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過日子,不是鏡子中的花朵,也不是眉眼裏的青春

前幾天某個半夜,望著丫頭的qq發呆。

那時候,她已經睡了。在她的空間裏,好友給她的描述依次是:麻利、文靜、人見人愛、小家碧玉、柔中帶剛的小女人、工作狂。

我看了半天,不服氣地加了一條:加班先鋒隊隊長。

輾轉躺下的時候已經很晚了,我特意從手機裏翻看她打給我的最後一個電話:5月10日。

也就是那個周日,她去上課的時候,問我晚飯怎麽解決的一個電話。這一周,無論是她手機還是單位電話,都沒有一個。

我說我不服氣。

丫頭說,目前這條件,這環境,隻能這樣了。

按正常下班時間,她應該是5點30分下班,可是這一周,每天至少都要到7點,甚至更晚。有一晚到家時已經12點了。

我如果說心疼,她斷然不信。

丫頭到這個單位一年,老總先後炒掉了兩個人,都是財務。而且,那兩個人的工資都達到4k左右。對丫頭來說,這家單位是不公平的。

從最初的兩千多,工資漲到今天的三千左右,今年以來,盡管那個老板口頭上承諾著要加工資,但丫頭一直太過中庸,羞於開口。就這樣,她一個人頂三個人的工作,加班加點,忙得暈頭轉向。

這一兩周,我時常陷入一種焦慮中:我是在惆悵丫頭的工資低,還是不平於她的付出和得到不成比例?

對我來說,每一句話,甚至每一個眼神,都如履薄冰一般小心謹慎。丫頭的自尊心太強了。在橫挑鼻子豎挑眼之後,生活還得平靜。

可是,怎樣才算一個平靜呢?

有時候,她從單位吃完飯,回來馬上洗澡,幾件衣服一洗,立刻就呼呼大睡了,根本沒有跟我說話的時間。要是沒吃飯,回來我們倆在外麵草草吃一點,她拖著疲憊的身體,就好像馬上要累垮了似的感覺回家。

我能說什麽呢?

丫頭的柔與丫頭的剛是並行的。

這一點,我很清楚,我也是最大受益者。

她們幾個老板也很清楚這一點,所以,在解雇員工的時候,找到丫頭,讓丫頭去當說客。經過那麽一番剛柔並濟後,同事被炒了,留下丫頭一個人,在財務這塊,帶著一個半生不熟的新手裏裏外外地忙活著。

人們常說,愛情是把雙刃劍。

其實,要我說,某個人的某個優點,應該是雙刃劍。

比如丫頭,她的果敢,她的傳統,還有她不離不棄的那種精神吧,對我始終以“不拋棄、不放棄”的人文精神關心著,嗬護著,愛著……

同樣,她對單位也是這樣。

她自己其實也明白,這個單位走到今天,對她算是有點小不仁了。但她依然堅持著。

我在想,要是換過來,我違背了她一向的觀點而勸她放棄這份工作,或者做出背叛她單位的事情。這時候,她那根倔筋就會彈起了。連她父母都不行,何況我?

這個道理很簡單吧,就像愛一個人一樣,我們當初死心塌地地喜歡他的某一點好,比如孝敬父母,比如家財萬貫,比如才華橫溢……將來的某一天,因為你說了一句話,無意中傷了他的父母;或者,你的一些行為可能衝撞了他的“家財萬貫”,讓他誤以為你對他的家產感興趣;或者,他用他的才華知曉了你的某一個小算盤……凡此種種,反過來就是傷害。

聰明的你,再聰明也想不到孝敬父母的她,因為你對她父母的一句玩笑而和你分道揚鑣。某個深夜,也許你會流著眼淚問自己,我就是因為他孝順父母才跟他在一起的呀!

是的,最大的優點,有時候可能瞬間會變成最深的傷害。甚至,連你我自己也不知道。

我所表現出的不滿,僅僅是對丫頭沒日沒夜的加班行為的一種無聲抗議。我怎麽能不知道她的累呢?

要是有一天,『逼』急了,她來一句:“要不我不幹了,辭了工作,你養我嗎?”

天!

要是有這句話,我們的矛盾可能馬上就要爆發了。

我那些可有可無的稿費,我那些青黃不接的稿費,要是擔負起一個家庭的所有開銷——除非,那幫『奸』商從不拖欠稿費。

丫頭沒說,有一天在qq裏,我多說了幾句,她隻回了這麽一句:“唉,那我也沒辦法,你一定要給我更多壓力我也隻能這樣啊!”

仰天一歎。

我隻是希望她能輕鬆一點兒。

孟子說得好:“人無惻隱之心,羞惡之心,辭讓之心,是非之心,非人也。”我是她的老公,所謂“惻隱之心”也是一相情願罷了,資本家們有“惻隱之心”嗎?

前幾天跟弟弟聊天,他說在青海,基本不知道啥叫經濟危機,好像根本沒有影響。我笑著告訴他,在深圳,每一個角落裏都能感受到經濟危機的存在。

工人的工資被無情打壓著、裁員似乎變得公開而不留情麵了、請假就可以讓你滾蛋、不想幹你就可以走人,門口多的是沒有工作的求職者、找一份合適滿意的工作比相親還要難……

這就是丫頭說的“我也隻能這樣”的道理。

又是在深夜,又翻開那幾句再也簡單不過的qq對話——

丫頭 18:53:22

你也不能總待在那兒啊,出來走走唄。

不然這樣,世界變得也太小了。

多沒意思。

要不你過來吧,一會兒咱吃點東西,再逛逛街啥的。

整天待那山溝溝裏,沒意思。

我 18:56:39

不了,我睡覺去。還沒吃飯,你什麽時候回來我什麽時候吃。

丫頭 19:53:43

我們一會兒就去吃飯了,老板也在。我不好走啊,你自己去吃吧。

感覺,自己太過任『性』。

而我的任『性』又和資本家的無情,或者偽情“相得益彰”,現在想想,這種雙重折磨真是夠點意思。也許,這就是生活的味道吧。

丫頭不是張愛玲,我也不是胡蘭成,既然都是踏踏實實過日子的,就沒有多餘的選擇。張愛玲可以愛著除了胡蘭成以外的男人,胡蘭成也可以愛著除了張愛玲以外的女人。

可是,我們都不行。

過日子,不是鏡子中的花朵,也不是眉眼裏的青春。用充滿小資情調的文字來描述,寫給誰看呢?時間一久,等塵埃落定,最後凸顯的,一定是大大的兩個字——虛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