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綠前輩?你這是——”

同在李軒身後的江含韻先是一陣愣神,隨後就目眥欲裂,她猛地一拳轟砸在綠綺羅的身側,以霸烈拳力將綠綺羅的整個人轟飛到了三百裏外。

可此刻為時已晚,綠綺羅的工布劍在轟穿李軒的心髒之後又順勢一攪,將他的整個胸膛轟出了一個巨大的孔洞。

並有一縷縷綠色的絲線,在李軒的傷口邊緣蔓延。

那不知是什麽毒素,凡綠絲所過之處,李軒的血肉都枯萎晦暗。

李軒的口裏也吐出了大片的黑色血塊,就連元神都一陣動**飄搖,顯然也被綠綺羅這一劍重創。

江含韻眼眸赤紅,她以昆侖鏡的時序之法,將綠綺羅強行定在了半空,整個人則如雷光電閃般的衝擊到了綠綺羅身前。

不過就在江含韻的拳鋒即將擊中綠綺羅的時候,李軒卻忽然出聲:“住手!皇後請暫息雷霆之怒,傷我的元凶,並非玄女娘娘。”

此時他竟轉過頭,眸色無比複雜晦澀的看向了祭壇之外,那個浮立在三千丈高空的秀麗身影。

那正是王母九鳳!

此時她正手提著一盞綠色的魂燈,眼神冷漠的睨視著李軒,也傲睨著在場的眾多帝君。

在她的身後,則鱗次櫛比的展開了一層層龐大的陣圖,一瞬間就將這封閉的始皇陵與江山社稷圖破開一線。

周圍如南極,勾陳,真武與東極等人,則無不都是神色凝重。

而李軒看似鎮定如常,可他的一身氣息,正在急速衰敗。

就連這位的語聲,也含著幾分虛弱:“我沒想到,這個人竟然是你。”

他說話的時候,綠綺羅正茫然失措,迷惘不解的看著自己的手,她的麵色則煞白如紙,痛悔莫名。對於江含韻的致命拳鋒則是全然不覺,完全不加躲避。

可當她聽得李軒之言,還是立時抬起頭,滿懷疑惑的往王母九鳳看了過去。

就在一瞬後,綠綺羅的神念近乎停止了轉動。

她發現王母九鳳手中的那盞魂燈,內中赫然有著一位相當於人拇指頭大的綠色身影。

其身姿麵貌與綠綺羅一般無二,簡直就是小人版的‘綠綺羅’。

綠綺羅隻望了一眼,就知那正是自己元神真靈的一部分。

她整個人如受雷擊,心想自己怎麽就愚鈍到了這個地步?連自己的元神遺失了一部分都茫然不知?

不對!是一開始就被人取走了,時間就在她重聚真靈之前——

就如伏羲與虞子聯手,讓太虛諸帝無法得知她的存在一般;也有人遮蔽她的意識,讓她無法察覺到自己缺失的部分靈魂。

不!可能諸天大帝之所以對她的存在一直茫然無知,還有聖人介入之功。

自己一開始,就是聖人手中的棋子——當綠綺羅意識到這一點,她的瞳孔當即收縮成了針狀,無窮的恐懼與怒恨湧入心靈。

“是我!”

王母九鳳微微一笑,神色泰然自若,氣度雍容爾雅:“本宮得向陛下道一聲謝,如非是陛下再次登基天帝,我與諸聖不知何時要拿到這棺中之物。”

李軒則深吸了一口氣,眼眸深處則蘊著無窮戾恨,無限殺機:“諸卿還愣著做什麽,汝等還不出手,給朕殺了她?”

可這一瞬,天空中的五方天帝卻是聽如未聞,毫無動作。

四象神君內部則是稍顯混亂,其中的白虎凝聚出無量庚金之氣,怒聲咆哮,玄武也顯化出龜蛇之形,想要奉令對王母出手。

可孟章神君青龍卻微微凝眉,神色遲疑。

更關鍵的是,陵光神君朱雀的麵色青白變幻,整個人怔怔的立在那裏,眼神茫然無法置信。

這使得四人的四象星宿陣完全無法形成合力,幾乎瀕臨潰散。

唯獨那五嶽大帝同時出手,在天空中現出了五座巨大的山峰,往王母九鳳轟落碾壓。

可隨著王母九鳳的頭頂一尊高達四十九層的赤金色寶塔顯化,那含蘊有‘五行’,‘混元’,‘鎮壓’這三大神天之法的五嶽之形,卻遲遲無法淩加於王母九鳳之身。

而此時的紫微,東極,真武,扶桑,文昌與陸壓六人,都立在原地,幾乎一動不動。

不過這六人雖未出手,卻為李軒擋住了十二金人的戰戈轟擊。

其中的紫微,東極,真武與文昌四人,更分出了強橫的法力,壓製這九鳳身後展開的法陣,試圖阻攔這通道打開。

唯獨勾陳憤而出手,從身後風雷雙翅內轟斬出成千上萬道青色的半月刀光,往王母九鳳斬擊過去。

與此同時一杆黃金巨棍也驀然從他手中現出,並在頃刻間膨脹至千丈餘長,卷帶著神天階位的風雷之法由半空砸下。

可隨著王母九鳳拿出一麵杏黃色的旗幟隨手卷動,這些半月刀光就似被憑空抹去一般,消失得無影無蹤。

那黃金巨棍也失去了大半力量,砸在那四十九層寶塔垂落的金氣霞光上,卻連一點波瀾都未興起。

“陛下現今重傷至此,居然還指望你這些三心二意的部屬?”

王母九鳳冷冷一哂,同時眼神陰冷的看著勾陳:“也有一些愚人,總要負隅頑抗,冥頑不靈。可聖人之意,豈是你能違逆?”

她一抬手,就有一柄紫色的小錘從袖中轟出。勾陳心神一凜,當即以風雷黃金棍截擊。

而隨著錘棍交擊,勾陳口中鮮血橫溢,整個人滑退千丈才立穩。

他的眉頭則深深皺起,這王母九鳳的法力其實還要遜色他半籌,可她周身三件神寶,都有聖人法力加持,強勢之極。

李軒望見此幕,眼神亦晦澀莫名:“我現在身中的毒素,與昔日昊天隕亡之前一模一樣。那麽昔日背叛昊天,伏殺玄女娘娘的也是你?

是了!之前我們隻以為凶手是當時遲到,或者未能趕至的幾人之一。卻忘了你身為坤元宮之主,宴席的主人,想要暫時瞞過諸帝,從席間脫身,也同樣輕而易舉,此外,想必還有太白星君與你配合?”

“你隻猜對了一半。”

王母九鳳搖著頭,她氣度恢弘,唯我獨尊:“昔日玄女娘娘在幽州遇伏,其實是出自於昊天之意。”

當她此言道出,在場的諸多帝君都不禁一陣愣神。

王母九鳳唇角則流露出諷刺的笑意:“這位玄女娘娘曆經數主,那十二祖巫,刑天,共工,炎帝,黃帝,帝辛等等,還有其父燧人氏,皆因她而事敗。下場或是橫死,或是被迫隱居。

她又人脈廣闊,乃燧人之女,伏羲女媧之妹,泰山大帝的姻祖,還與那位始皇多次會麵,試問我夫君如何能放心得下?不過昊天身中之毒,確是出自我手。”

遠處的東極太乙救苦天尊聽到這裏,就不禁‘嗬’的一聲冷笑。

昔日他身為‘東皇太一’時,就是因九鳳,九嬰,鬼車,姑獲之叛而敗亡。

結果昊天迎娶九鳳為天後不到八百年,就因九鳳而死。

不過他的眼眸中,卻未顯出太多的情緒。他畢竟隻是東皇太一的殘靈化生,不能算是真正的東皇太一。

李軒則是劍眉微揚:“如此說來,玄女娘娘的複生,也是出自你與聖人之手?”

“原本以聖人意旨,她該當在幽州真靈散盡,萬劫不複的。”

王母九鳳似乎完全不在意時間流逝,她一邊語聲淡然的答著,一邊眼含諷刺的凝視李軒,看著後者的肉身元神一點點的衰敗黯淡。

“不過玄女死後二十年,時局又生出變故,所以聖人給了她重聚真靈的機會,假借真武大帝之手,為她招魂聚靈。這蠢女人也很有趣,她以為自己一直在聖人耳目之外,卻不知自己自始至終都是聖人手中的玩偶傀儡。”

綠綺羅雙眼圓睜,綠寶石般的雙瞳中燃燒烈焰。

她感覺無窮的戾氣,極致的怒恨在胸膛積聚,就仿佛是一頭在她體內生成的凶獸,在噬咬撕裂著她的五髒六腑。

而就在一瞬之後,綠綺羅就猛地禦劍而起。

她以生死之法掌生定死,以太初之力扭轉根源,以庚金之氣洞穿一切。

可綠綺羅的太初劍氣才剛剛指向王母九鳳,後者就冷笑著拿魂燈一搖。

綠綺羅瞬時隻覺元神內劇痛難當,整個靈魂仿佛是被千刀萬剮,被割裂成了無數碎片。

她駕馭的劍氣瞬時散盡,隻能無力的跪倒於地。

與此同時,無盡的痛悔,無垠的絕望彌漫於她的心靈,讓她的元神法體劇烈動**,幾乎無法維持。

“變故?”

李軒對綠綺羅的慘況似毫不在意,他此時雖氣機黯淡,卻敏銳的注意到王母九鳳言中的‘變故’一詞,當即若有所思的看向身後:“其時昊天已死,你說的變故是與這位始皇有關?說起來我之前就很奇怪,這棺內的混沌殘鍾與聖人之基,似乎還不值幾位聖人如此苦心孤詣。”

混沌殘鍾與聖人基石,確實能造就一位半步超脫的聖人。落在合適的人物手中,甚至可阻止會元大劫。

可隻需它們藏於棺內不現世,對於聖人來說豈非毫無威脅?他們何需如此苦心孤詣的布局,借他之力打開始皇陵,謀算這棺中之物?

“你們想要的到底是什麽東西?是與聖人的傷勢有關?還是什麽對聖人而言至關重要的器物?還有,這始皇陵內的一應布置,九鼎山河陣,十二都天神煞,混元河洛大陣,始皇似乎不隻是要完成轉生之儀,更像是針對聖人?”

王母九鳳也微微愣神,然後啞然失笑:“不愧是聖人選中之人,聰慧天縱。說起來,陛下登基天帝的進度也屢屢讓我們意外,原本以為陛下即便有我等暗助,也得至少二十年時間才能統一外域。

可即便聖人也沒想到,你能在短短七年間就征服太虛,壓製諸帝。太白星君說你才兼文武,雄才大略,倒也不算錯。”

此時她卻狐疑的將視角餘光,掃向了遠處的江含韻。

之前這位天後娘娘還怒意填膺,似恨不得生噬綠綺羅的血肉,可此時她與李軒的幾個妃子立在那裏,全無任何反應。

不過李軒的氣血元神,確實已陷入天人五衰的境地。

王母九鳳腦海內的念頭如疾光雷電般轉動,心中的疑念越來越濃。

扶桑大帝此時忽然插口:“關於始皇陵,我倒是得知過一二奧妙。我昔日化身方士徐福,在始皇座前效力參與過這始皇陵的設計。

這位始皇雄圖大略,他知道諸聖一定會阻止他的轉生儀式,幹脆將計就計,構建出這三座大陣謀算諸聖。他不但要以這場‘泰山府君祭’逼迫諸聖進入他的皇陵,更欲以聯手伐聖之名引誘女媧,後土入內。

我感覺此事幹係太大,不敢參與,就幹脆接了他尋覓延壽神藥的差事去了扶桑。之後果不其然,始皇功敗垂成,死於轉生之儀開始前的數日,崩於沙丘宮內。”

“東王公你是隻知其一不知其二!”

這是真武大帝,他相貌威嚴,雙耳高聳,厚大垂肩,丹鳳眼內精芒閃動:“都說始皇駕崩於沙丘,趙高為掩人耳目,以‘何羅魚之屍’來掩藏始皇屍首,夤夜疾回鹹陽。可我當時就在沙丘宮,就在始皇車駕附近,卻自始至終都未見始皇的屍首。”

遠處的紫微,勾陳等人聞得此言,不由都神色微動。

“也就說,這很可能是詐死?始皇的算計,最終可能還是成了?”

此時陸壓道人的眼眸中,更現出了幾分笑意:“我最近三千年就一直在奇怪,諸聖與後土,女媧為何至今都閉關不出。他們在昊天隕亡那一戰的傷勢,就真的沉重到這個地步?如果我們的猜測是真,這位始皇陛下可真是雄圖大略,奸猾似鬼。”

他又好奇地看向了祭壇之上的始皇棺槨,語聲略含玩味:“那麽這棺槨之內,到底藏著什麽?如果我猜得沒錯,這內中一定是關係他們成敗之物,也隻有如此,才可能讓他們這般在意了。”

王母九鳳冷冷的看了他一眼,眸光鋒銳如刀。

陸壓道人卻毫不在意,他好整以暇的背負雙手:“對了,我以前一直不解,那昔日的玉皇大帝來得全無跟腳,也不知是從何處冒出來的人物。可今日我卻有個猜測,此人莫非就是王母?

這是諸聖酬你誅除昊天之功?所以助你代替昊天,成就天帝之尊?王母可真是舍得啊,為成就我們這位天帝陛下的功業,連這等樣的分神法體也舍得投入。”

在場的諸多帝君對於陸壓之言,竟然毫不意外。

唯獨紫微大帝若有所思,心想這恐怕不是王母九鳳舍得投入,而是當時的戰局演變,出乎王母九鳳與諸聖的意料。

王母九鳳卻沒再理會陸壓等人,她神色肅穆,眼神凝然的注目‘李軒’:“你不是李軒,是楊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