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代,京都。

周圍是殘破不堪的廢墟,灰色的煙氣彌漫在空氣中,刺鼻不已。風呼嘯,影飄搖,月荒涼,人孤淒。三人沉默的在廢墟中前行,卻不知道最終的目的地會在哪方,雖然已經知道是黃泉異麵神的陰謀可是卻依然自覺毫無頭緒。馬恩琪覺得事情有點奇怪又有點令人悲哀,但又不甚清晰這種悲哀感由何而生。骨女,是的,曾經聽宮野提起過有關骨女的事,可是……馬恩琪覺得自己好像有種迷惘的感覺,除魔衛道的使命和自己的感情道德觀究竟哪個才更需要遵守呢……鬼魔不可信,可是,有時人類的所作所為比鬼魔更令人發指。其實,鬼魔需要的或許並不是被我們消滅,而更應該是成佛……

踩在斷垣殘壁和瓦礫上,不時會發出“哢哢”的聲響,卻更加重了三人的沉寂。或許是不知道此時此刻應該說些什麽,亦或許是三人都在各自思考著什麽。

馬恩琪微微泛白的嘴角掀起了一絲自嘲的弧度,卻不知另兩人的表情也在發生著微妙的變化。三人的心,都跌入了迷惑的深潭,都開始懷疑曾經堅持的那份真理。

“所以,這次發生的所有的事,都是黃泉異麵神利用骨女製造的……”馬恩琪淡淡說道,繼續向前走。

“可是,我不明白的是,黃泉異麵神為什麽要發動血字詛咒,而且,還要利用骨女。”毛凱洛頭也不回的說,三人都沒有看彼此,隻是向前謹慎的走著。

司徒海仍然繼續保持著沉默,但卻讓人感覺不到他在想些什麽。

“找到骨女,說不定就能破除血字詛咒了。”

“為什麽這麽說,恩琪,你是不是已經想到辦法了?”毛凱洛問到。

“不,我也隻是這樣猜測而已,因為,宮野說過骨女並不是惡鬼,她隻是個,可憐的女人。總之,不管怎樣,現在我們要盡快離開這裏,骨女已經殺了這寺院裏的所有人,我們要盡快找到她,罪孽越深就越難淨化……”

“沒想到你還有這樣的一麵,我開始對你有些改觀了,馬恩琪。”司徒海冷不丁的冒了這句話出來倒是令馬恩琪略感吃驚。

“不過,我可不會像凱洛那樣把你當朋友,早晚有一天要收了你!”馬恩琪依舊語氣惡劣。

司徒海沒有多作理會,繼續沉默前行。不多久,遠方的蒼穹漸漸泛起了魚肚之白,昏暗的煙氣和雲霧在屢屢淺淡的光柱中穿梭不止,令人突覺有幾分生命之氣。然而在這腥氣漫天的殘留之地中,陽光並沒有帶來多少令人溫暖的感覺。

電車站。

“已經感覺不到這裏的邪氣了,骨女果然已經改變目標了嗎?”馬恩琪看著電車站的時刻表暗暗的說。

“司徒,能嗅到什麽奇怪的氣息嗎?”馬恩琪問道。

“喂,恩琪,你這樣問好像有點奇怪啊。”毛凱洛一副欲笑不笑的樣子,大概在他的腦袋裏突然浮現出了某些不好的幻想吧。

“僵屍的感官都比一般人類要來的更敏銳,所以我這樣問也很正常,司徒沒有什麽特別的感覺嗎?”

“在北部。”司徒海的表情令人感到僵硬,不知是因為感覺到了毛凱洛沒有惡意的幻想還是因為馬恩琪的話。

“好厲害!我隻是聽方伯說過變成僵屍的人類體質都會發生一些特殊的變化,沒想到今天竟然能親眼見到。”毛凱洛似乎已經忘記了前幾天經曆過的腥風血雨,不過也正是他這種近乎一根筋的思維才讓馬恩琪感到微微的安心和些許的輕鬆。

“是北海道方向嗎?”馬恩琪沒有理會毛凱洛那不亞於發現新大陸的喜悅,轉臉問到。

“是的。”

馬恩琪聽到司徒海肯定的答複後,一種憂鬱在眼中一閃而過,司徒海的眉毛微微上挑,把不經意覺察到的東西放在了記憶裏。

三人踏上了新的征途,為了抵達叫做“彼岸”的前方。至於前方的道路會是怎樣,三人絲毫不知,但無論最終發掘的是怎樣的結局,麵對是最好的辦法。天空不知是不是由於心理作用而顯得陰霾重重,就連北海道的天空似乎也是這樣。聽不到鳥叫,聞不到蟲鳴,似乎隻有一種沉重的機械運作聲循環往複令人心煩意亂。身邊到處都是匆匆忙忙的行人,或許受到人類最原始的器官驅使,似乎所有的人都感到一種莫名的不安,毫無來由的恐懼。輕微的風撼動樹梢,發出“沙沙”的聲響,卻給人一種悲鳴的哀痛感。所有的一切都顯得過分壓抑,令人窒息的壓抑。

“這,就是血字詛咒的威力嗎……”看著周圍蕭條陰暗的景象,毛凱洛暗自感慨道,眼中多次閃過憐憫的神色。

“應該不會錯了,黃泉異麵神利用骨女增強了人間界的怨惡之氣,這些怨惡之氣都已經可以遮天蔽日了,真不知道他究竟讓多少人變成了怨靈。”馬恩琪麵色陰沉的說道,對她來說,最不能容忍的就是看到鬼魔們肆意妄為的屠殺生靈。

“最強的怨氣是從那個方向發出的,”司徒海指著西北部的一個微圓的山頭說,“黃泉異麵神和骨女應該就是在那個地方。”

“知道了,我們走。”馬恩琪沒再多說,抽出除魔劍直向司徒海指出的方向走去。

許久,終於來到了山腳下。原來這裏是個狩獵區,僅供一些狩獵愛好者來這裏消磨時間練練槍法,然而現在看起來,這個地方竟像座死山毫無鳥獸的氣息。

“結界。”馬恩琪用除魔劍探了一下眼前的空氣,本來什麽都沒有的空氣中驟然發出了黑色的光芒,並扭曲出了一個漩渦同時還伴隨著細微的電流“劈啪”聲。

“好了,恩琪,結界就交給我吧。”毛凱洛說著就拿出了五道看上去有點奇怪的紙符,在說了一連串令人費解的咒文後,五道紙符分別放射出五種不同光芒。隨著毛凱洛向結界擲出紙符的一瞬,結界驟然發出了黑金交雜的光芒,刺得人睜不開眼。

就在這時,結界發出的光芒成群結隊的聚合成無數的小光點,似乎產生了種奇怪的“嗦嗦”聲。就在三人還沒來得及對這種怪異的現象作出反應時,這些光點縱然全部傾瀉下來。

“你們兩個快步結界!”司徒海最先感覺到了事態的不妙,忙大喊道。

“……”馬恩琪和毛凱洛沒有多做理會徑直照著司徒海的指示布下了道法結界,隻見無數的小光點發出“嗦嗦”的聲音瘋狂的向馬恩琪和毛凱洛的結界進攻著,並同時在結界上留下了一個個不小的白色扭曲漩渦。

“這到底是怎麽回事?”馬恩琪問到,看著被擋在結界外的瘋狂小光點,她著實想不明白這結界怎麽會變成這樣。

“這根本不是什麽普通的結界,這些光點都是那些被殺的男人的怨魂。”司徒海陰沉著臉說到,臉上滿是厭惡的表情。

“啊?這也太殘忍了,怎麽會殺這麽多人……”毛凱洛感歎道,實在覺得不可思議。

“你是怎麽發現的?”馬恩琪轉向司徒海,在司徒海的記憶裏,這是馬恩琪第三次麵對著自己的臉說話。

“是血腥味,這個結界有一股不很濃烈的血腥味。”

“……”馬恩琪陷入沉默,隨後又開口,“有點棘手,這些被封在這裏的怨靈大概已經不能投胎了吧。凱洛,你有辦法淨化他們嗎?”

“淨化什麽的我想我做不到,但是可以暫時讓他們的怨戮之氣平服下來。”毛凱洛說著從隨身的布包裏拿出了一個銀白色上麵雕刻著咒文的雙頭錐,並插在了地麵上。

“淨即是汙,汙即是淨。惡即是善,善即是惡。有即是無,無即是有。同交皈依,浮屠無量。”隨著毛凱洛一段咒文的結束,銀白色的雙頭錐霎時放射出道道紅銀精光,所有瘋狂的光點頓時不再攻擊結界,而是紛紛聚集在雙頭錐周圍,似乎失了先前的狂勁。

“漂亮。趁現在我們快走吧,此地不宜久留。”馬恩琪說著便頭一個衝出了道法結界。

會在哪裏呢?阿涼,如果你知道的話可以讓自然之神告訴我嗎?馬恩琪飛快地向前跑著,心中充滿了自己都覺得前所未有的陰鬱感。

“怎麽停下來了?”看到馬恩琪止住了腳步,跟在身後的毛凱洛發出了疑問。同時,司徒海也因對馬恩琪的反常舉動感到疑惑而皺起了眉。

“這裏……這裏是,阿依努族人的祠堂,可是,為什麽會出現在這裏?在這片狩獵區……”馬恩琪的喃喃自語解釋了她略顯奇怪的舉動,其餘兩人走到馬恩琪身前謹慎的觀察著眼前本不該出現在這裏的祠堂。

“這是不是意味著我們要進去接受黃泉異麵神的迎接呢……”司徒海的嘴角勾起一抹戲謔的弧度,臉色卻依然平靜。

“反正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進去吧。”毛凱洛說著就向前走去,卻被馬恩琪攔了下來。還沒等毛凱洛有時間問出“為什麽”三個字,骨女的現身就已經清楚地回答了他。

“哼,還真是很懂待客之道嘛……”馬恩琪的雙眼微眯,嘲笑的聲音自微白的嘴唇響亮而出,倒使骨女有點吃驚。

“放心吧,我到這裏來並非想殺了你們,隻是奉黃泉大人的命令來考驗你們的能力的。”清幽縹緲的女聲撞擊著耳膜,令人不免生出一身冷汗。

“哼,還在裝模作樣啊!就陪他玩玩!”馬恩琪毫不客氣地說,可是司徒海卻再次注意到馬恩琪眼神的細微變化。

這個女人……司徒海在心中暗念到,卻並未太在意馬恩琪的一反常態。

“哼哼哼……”隨著骨女滲人心肺的冷笑,四周的環境驟然發生了巨大的變化。

“你們兩個……小心了……”馬恩琪暗暗的提醒道,三人形成了一個背對背的的三角陣形。

隨著一陣薄薄的雲霧,三人的麵前出現了一個模糊的圓形黑影,一時看不出這圓形黑影究竟是什麽。

“哈哈哈……想阻止‘血字詛咒’嗎?那就好好感受我的待客之道吧!哈哈哈……!”周圍充斥著骨女近乎癲狂的尖利笑聲,令人倍感不快與恐懼。

“可惡!”馬恩琪禁不住憤怒道,反手一揮除魔劍口中念念有詞,隻見數道金紅色的精光霎時從劍尖處放射而出,直穿層層薄霧。隻見在精光和劍壓下,薄霧迅速散開,黑影的真麵目也完全顯現在三人麵前。定睛看去,原來這個讓人覺得詭秘的黑影竟然是扇烏木框的和式紙門。

“怎麽樣?進去看看有什麽名堂?”馬恩琪對身後的兩人說道,眼睛仍舊不離那黑框紙門半寸。

此刻,微風漸起,三人的頭發與衣角都在緩緩飄動。沉默在蔓延,人人都在作各自的打算。

“我跟你進去。”毛凱洛和司徒海同時說道,兩人看了彼此一眼,眼神中微弱的詫異之情被各自埋在心底。弧度劃過黑暗,腳步聲緩慢前進。

“跟我進去也可以,到時候自己小心,我可沒時間顧上你們。哦,司徒是僵屍不老不死,凱洛,你好自為之。”馬恩琪頭也不回的說道,引得身後兩個大男人甚是哭笑不得無言以對。

“喀……”馬恩琪三人剛走到紙門前,直門竟自己打開了,馬恩琪的臉上閃過一絲笑意,不知為何,她突然感受到了一種從前所未有的刺激感。

待三人都進到紙門內,紙門在其身後緩緩閉合。門外的一切回歸到死一般的寂靜,薄薄的雲霧再度浮起,遠處響起了歌姬陣陣悲慘淒愴的歌聲,令人頭皮發麻,腦門發蒙。混雜著骨女若隱若現的飄渺笑聲,四周的氛圍更讓人感到無比的恐怖詭異。

“哈哈哈,幹得不錯,還想繼續發泄你的怨恨嗎?”紅色的霧幕內一個歪斜扭曲的黑影發出了滿含瘋狂的聲音,霧幕外骨女一襲白色的和服站在那裏。

“我怨恨這天底下所有的男人,所有的……”骨女的聲音裏滿溢著怨恨,濃得化不開的怨恨。

“盡情地怨恨吧,我會給你我的力量,盡情去怨恨吧!殺掉那三個不知天高地厚的人類,讓我們永遠生活我們自己創造的盛世裏!”黑影的聲音裏滿是瘋狂的興奮感,隨著話音的落下,一道黑紫的光芒自紅色霧幕中飛射而出,直貫骨女的全身。霎時,一道道黑綠色的閃電在骨女周身織成了一個巨大的電網,隨即又變作無數條細密的光線直直射入骨女的全身。一陣光與電的劈啪聲後,周圍陷入了靜寂。

“哈哈哈!……我感受到了,力量,是力量湧出來了!我這就去殺了那三個人類!”骨女的聲音裏充斥著一種近乎喪心病狂的因子,在黑影幢幢的紅色霧幕下顯得詭異萬分。

“去吧,我忠實的骨女,我會在這裏等著你的好消息……”飄渺的聲音緩緩響起,隨著一陣微風,骨女消失。看著先前骨女所在的地方,歪斜的黑影中露出了一個月牙形的弧度,那或許就是在表示影子的笑意。

陰陽的交界處,彼岸花叢邊,白色的青雲紗長衫在無風自舞。被喚作“東方先生”的男人側耳傾聽著“七個孩子”,靜謐的表情給人一種萬事皆空的純淨感。

“還是決定要去嗎?”雙尾貓的聲音變得難有的成熟老到,原先的尖利消失無蹤。

“是的,因果循環皆有意理,我中下的因就應由我去結果,所以,這次,我必須去呢。”東方先生的雙眼依舊閉合,表情依舊平靜。

“黃泉異麵神,是墮落之神麽……”雙尾貓撇了撇胡子問道,細長的貓眼眯成了一條縫。

“不,黃泉,本就是掌管冥界之意,隻不過……”東方先生的話說到一般便戛然而止了,雙尾貓不再追問。

“準備什麽時候起程?”

“骨女被吸收之前。”

“就算是犧牲掉‘壽喜’也沒關係嗎?”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隻能對羊羹說再見了。”

風輕輕旋動,曼珠花沙緩緩搖擺,星光璀璨的天空,黑暗將一切掩蓋的完美無缺,美與醜在黑暗的照耀下第一次沒有了區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