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真人的情緒,感染了在場的所有人,人是萬物靈長!而今日有妖把人都逼迫到這種程度!大家都感覺到了深深的無奈,沒有人會覺得今日的何真人有什麽可恥的地方,可是爺爺知道,何真人現在最難過的,就是自己這一關。何真人的脾氣爺爺實在是太了解了。沒有當眾流淚吐血,那已經是極限了。

“都沒事兒了,大家都回去吧,讓那些今天背井離鄉的人能想辦法捎信兒讓他們回來就回來,這事兒在場的大家知道就行了,何真人是為了誰大家心裏明白,出去別亂說,畢竟不是什麽有麵子的事兒。”爺爺說道。

“隊長,我們知道,你去勸勸何真人吧,我們真怕他自己氣壞了身子,畢竟那麽大年紀了!”爺爺道。

爺爺點了點頭跟大家告了別趕往牛棚,到了牛棚那邊兒的時候,爺爺明明看到了何真人站在院子裏,可是牛棚那從未關過的大門兒卻關上了,此時的何真人更讓爺爺心疼。

隻見在凜凜冬日。在這樣的溫度下,何真人脫下了一身道袍跪地,手拿浮塵正往自己身上抽,一抽一道血印子,而何真人隻是自己發出一聲聲的悶吭。

“何真人,我求您了別這樣行嗎?大家都理解您也不怪您!”爺爺大叫道。

“更臣回去,我在列祖列宗麵前請罪!”何真人叫道。

“你打開門,打開門啊,不然我哪裏敢回去?”爺爺叫道。

“你若還認我這個兄長,就現在回去。”何真人說了一句繼續往身上抽浮塵。爺爺沒辦法,隻能回去,爺爺就算心裏萬般焦急,也是沒有辦法,何真人現在已經陷入了自己的心魔當中。

救人者卻不能自救於心,這是不是最大的悲哀?

爺爺回到家,依舊是對何真人那邊的情況放不下,跟奶奶說了之後奶奶也是掉眼淚為何真人心疼,爺爺呆坐了一會兒,拍了一下桌子道:“不行!何真人這樣會自己把自己凍死,不凍死也被他自己給打死!”

爺爺幾乎是瘋狂地跑向大隊部,濫用職權再一次的敲響了集結號,村民們近的到了遠的還沒到,爺爺都沒跟他們解釋,留下了幾個人道:“你們讓等下來的村民們去牛棚那邊兒見我!一定要快,不然何真人就沒命了!”

他帶著那些村民,一邊走一邊說今天發生的事兒,知道的就知道了,不知道的現在也知道了,可是爺爺不後悔,他要個整個村子知道,這個曾經被大家批鬥過的牛鼻子老道為大家做了什麽,犧牲了什麽!

何真人的牛棚外,陸陸續續跪下了一個個的人,到最後,幾乎整個村子的人都跪在何真人的牛棚外求何真人想開,外麵哭聲一片裏麵的自抽聲終於停止,牛棚的門緩緩的打開,裏麵走出了那個似乎在這麽一會兒就蒼老到了八十歲的何真人,他的整個後背已經血肉模糊,爺爺趕緊脫下了衣服給何真人穿上,何真人沒有拒絕,而是笑著對大家道:“鄉親們都起來吧,我有分寸,萬萬不會把自己打死了。”

“從我跟我師傅學道開始,學不好就要被浮塵抽,以前我淘氣不認真學經常被打,後來還是不認真,可是師傅已經老的沒有力氣打我了,我一直以為我所學已經非常厲害,可是最近的事兒我才知道學無止境,不管是學習知識,學習道法,學習佛法,隻有沒用的人才會感覺自己已經什麽都會了,要是早些時候我專心跟著我師傅學道,會有今日之恥?這些鞭子,是我替我師傅抽的,是我咎由自取,我想對他老人家說一句我錯了,也不知道他能不能原諒這個丟進了祖宗顏麵的我?不過大家放心,我很好,好的很,我給自己稱過骨頭掐過命,想死都難的命局,哪裏能說死就死了?好了更臣,帶大家回去,這個時候大家來跪我,你是想大家都被劃為四舊?”何真人對爺爺說道。

“您真沒事兒?”爺爺聽何真人說話,能這樣說話看來應該問題還不是很大。

“放心吧,這身子骨好的很,都是些皮外傷,自己打自己,怎麽可能舍得下重手?”何真人笑道。

爺爺沒辦法,何真人說的也在理,現在風聲雖然沒那麽禁,可是上麵畢竟沒有說可以不打倒封建殘餘了不是?看何真人現在的情況也確實應該是沒事兒,他把我老爹叫到跟前對他說道:“愛國,今晚你就陪著你師傅,聽到了沒?多跟他說說話,好好跟他學道法!這些東西,是能救人的!”

這是爺爺在公開場合第一次說我老爹是何真人的徒弟,他不準備掖著藏著了,我老爹能是何真人的徒弟,他感覺到光榮,就是被劃為四舊,也感覺光榮。

爺爺已經一天一夜沒有眨眼了,回去之後吃了一碗飯,這件事兒不管是以一個什麽方式,終於是收場了,何真人的狀態也不是很差他也就放鬆了下來。這一夜睡的也是香甜。

第二天,我老爹帶回來一個幾乎讓爺爺跌倒的消息,何真人走了。

老爹背了一把二胡,手裏拿著一封信,一個包裹,信封上寫:贈弟更臣。

更臣:

你看到這封信的時候,我已經走了,不要責備愛國,是我說讓他等我走遠之後再回家,他是一個聽話孩子。

更不用為我擔心,你放心,這麽長時間以來,你應該對我有所了解,我不是那種找一個安靜的地方然後找一顆歪脖子樹就把自己掛上去吊死的人。那樣死不體麵。

我的走,不是因為無顏麵對江東父老,鎖頭村待了大半輩子,前半輩子沒有下山,後半輩子山沒了,才感覺山下的生活要比山上的好的多。我知道大家不會笑我,我也不因我昨日的做法感到恥辱,吾輩中人修煉隻為天下蒼生,技不如人既然一跪能救人,那也沒什麽,昨天自我鞭撻,著實是我自己鑽進死胡同,我相信師傅就算天上有知,定然也不會怪罪與我。

想了一夜,我也想明白了,男兒膝下有黃金,你肯為何小玉三跪村民,我又有什麽放不開,今日離去,無他原因,隻是最近之事知道自己才疏學淺道法一途隻是略懂皮毛,不敢再夜郎自大,雖然年事已高,卻想從頭開始,上進之心不分年齡,說白了,就是外出遊曆求學,無上觀是一座山,鎖頭村兒也是一座山,山外還有山,看的多了見的多了,必然會有更多的體會。你若要笑,那便就笑吧。他日兄長歸來,定然一劍風雲動。

愛國是個修煉的好苗子,雖然到現在為止,我還看不透此子的命局,可是他起碼是個心性善良的好苗子,我師傅和我的一些修道心得,包括無上觀祖傳典籍,我都留給了他,破四舊後天下無道,再無門規,鎖頭村兒村民若想學道,你都可挑心性善良之輩借書給他,也算是廣結善緣。

二蛋這孩子,你要好好培養,命運多舛的孩子,一有不慎就可能誤入歧途。

不要與我師兄有太多的往來,這我之前都交待過你。

後會有期,若問我何時,可能是無上觀倒沙河水幹之時。

希望那時候你還活著。

沒有東西留給你,隻有一把二胡你可留作紀念。

不說了,臨走的時候卻隻有一個感慨:

再不能為大家放牛了。

兄:何安下。

爺爺接過二胡,淚流滿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