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整個北京城為漠北那場輝煌大勝而鼓樂齊鳴,歡聲雷動之時,遠在西安城的沂王虞見深也收到了來自漠北的消息。

此時朝廷的大軍已經逐步從北麵與東麵兩個方向,推進到了西安城下。

沂王虞見深掌握的秘諜暗探也已所餘無幾,情報網被撕裂的殘破不堪。

不過大晉的北伐牽涉天下人心,虞見深對此戰也關注有加。

他現在雖然窘迫,可十幾個用於觀察漠北戰局的人手還是能夠拿得出來的。

而在接到來自於北方的信報之後,虞見深就把自己關在寢殿內,一直盤坐於殿內默默無語。

他麵色蒼白,雙眼失神,瞳孔毫無焦距,完全不知時間流逝。

直到夜間,察覺到不對勁的鐵麵人與原陝西總督莊鎰,還有沂王幕府中的幾個心腹謀臣,都一起來到了寢殿門外等候。

幾人的臉色也都沉冷難看之至,他們也已接到了李軒於破敵山大破蒙兀,斬首達五十萬級的消息。

此時他們在陝西的局麵本就慘淡艱難,朝廷在漠北的這場大勝,無疑更讓他們雪上加霜。

可以預見這場破敵山慘敗之後,蒙兀人別說是威脅大晉北疆,就連汗庭是否能存續都是個問題。

大晉則可將上百萬的邊軍從北方抽調出來,並將大量的軍資轉做他途。

這可以讓晉土之內一切野心勃勃之輩,都噤若寒蟬,收起他們的不臣之心。

一直到深夜時分,這寢殿的大門才由內轟然打開。

虞見深神色自若的從門內走出來,他看著眼前幾位謀臣,然後一聲失笑:“怎麽了幾位?被那位汾陽郡王嚇破膽兒了?”

原陝西總督莊鎰不由一陣愣神,然後他眼中就現出了欣慰之色。心想這真不愧是他願付出一切,為之效力的明主。

“破敵山這一戰,確實把老夫嚇了一跳。”

前陝西總督莊鎰麵色也恢複如常:“瓦剌大汗也先會放棄他們蒙兀曆代以來抗擊中原大軍的戰法是其一,李軒這逆賊敢於在異域他鄉主動出擊,以四十三萬軍臨兩倍之敵戰而勝之,且傷亡輕微是其二。”

鐵麵人則語聲凝然道:“也先是不得不與晉軍會戰,草原大旱至今,不久之後又是寒冬,瓦剌人的牧場,養不起那幾百萬的人口,萬萬頭的牲畜。”

“所以這位汾陽郡王才可怕,古之將領,擅於軍陣戰法,能夠合理利用地勢者就可稱名將,那位汾陽郡王,則是明天時,知地利,掌人和。”

莊鎰一聲歎息:“此人在今年五月初揮師北進,顯然是已窺覷到了蒙兀人的這個破綻,有了全盤的戰法,必勝的把握。”

他心中怒恨,李軒越是戰功彪炳,越是戰無不勝,就越讓他惱怒。

這汾陽王妄稱理學護法,豈不知天下正統何在?

此子卻偏偏助紂為虐。不將他天下無雙的智謀武略用於正途。

他若能明白道理,襄助沂王,這天下最多三五年間必將盛世可期。

“孤倒是挺歡喜的,此戰之後,我大晉可謂是一雪前恥。”

虞見深一邊說著,一邊在台階上席地坐下:“說實話,本王在接到戰報之後,心情也沮喪到無以複加。可在仔細尋思半日之後,卻發現此戰對我沂王府影響有限。

諸位可想想,朝廷的京營與邊軍征伐漠北之後,大軍難免疲敝。本王預計,在明年初春之前,朝廷不可能將邊軍用於陝西。然後是汾陽王,汾陽王戰無不勝攻無不取,不過正因如此,陳詢等人無論如何都不可能讓他再出掌陝西戰事。”

“殿下明見!”

鐵麵人的眼中不由現出了幾分欽佩之意,他既滿意於虞見深的心性城府,也對沂王的智慧大為驚喜。

“汾陽王就如朝廷手中的絕世寶刀,既能傷人,也能傷己。陳詢等輩如果不想這把寶刀失控,傷到自身,那就勢必不能讓他再輕易出鞘。”

沂王虞見深的唇角微揚,他語聲慨然:“就是這個道理!且即便汾陽王來了又如何?我等如今已將身家性命都全數壓上,難道汾陽王來了,我等就要束手就擒?汾陽王固然戰無不勝攻無不取,可我虞見深也還是要豁出性命,與他拚一拚的。”

他揮了揮袖,示意在場的幾位謀臣都坐下來:“你們來得真好,本王也正要與諸位討論一下接下來的局麵,籌謀一下該如何應變。首先就是軍心,漠北的消息是瞞不住的,所以我們得想些辦法,穩固一下將士們的情緒——”

他正說到這裏,遠處忽然有一道符書從遠處飛來。

沂王虞見深不甚在意的接在手中,可就在符書入手後不到片刻,虞見深的臉色就一陣青一陣白。

鐵麵人初時不在意,他認為這個時候,哪怕再有什麽壞消息,也壞不過破敵山之戰。

可隨後他就見虞見深的唇角,竟然溢出了一線血痕。

而就在不久之後,鐵麵人就知道緣由了。

一日之前少司命回歸金闕天宮,與大司命大戰於天山之巔,導致金闕天宮分裂。

最終少司命據天宮之七,依然占據天山。大司命則隻據其三,移宮於昆侖。

情況顯而易見,此戰是大司命慘敗——

……

李軒知曉天山一戰詳情的時候,是在斬殺也先之後不久。

讓他頗為遺憾的是,源太微未盡全功,沒能夠拿下整個金闕天宮。

這是源太微傷勢在身,無力與大司命正麵抗衡之故。

即便有朱明月、仇千秋,有中流居士之助,源太微依然隻拿下金闕天宮七成左右的懸空浮島。

讓李軒遺憾的第二件事,是金闕天章竟不在天宮,不知被大司命藏匿於何處。

這就意味著,源太微從金闕天宮奪回的上百件仙寶,近十件偽神寶都無法動用。

這些東西,大多都被納入《金闕天章》的體係當中。隻有金闕天章正式冊封之人,才能夠將之取用,隻有零星的幾件是例外。

不過這些仙器神寶能夠不為大司命所用,對他們來說就是賺了。

且此戰也不是沒有收獲,源太微已從金闕天宮的天牢裏麵解救了六名天位部屬,又得到了青龍宮主司神化為首的五名天位投效。

這使得六道伏魔司麵臨的壓力大減,隻需源太微為首的北天宮緩過氣,就可將這為數眾多的天位高手,投入到秦皇元封的修複當中。

然後還有一個不知該說是好還是壞的消息,少司命親自給他寫了符書,準備再次向李軒舉債。

這次是銀元八千萬,三年之後償還,月息三分年付,以天宮部分寶物作為抵押。

大司命明顯吸取了前次東島之戰的教訓,將金闕天宮的所有財貨,都集中於她的‘天命神宮’。

在金闕天宮分裂之後,這天命神宮依舊掌握於大司命之手,被她帶往了昆侖。

所以源太微現在依然很窮,甚至是更窮了。

她從天牢中救出的幾個部屬大多也傷勢沉重,急需丹藥救助。

金闕天宮的《大不周正反九宮仙陣》更是破損嚴重,急需修複。

源太微顯然也不放心此陣依然維持著先前的模樣。

此外她要維持金闕天宮十二名天位,上百名的第四門,如此大的體量就更需財力支持。

李軒不假思索就答應了,反正這錢也不是從他這裏借出去的。

從朝廷那邊借錢出來過一倒手,一年就有好幾千萬銀元的收入,這何樂而不為!

李軒也順勢答應了源太微要更換抵押物,拿回‘斬仙令’的請求。

‘斬仙令’對他來說最大的價值就是開啟‘周天星鬥大陣’的權限,如今樂氏夫婦,已經為他仿製了一枚‘斬仙令’。

此物雖無斬仙令的極天偉力,可與周天星鬥大陣相關的部分,卻是完完整整的拓印下來。

所以這東西對他說,價值已經不大。

有仿造的斬仙令在手,李軒一樣可號令周天星鬥大陣。

此時他已處理好破敵山戰後的一應諸務,正與將士們飲宴。

李軒一點沒端郡王的架子,一樣的大口吃肉,喝酒吹牛。

不過他很快就發現帳中諸將,都不是很自在,非常局促。

李軒當即就明白,自己是再沒可能與將士們打成一片了。這種籠絡軍心之法對他來說已經過時。

李軒就知機的選了個時機離去,然後一個個營盤拜訪,給諸部將士敬幾杯酒,再說一些場麵話,灌一些心靈雞湯就算了事。

如此一來,大營中氣氛反倒是熱烈無比,各個營盤都是喜氣洋洋,載歌載舞。

而就在李軒走完最後一個營盤之後,他就獨自離開了大營,悄無聲息的飛空遁行,來到了三十餘裏外。

這是一座臨河的小山丘,有一匹身軀矯健優雅,雪白色的‘龍血馬’正俯臥於河畔旁的一塊青石上,無聊的甩著尾巴。

李軒的眼中,不由現出了一抹強烈喜意。

他想果然不出所料,夢清梵她沒法離開自己五百裏外。似破敵山這樣的大戰,夢清梵更不可能不關注。

‘神血雷鸞’這次也沒讓他失望,幫他找到了夢清梵的蹤跡。

李軒抬手之間,就以昊天神印的‘神權’之力,隱匿住了氣機,然後悄無聲息的往夢清梵後方潛行過去。

“可惡!這胃口真被他養得刁了,好想吃那北海冰魚,好像吃玉寒燭蝦,北海極純之水蘊養,一點腥氣都沒有——”

當李軒靠近的時候,夢清梵正是用她招出的火焰烤著幾條魚。

不過夢清梵卻一副懨懨的神色,她一邊流著口水,一邊口裏念叨著:“不能這樣!清梵啊清梵,你得有一點骨氣,一定得壓住這獸性意識。否則你以後還做不做人呢?這臉麵該往哪裏擱?”

李軒聽到這裏,就不禁啞然失笑,他已經走到夢清梵身後,正準備開口。

夢清梵卻忽然生出感應,她像是受驚了一樣,整個軀體驀然騰躍而起,把馬後蹄腿往後的猛地一蹬。

李軒心中驚悸,本能的就欲抵擋。

夢清梵可這一踢,竟然用上了麒麟神通,時序之力,瞬間凍結了身後的部分時空。

李軒竟完全無法反應,淬不及防間就被那一雙後蹄踢中胸膛,然後整個人騰雲駕霧,勢如流星一樣飛向遠方。

此時李軒的腦海裏麵隻有一個念頭,這馬屁股果真摸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