能全部吸收的絲毫不剩。幾人侯在旋轉木馬周圍的警戒線外,冰冷的氣息自口中吞吐,沉默在其間盤旋。看了看玄光鏡和羅盤,馬雲纖露出了略微複雜的神色。東方遙也隱隱感覺到幾分不對勁,就在這時,淩晨三點的鍾聲自空氣中赫然響起,令在場的所有人倍感詫異。毛凱洛屏息凝神希望能捕捉到式靈的氣息,卻一無所獲。獍和司徒海已經變換了形態,可除了巨大的鍾聲四周並沒有再發生什麽新的變化。馬雲纖拿出了紅絲線飛快地在手中挽成了一個複雜的結,除了東方遙在場的人都無法跟上她的速度。毛凱洛拋給東方遙一個疑惑的神色,可不等東方遙回應,旋轉木馬四周的彩燈驟然亮了起來,絢爛奪目。音樂聲在幾人周圍格外歡快的響著,木馬緩緩轉動,所有情景與馬雲纖和東方遙第一次遇到時一般無二。幾人背靠背圍成了一個警戒圈,把注意力都集中在了詭異的木馬上,但卻隻能聽到夾雜著孩童笑聲的音樂聲。一切都顯得詭異無常,空氣好像隨時都會凍結然後粉碎。這時,眾人形成的警戒圈中赫然出現了無數隻暗灰紫色的小手,仿佛有無數個孩子正掙紮著從他們的警戒圈中爬出一樣。馬雲纖手中的羅盤發出了“呲呲”的聒噪聲響,直叫人心髒發緊頭皮發麻。控製著手中變得躁動不安的羅盤,馬雲纖的雙瞳顯出驚訝的神色。雖然她對式靈的能力估計已經很不保守了,可沒想到竟會如此出乎意料!轉眼看向東方遙,發現東方遙與自己的幾乎沒有出入,她有點啞然失色了。

看到那些如同觸手般的小手,眾人露出了近乎相同的表情。令所有人驚鄂的是這麽龐大的數量他們竟然什麽氣息都沒有感覺到,這已經不僅僅是一個匪夷所思能形容的了。瘋狂掙紮的小手破掉了眾人的防禦陣,與此同時地麵突然開裂,從裏麵猛然爬出了無數個身著睡衣卻沒有瞳孔的小孩。見此情景,包括馬雲纖在內的所有人臉上都露出了惡心欲嘔的表情,獍雖然是獸形卻也顯出明顯的厭惡。沒來得及做出任何反應,式靈小女孩幽深的聲音在空氣中激蕩出了層疊起伏的波紋。

“今天又這麽多人,大家要一起玩才開心啊……”話音未落,無數個沒有瞳孔的孩子入Lang潮般衝著幾人蜂擁而上,其勢難擋。馬雲纖猛地喝出道咒,纏繞在她手上的紅絲線赫然爆發出紅色精光,道道精光射向了那些令人膽寒的小孩將他們團團縛住動彈不得。看著他們空洞的眼窩和大張的血口,毛凱洛忍不住幹嘔了一把。

“雲纖,你決定要救贖那個式靈了嗎?”東方遙的語調出人意料的平靜。馬雲纖看著他,沒有言語。毛凱洛在一旁看得心急,都什麽時候了還在這裏打啞謎,東方先生你和那個馬家大當家到底在這件事上藏了多少東西啊!竟然還能這麽冷靜的說話,我太佩服你們了!

“他們不願意跟我們玩啊,大人們就是這樣。”小女孩聲音的溫度陡然到了冰點,冷酷的叫人發指。驟然,馬雲纖手上的絲線瞬間粉碎,紅色的光點漂浮在空中顯得唯美異常。隨著光點飄散開去,無數麵目可怖的孩子如決堤的洪水般湧上了眾人,東方遙眼疾手快的布下了結界才免去了不必要的損失。

“這都是些什麽怪物!”恢複了人形的獍問道,語氣中夾雜著厭惡。

“是被式靈殺死的人們的怨魂。”馬雲纖輕描淡寫的答道,臉上不帶絲毫表情。除東方遙外的眾人也看不出她到底在想些什麽。毛凱洛看了看結界外一張張猙獰可怖的麵孔,不禁打了個寒噤。

“現在要怎麽做?”聽到毛凱洛的話,東方遙臉上露出了讓他看不懂的神色,甚至還讓他有點發毛。

“救贖式靈的心,需要南毛北馬的天地龍髓。”聽到東方遙的話,馬雲纖的反應突然變得很激烈。

“龍神都已經不在這裏了,還要怎麽啟動天地龍髓?東方你到底在想什麽?”話一出口,三雙眼睛一齊向她拋出了三個問號。

“用龍丹召喚馬恩琪的龍神,你一定能做到。”沒有理會其餘三人的疑問,東方遙篤定的看著馬雲纖。馬雲纖也回望著,同時在迅速思索著什麽。突然一個震耳欲聾的炸響,眾人的注意力猛的轉向了結界外。式靈小女孩不知何時已經沒了意識,包圍在結界外的眾多怨魂夜不知何時失了蹤影,一個陌生的身影出現在了眾人麵前,毛凱洛注意到東方遙和馬雲纖的表情驟然變了。

“怎麽了,東方遙、馬雲纖,對這麽久沒見的朋友就露出這種表情麽……”詭秘的聲調,邪惡的語氣,四周突然安靜的讓人窒息。司徒海定睛望去,一個名字逐漸浮出腦海。

“雲無煙……”幾個淡淡的字從東方遙的牙縫中擠出,冷峻的麵目上竟無半點溫度可言。

“哎呀,你還記得這個名字啊……”麵無血色的長發男子皮笑肉不笑的暗自呢喃,“那個人類的名字已經被我拋棄了,現在的我是無常……”細如針尖的瞳孔微眯,嘴角浮起的弧度邪惡莫測。

看著男子手中毫無聲息的式靈,東方遙的心中徑自卷過一陣詭異的不安,詭異的無力。原本計劃好的救贖卻突遭如此變故,現在究竟要如何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