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日之後,李軒駕馭皇家的赤雷神輦返回京城。

原本朝中有人提出要朝廷專為汾陽郡王,舉行一場盛大的郊迎奏凱之禮。

不過這提議卻被李軒嚴拒了,這郊迎奏凱之禮與獻俘大典是一定要辦的,卻需等漠北的大軍返回再說。

至於他自己,不缺這點榮耀。

不過當李軒返回京城之後,也不知道是什麽人泄露了消息,整個京城陡然間歡呼聲四起。什麽‘郡王千歲’,‘郡王無敵’,‘郡王萬福’的呼聲此起彼伏。

還有大量的人群,聚集到了五軍都督府的大門與汾陽胡同。

不過這個時候的李軒,卻在宮城之內與虞紅裳商討國事。

他入宮本是向監國長公主述職,順便交還征北大將軍印與虎符的。

結果因二人需要商討的軍政要務過於繁雜,李軒不得不留於宮中,與虞紅裳一起輾轉反側,夙興夜寐。

不知是否久別重逢,又或是其它什麽緣故,李軒感覺今日的虞紅裳額外興奮。

一直到次日的上午時分,李軒才被虞紅裳放出宮城。

出宮之際,李軒還領受了虞紅裳一封旨意,是冊封他為太師的。

太師原本為三公之首,在本朝卻隻是榮銜。

不過虞紅裳的意思是讓李軒以‘太師’的名義,擔負起教導天子的職責。

李軒原本想自己哪有功夫去教一個小屁孩讀書?

可虞紅裳一直趴在他胸膛上細聲軟語的求告,虞祐巃也在旁邊‘啊啊’的叫。

這小天子可能是認為李軒欺侮了他的養母,義憤填膺的用小手拍打李軒。

那小模樣簡直可愛極了,李軒一時沒能扛住,也就答應了下來。

好在他這個太師,並不需親自為天子講課。

他隻需為天子製定課程,然後考察天子的學習進度。對負責講課的翰林學士加以監督即可。

接下來,李軒又返回汾陽胡同去看了薛雲柔,在那邊小心翼翼的陪了少天師一天一夜。

薛雲柔已經臨近產期,這可能是李軒的長子,李軒又是激動又是擔憂。

雖說這孩子日後肯定得姓張,隨薛雲柔入嗣天師府,可李軒一點都不在意。

李軒出身現代,又有過被父母遺棄的特殊經曆,對傳宗接代這種事看得很淡。

他認為隻要孩子能過得好,一生幸福安康,那比什麽都強。

唯獨孕婦的脾氣不太好,李軒為北伐蒙兀消失了近兩個月,讓薛雲柔積存了不少怨氣。

關鍵他回歸京城之後,還在宮城之內留宿了。

李軒如履薄冰,連哄帶騙,才讓薛雲柔的小臉上恢複笑顏。

等到翌日李軒從道觀裏出來之後,又馬不停蹄的趕去了對麵羅煙的宅邸。

後者也是產期在即,所以這兩個月都沒再去六道司,一直在家修養。

李軒卻在羅煙的院前吃了閉門羹,被羅煙請的老仆給攔了下來。

他一點都不覺意外,自己回京之後在宮裏麵呆了一夜,又陪了薛雲柔一整天,自己難道還想在羅煙這裏討到好臉色?

換成羅煙以前的脾氣,早就收拾行李走人,與他相忘於江湖了。

不過李軒自有挽回局麵的手段,他直接在門口一個踏步,強行突破院內的一重重禁法,直接踏入到了羅煙的閨閣之內。

可李軒還沒站穩,迎麵就是兩道匹練般的刀光劈斬過來。

那刀如光似焰,仿佛流光。

幸在李軒的《聚變核爐》經周天星鬥大陣演算之後已趨大成,他身影也化作一道疾電,在這閨閣之內快速的閃動。

他不敢與羅煙交手,甚至不敢出手抵禦,生恐羅煙動了胎氣,隻能使盡渾身解數,持續的閃避挪移。

羅煙的一雙紅袖刀卻越劈越快,無數刀光在房內縱橫交錯。

房內好好的一張紅木圓桌,‘嚓嚓嚓’就被切成了米粒大小的粉末。旁邊李軒親手題詞的屏風也沒能幸免,被‘嚓嚓嚓’的切成碎塊。

此時李軒稍稍大意一點,就可能被剁成肉沫。

可他非但沒有哄騙薛雲柔時的小心,語中反倒含著幾分冷意:“煙兒這是在怨恨我在你最後的時間裏,沒能夠陪在你身邊嗎?”

羅煙當即麵色微變,手中的一雙紅袖刀終於停滯在半空,她錯愕的看著李軒,然後有些心虛道:“什麽最後的時間,你在說什麽??”

李軒沒有說話,他沉著臉走過去。同時探出手,去觸摸羅煙的白蓮印記。

羅煙原本下意識的想要抗拒,可她才剛剛抬手,就在李軒冰冷的視線注目下停頓下來。

當李軒的大拇指,從那白蓮印記的上方抹過。這印記果然發生變化,由之前的白色蓮花,變化成這個世界獨有的‘月蓮’。

“心月蓮!”李軒的眸色更加陰翳沉冷:“你打算瞞我多久?直到你變成心月蓮菩薩的那一天?”

羅煙麵色蒼白,沉默不語。

她原本怒意滿腔,想要尋李軒算一次總賬,給他一個好看。

可這時候,羅煙隻有滿滿的愧疚與慌張。

“好得很!這月蓮佛印由內而外,深植元神根本。居然還蠢到用幻術,遮蔽這月蓮佛印的真形。”

李軒仔細觀察著那‘月蓮佛印’,心緒不禁微微一沉。

羅煙的情況,比他想象的還要更糟糕。

李軒的言語,也就更尖酸刻薄起來:“怎麽?這是想要把孩子生下來,就棄我而去?沒想到堂堂的紫蝶妖女,居然真蠢到這地步。”

羅煙一陣沉默,她遮蓋月蓮佛印的目的,就是擔心李軒去尋心月蓮菩薩與佛門的麻煩。

她成為心月蓮轉世法體一事已成定局,再無法扭轉,何必將李軒卷入進來,讓他得罪佛門?得罪一位無限接近於佛之果業的大菩薩?

且這樁事的緣由與過錯,都不在心月蓮菩薩,而在於她夏南煙,一切都是她自己的選擇。

此刻羅煙唯一的想法,就是把孩子生下來,給李軒留一個念想。

羅煙欽佩劉氏的為人,知道這孩子未來一定不會受委屈,也一定會平平安安的長大。

李軒一看羅煙的神色,就知道她在想什麽,他直接回以冷笑:“你認為孩子生下來,可以丟給我娘是嗎?母親她是一個心善之人。可我以後孩子多著呢!我母親即便疼惜這孩子,她又能用幾分心思在他身上?”

“你!”羅煙的麵色蒼白如紙,同時莫名的心慌。

李軒沒等她話出口,又麵色冷漠道:“如果我再告訴你,昔日你家滿門被滅,也與那什麽心月蓮菩薩有關呢?煙兒你遇見我之前的一生,又是否被人刻意安排?

煙兒,以你的智慧,難道就從沒想過這其中的異常?這個世間雖然有無數天賦出眾的英傑,可能夠在幻法天資上超塵脫俗,足以容納菩薩法力的容器,又有幾人?”

羅煙的嬌軀頓時微顫,瞳孔驀然怒張。

這一瞬,她認知的屏障似被打破,無數零散的記憶,忽然狂猛如潮的湧入到她的意念內。

見知障!

——這是有法力高絕之人出手,屏絕了她的見知。

這一瞬,羅煙卻隻覺慌張。

她還來不及痛恨懊悔,隻是在擔心自己孩子的未來。

事已至此,羅煙想不到任何扭轉自己命運的可能。

這意味著她隻能棄他而去,將孩子孤零零的留在世間。

這個時候,無窮無盡的不甘在羅煙心念之內滋生。

她甚至在痛恨自己,自己怎麽會有這樣的想法?就這麽不負責任的把孩子生下來?

李軒原本還想諷刺幾句的,可他見羅煙那六神無主、失魂落魄的神色,還有那紙一樣蒼白的小臉,就又把到了嘴邊的話收了回去。

他轉而抓住羅煙的手往虛空一踏,來到了天刑台空間。

羅煙整個人恍恍惚惚,都不覺周圍有異。

直到不遠處,一大批穿著‘烏金天甲’的天兵朝著李軒伏身參拜。

“吾等參見陛下!”

“伏請陛下萬安!”

羅煙這才神智一醒,她驚疑不定的四麵眺望:“這是?”

就在她視野所及之處,隻見一片片身穿暗金戰甲,金光輝煌的將士伏倒在地,一杆杆長達一丈二尺,加強版的‘符文燧發線膛槍’挺立如林。

“這是我的將士。”

李軒心想倒是巧了,原本他的‘神霄寶殿’是無人值守的。

可自從他冊封了邱福為首的一眾天兵天將,這天庭就變得更加擁擠。

三位神將不得不將一部分將士的營地,選在了神霄寶殿之外。

李軒繼續抓著羅煙的手,走入到了神霄寶殿內。

這殿中別無他人,隻有江含韻背負著手,屹立於此。

“這段時間,煙兒你就在這裏呆著,哪裏都不要去。”

李軒一邊吩咐,一邊引動了昊天神印之力鎮壓封鎖,他同時望向江含韻:“幫我看著她,不能讓她離開此地半步。”

“知道!有我在,她一定能安然無恙。”

江含韻第一眼看的是羅煙的肚皮,然後她唇角就不自禁的撇了撇,心想李軒對他的幾個紅顏知己倒是挺好的。

六尾靈狐小雷猜測李軒之所以會覬覦天帝之尊,隻怕正是為了羅煙。

她心緒有些複雜,又敏銳的發現,羅煙正滿懷疑惑與不解,還有著濃烈不安與焦躁。

“放心!”江含韻看著羅煙:“這裏是李軒自建的天庭,有他的神權鎮壓,諸天神佛都難將他的力量侵入這座淩霄寶殿。”

“淩霄寶殿?天庭?”

羅煙愣了愣,然後無窮的希望,無窮的雜念,驀然從她胸中滋生。

她不知李軒究竟瞞著她做了什麽,可自己的命運,說不定還有挽回的機會?

李軒此時則神念微動,他探手一抓,從虛空中攝住了一封信符。

然後他就不出意料的微一搖頭:“這裏的詳情稍後再說,我去去就來。”

這是繡衣衛給他傳來的消息,佛門八宗之首於昨日密議嵩山。

然後在一刻之前,昨日所有與會的佛寺都下達了召集僧兵的指令。他們在一日之內,橫掃了市麵上幾乎所有的靈丹與法器。

這毫無疑問,是在積極備戰的信號,也是禪宗釋空信與心月蓮菩薩對他的答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