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小光的一句話,讓我瞬間就想到了陳九兩,或許隻有自己愛的人的時候,才會知道這種力量是真的存在的。大夢有春秋隻不過是一個造就一個景象的法術而已,施法而來的郭中庸是虛幻,這個白珍珠亦是虛幻。而且有時間限製,到了,這道虛影就會消失。

宋小光在臨來這裏的時候對我說過,如果他能活著從這裏出去,會告訴我他跟我爺爺做的交易是什麽,如果他不出去,林八千和劉胖子能出去的話,他們倆也會知道跟我爺爺所謂的交易是什麽。

他沒有想到我來了,我自己通過自己的眼知道了他所謂的交易是什麽,他追求的是什麽。我甚至腦補了一個畫麵,一個我爺爺跟宋小光的交易畫麵。

宋小光是我一直以來都比較佩服的一個人,當然,之前我對他的佩服局限於他的膽子真的夠大。明知道自己媳婦兒是妖精的情況下還敢愛的死去活來,這種在聊齋中屢見不鮮的情節,放在正常人身上其實沒多少有這樣的膽量,所以當時我們老師在給我們解讀聊齋的時候說了一句非常經典的話:“為什麽聊齋上的男豬腳都是才子?是因為美女配佳人嗎?不是,其實蒲鬆齡是在嘲諷,嘲諷那些讀八股文的學子都他娘的讀書讀傻了,傻傻的人鬼人妖分不清楚。”

他是人,白珍珠是妖。

人的壽命是多少年,妖呢?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這還傷感嗎?宋小光這樣的情況才更傷感好嘛?君生我未生,我死君還小!

我求長生非畏死,隻是不想獨留你一人。

一句話說盡了交易,說盡了所有的想法。說盡了無奈。

所以在大夢有春秋構建出來的白珍珠慢慢的消退的時候,我實在是心疼這個血屍在白珍珠慢慢地走的時候那種絕望和麵如死灰的表情,對林八千叫道:“再來一次吧!再來一次,哪怕是讓他看看!”

林八千起手,大夢有春秋。

“三兩,別了。”這時候,那個血屍卻對我開口道,他看向我,兩眼血淚。

“見了又如何?現在呢,我就感覺後悔,與其知道想長生也長生不了,還不如這些年多陪陪她。本來以為犧牲一世,換來生生世世,劃算了,誰知道又被你爺爺給坑了,這就是個虧本兒的買賣,我到那邊兒要是見到他了,肯定要多找他討兩杯酒喝。”宋小光道。

“宋爺爺,還會有辦法的。”我不知道怎麽的。竟然跟一個血屍就這麽聊上了,而且此時我竟然非常不想他死,想讓林八千有能力的話出手救他一下。

“別了,我在這裏幾十年了,什麽東西我沒搞明白?如果不是能讓我再看到你珍珠奶奶一眼,我估計現在的自己跟一個畜生沒什麽區別,我想,到了現在,差不多一切你都該明白了,當然,或許有些東西你也不明白,但是我希望你明白的那一天,不要去記恨你爺爺,有些事情,他也沒得選擇,你太爺爺想得太多了,讓後人沒有一個人能喘過氣來的,你老爹想要逃,可是逃得了?這就是命,臨走的時候,你爺爺以後何真人以後會來這裏,他說要是何真人來了,讓我替他轉告他的這個老夥計,說他對不住他,利用了他那麽久,可是你爺爺也有失算的時候,何真人一直就沒來過這裏。不過我估計依照何真人的性子,就算是知道了,大概也不會怪他了吧?”

“別問我她的下落,前十年是她在找我,後十年她在恨我,當時為了不讓她知道,我告訴他說我是怨恨她不能給我帶來一個後人,我老娘臨終前也的確因為珍珠不能給我們宋家帶來一枝一葉的事兒含恨而終,珍珠恪守孝道,我知道我這句話是真的把她給傷了,三兩,要是能見到她,別告訴她真相,我寧願她記恨著我,也不想讓她原諒我之後,我卻死了。”

“這位道友,照顧好三兩,可能的話,照顧好鎖頭村兒,雖然我也不知道郭中庸的謀劃到底是為了什麽,但是這些看似淩亂的布局個個手筆不凡,所謀劃的事兒也肯定不會那麽簡單,承受的越多,以後得到的越多,三兩,這句話你得明白。”

“話也說完了,我能保持多久的清醒,我不知道,你們也不知道,殺了我。”

“與其這樣活著,不如死的幹淨,有下輩子的話,很快的。”這個血屍看起來無比的猙獰,可是此刻竟然給了我安詳的感覺,對的,就是神態安詳。

我轉身,有些東西我不忍心看,我知道,宋小光無心要活,而且他現在的狀態,想要他活,代價就是在他喪失理智的時候把我們兩個幹掉,不是我們自私。

是他不得不死。

這是一個並不難選擇的艱難選擇題。再回頭的時候,林八千滿手的血汙,宋小光已經趟在了地上,死的不能再死。林八千看著我,臉上的表情很平淡。

“以前我哥有一句話說,這世間事,情字最醉人,情字也最累人。”他說道。

“可能吧。”我道。

血屍終於死了,我們的危險也算得到了解除,可是還有一件事兒,是我們無法出去這個蓮心,沒有繩子,就無法穿過那滑滑的甬道,我們似乎要被困死在這裏麵,再叫胖子,都沒有人回應,不過因為林八千在,這個不管什麽時候都有辦法的人,隻要他在,好像就有安全感。

左右無事,我去看了看這個蓮心的玉臂,從外麵看的話,在這個玉石中間,有一道道的人形,像是琥珀一樣,林八千對我說,這個玉會吃人。

玉中,真的有人嗎?

我走近了看,發現根本就看不真切,還是模模糊糊的人影,我也沒有被玉給吞掉,但是這種感覺無疑讓我有點毛骨悚然,總感覺玉中的人,似乎在冷冷地看著我。

“這裏麵的人都是誰啊?”我問林八千道。

他搖了搖頭道:“不知道。”他雖然是這麽說,可是我還是看到了他走向了其中一個虛影,站在那個虛影之前,想要伸手觸摸一下裏麵的人,卻終究是手沒有碰到玉璧。

眼神哀傷。

這是他隻有在提起林小凡時候才會有的眼神。

“林小凡?”我試探性地問道。

他沒有回答我,就在這時候,一根兒繩子從甬道中探了下來,我聽到上麵磊子的聲音叫我道:“三兩哥?”

——我不知道林八千是什麽想法,但是他在我們臨走之前再一次把宋小光給葬在了這個玉棺當中,把棺材封好,之後我們上了蓮蓬之上,在其中一個花瓣那裏,發現了暈倒的胖子,他的身上,還被拉了一堆猴屎。

叫醒了胖子以後,我們決定返航,這一趟,其實我們已經得到了太多太多,之後太多的人讓我們遇到,翟先生,還有幾個黃老的手下,包括黃老。

因為有郭家大院的那次逃亡,所以讓氣氛極其的壓抑。

我丟下你逃跑不要緊,問題是你他娘的沒死,這讓我怎麽麵對你?——現在的問題就是這個。特別是黃老內部,這一次人心的渙散,已經不是錢可以買來的了。

到了那座橋的時候,走的十分的艱難,用胖子的話來說,這裏是郭中庸奇門遁甲的局,想要找到生門極其不易,我們在這裏停留的時間最長,胖子足足在地上密密麻麻的畫了無數張圖,試著渡河幾次。最後才找到橋的位置。

一條明明我們來的時候走過的橋,在這麵,竟然偏移到了另外一邊兒,相隔近一裏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