爺爺跟幾個人約好的砍樹的時間是三天後,當天晚上爺爺就把何真人的話告訴了奶奶,所以第二天,奶奶死活是不肯讓爺爺去,可是爺爺也是個倔脾氣,神像都砸了,砍棵樹有啥?其實爺爺也是個機靈人,他的身份讓他不能不去,但是他當時都決定了,就按照何真人的話來辦,不靠近三丈之內,砍完回來三天晚上不出門兒了。

話上說的是打倒牛鬼蛇神,但是有些思想,真的是根深蒂固幾千年的,這個柏樹傳說也多的很,所以真砍的時候,還真的沒幾個人敢上,特別是在爺爺都不上的時候,也就是這時候,村子裏有個人,叫李大膽的,人如其名,就是膽子大,當時就笑道,神像老子都砸了,還怕一棵樹?你們不砍,老子來砍,但是先說好,這棵樹我給伐了,樹可就歸我了。

當時爺爺也真是想多一事兒不如少一事兒,就說成,那就交給你,砍完的樹,你想幹啥就幹啥,李大膽老婆死的早,倆兒子也是虎背熊腰的,而且大兒子都娶妻生子,父子三人都是膽子大不信邪的人,認為這是好事兒,就這樣,別人不敢幹的事兒,他帶著倆兒子,上陣父子兵一樣的用了兩天時間把這樹給砍了,第一天還有人去看,第二天看都沒人敢去了,因為砍樹,樹上流出來的,可是血。

不僅紅,還一股子的血腥味兒,李大膽的兩個兒子也有點怯,但是李大膽不信邪,愣是堅持把這棵樹給砍了,砍完之後,大家其實都害怕,害怕李大膽家裏出事兒,我爺爺也在那三天之內天不黑就關燈睡覺不敢出門兒。

可是過了一星期之後,李大膽一家活的好好的,而且這一星期啊,李大膽父子三人會木匠,愣是把那顆大柏樹,做了三口柏木大棺材,農村人對棺材沒什麽害怕的,反倒是羨慕這三口棺材真的瓷實,在城裏還換了十幾斤糧票,可把別人給羨慕死,當時我爺爺那個惱啊,把我奶奶好一頓教訓。看看,說了這些都是封建迷信,你偏要信?

可是沒過幾天,李大膽家的兒媳婦兒就給瘋了一樣的大早上光著身子就從家裏跑了出來的大喊大叫,說家裏出事兒了出事兒了,都死了都死了,等人們跑到他家的時候,個個都給嚇得屁滾尿流的,李大膽家堂屋的房梁上,三根兒繩子上麵吊著父子三人。

個個舌頭伸的老長老長,眼睛往外麵凸著,那看著要多恐怖就有多恐怖,要不說那麽多死法,就吊死的人最難看呢?當時看到這情況,村民們都嚇呆了,甚至沒人敢去把三個人的屍體從房梁上給卸下來。後來,這重擔肯定是交到我爺爺身上,誰讓他是隊長呢?當時我爺爺雙腿直打擺子,嚇得麵無人色的,後來還是村裏的那些老人出麵兒,柏木做成的棺材,賣了倆,還剩下一個,沒辦法大家用楊木板兒做了兩個棺材才把這慘死的父子三人給葬了。

一顆柏樹做了三口棺,剛好死了三個人,這是報複不是?——流言一時四起,爺爺都受到了領導的批評,把流言蜚語扼殺於搖籃之中,再這麽下去,這隊長他別幹了。

下葬了這三個人之後,當天晚上,我奶奶就撕著我爺爺的耳朵道:“讓你訓我,讓你訓我,不聽我的話,死的就是咱們一家三口了!”爺爺也沒啥好說,隻感覺到一陣的後怕。

當時的大環境下,有閑言碎語很簡單,爺爺也有辦法,就是李大膽一家幾口的事兒,誰再說就抓起來當成牛鬼蛇神批鬥批鬥,三兩次下來,就再也無人敢說,可是這事兒就算完了麽?

接下來的事兒,就是我老爹的事兒了,前麵就說過,他身體不是很好,就是皇帝身子乞丐命,幹不了活兒出不了門兒,當時七八歲的人了,走路都自己走不好。也就是在李大膽一家三口頭七的時候,頭七回魂兒夜麽,這一次整個村子都睡的早,早的很,那事兒大家能管住嘴巴不說,但是誰都知道就是柏樹上的神仙殺了李大膽三口。

也就是那天晚上,我老爹沒命的哭,哭的都掉了魂兒似的,一直哭,後來幹脆翻個白眼兒的迷瞪過去了,這下可把我爺爺嚇壞了,老郭家可就這麽一顆獨苗苗,這要是沒了可了得?馬上找了村子裏的赤腳醫生過來又是把脈又是紮針的,可是沒有用啊,村子裏的這個赤腳醫生是個老中醫,當時翻著我老爹的眼睛對我爺爺說:“更臣啊,給娃準備後事兒吧。”

我爺爺嚇的都要跪下了,可是那個老中醫沒辦法,後來就說幹脆你抱著往城裏的醫院去,說不定有辦法,爺爺當時就大晚上的啥也不管,直接背著我老爹往城裏跑,幾十裏路呢,那個時候連個自行車都沒有,完全要靠走。

當天晚上沒有月亮,甚至星星都沒有,爺爺就朝著城裏的方向背著我老爹徒步走,那條路老熟了,可是一直走到天大亮,爺爺就那麽憑著記憶一直走,後來走的實在是累了,那個年代的人趕路習慣了,也不感覺幾十裏路有啥困難,可是這一次爺爺感覺這路真難走啊,後來實在是累了,就原地休息一下,摸了摸我老爹,總算是還有呼吸。

直到天蒙蒙亮,村裏的公雞一叫,爺爺一回頭,看到身後的村子很是熟悉,他娘的這不是自己的村兒麽?再一看三魂兒嚇的沒了七魄,自己在的位置,竟然是李大膽家的三座新墳頭旁邊,墳是埋在麥地裏,墳周圍的麥苗被踩了一個圈兒,感情這是背著孩子在這三個墳頭之前轉了一晚上?

爺爺當時雖然害怕,但是背著孩子總算是有點底氣,對著墳頭罵了幾句,拔腿就跑,一口氣跑回了家,奶奶自然是在家哭了一晚上,看到爺爺一大早就回來了,以為跑到城裏背著我老爹的屍體回來了,嚇得一下子哇的一聲哭了出來。

“給老子整點吃的,哭啥,娃兒還沒死呢,我昨天背著娃去城裏,中了李大膽迷魂兒了,他們一家三口好像跟我有仇似的,讓我在他們的墳頭給轉悠了一晚上!”爺爺罵道,然後胡亂地吃了倆窩窩,背著我老爹再一次走,想著這次大白天的,總會沒事兒吧。

可是剛走到門口,鄰居郭二娃家的老黃狗就衝了出來,這條狗認識我爺爺,可是這時候卻跟瘋了一樣的衝著我爺爺就衝了過來,我爺爺一個躲閃不及,直接被咬到了大腿,那狗力氣多大,愣是撕下了一塊肉,當時那叫一個血流如注啊。爺爺大叫了一聲:“二娃子!”

不用叫,剛聽到狗叫和爺爺慘叫的鄰居都給衝了出來,手裏拿著木棍啊什麽的直接就開始招呼那條大黃狗,直接就把剛才瘋了的畜生揍的隻有出的氣兒沒有進的氣兒。

“更臣哥,這事兒,這狗我拴著呢,不知道咋就咬斷了繩子,而且它平時看你都搖尾巴,今天這咋就瘋了呢?”二娃平時比較怕我爺爺,加上我爺爺隊長的身份,都快要嚇哭了。

“哥,您這不能背著娃兒上醫院了,我背著去?”二娃繼續試探著道。

“滾!都滾!!”爺爺卻在這個時候忽然發火,像瘋了一樣的把所有的人都趕出了家門兒,然後,他拄著拐棍去把大門兒插上,叫上了我奶奶,道:“孩兒他媽,你去把何真人給我叫過來,不,是請過來。”

“現在請何真人幹啥?你不是要跟封建殘餘劃清界限麽?”奶奶道。

“我跟你說,我感覺娃這忽然不舒服,可能就是李大膽家三兄弟的搞的鬼,昨天我出門兒讓他們給鬼打牆了,今天出門兒直接被一條我熟悉的畜生給咬了,你還不知道咋回事兒?他們爺仨是阻止我進城,想弄死咱們娃兒啊!”

奶奶一聽,臉都白了,馬上就跑去牛棚,何真人白天要放牛,奶奶一直找到了後山才算找到他,找到之後說了說情況,何真人掐指一算,說道:“你回去吧,你家娃兒暫時沒事兒。白天我過去對你家更臣不好,晚上再說。”

等奶奶回來,跟爺爺說了何真人的話,又把爺爺好一通教訓,說跟著人家砸神像,娃要是沒了就是他造孽給造的。

爺爺則一直抽著煙歎氣,心裏卻是琢磨著,他娘的他也沒得罪李大膽,當時砍樹也是他自己要砍的,咋就訛上自己了呢?要不弄點紙錢,偷偷去給他們爺仨燒燒?

這也叫大事兒化小小事兒化了不是。

爺爺腿受了傷,也沒出去幹活兒,就在家耗了一天,也聽我奶奶哭了一天,等到天黑透了,何真人才背了一個包過來,我爺爺自然是煙酒供應著,何真人給我老爹把把脈,翻開眼皮看看,搖了搖頭,奶奶噗通一聲就給跪下了,罵道:“我家更臣不是個東西,造了孽了,有啥報應報我就成,別報應到娃身上啊。”

何真人摻起我奶奶道:“你家愛國身子骨不硬朗,這下是撞了邪了,別怕,我先看看是何方神聖。”

當時誰家裏都不敢有香爐,何真人從自己包裏給拿出來一個,點上三根香插上,又咬破自己中指,在我老爹的眉心,人中點了兩個血點子,道:“沒多大事兒,收了我的香,我問問咋回事兒,就送走了。”

何真人剛轉身,奶奶就指著想爐子道:“何神仙,香滅了!”

何真人回頭一看,臉色馬上就一變,念叨道:“不應該啊,弟妹,你也別著急,可能是我這香潮了。”

等何真人換了三根兒,剛插上,這一次,甚至這三根兒香直接就從香爐子裏斷掉了,那邊兒的我老爹,馬上就開始全身抽搐起來,點了兩個血印子的地方,都已經開始冒煙了。

何真人這一次直接臉色就白了,道:“他娘的,鬼不接香,這事兒完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