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氏醫館,李軒看著眼前正閉目端坐的白衣女子:“閣下現在感覺如何?”

他刻意隔著這女子三丈遠,隻因江雲旗的弟子正在一旁盯著。

旁邊還有一個江夫人的義女獨孤碧落,正眼含審視的上下看著他。

李軒感覺自己的人格受到了極大的侮辱,心想自己豈是那種眼裏麵隻有女人的好色無恥之徒?

不過此時的少司命雖然處於重傷狀態,氣色不佳,卻有著一種額外的嬌弱之美。

她的美麗,絕不遜於含韻與那隻九尾妖狐。

換成兩年之前,李軒還未修成浩氣之際。在初見少司命的時候,難免要為之失態。

“有勞郡王動問了,我現在還好。”

白衣女子答話的時候,眉心卻微不可察的蹙了一下。

其實情況很糟糕,雖然江雲旗為她拔除了部分武意。可她體內的情況,依然很複雜。

白衣女子很快就收起了思緒,朝著李軒深深一禮:“多謝郡王,讓源某免去死劫。救命之恩,源某不敢言謝,隻待他日償還。”

“這你無需謝我,該謝我嶽父的妙手回春。”

李軒笑意盈盈的揮了揮手,然後神色一肅:“閣下的身份,應該就是金闕天宮的少司命吧?也是太微宮主源太微?不知少司命能否見告,數月之前的金闕天宮,究竟發生了什麽?”

源太微卻是默默無語,眼神既傷感又痛恨。

她一身氣息,則寒洌寂絕。

李軒隻看源太微的神色,就知她是心存抗拒。

他退而求其次之:“少司命大人,我聽說金闕天宮的《大不周正反九宮仙陣》,是由你與大司命共同執掌?還有金闕天章——”

“郡王是想知道,我如今在天宮還有多大的影響力與權柄吧?”

源太微搖著頭,打斷了李軒的話:“可能要讓郡王你失望了,‘斬仙令’雖然還在我的手中,可大司命肯定會改動仙陣的構成。且關鍵還是人,金闕天宮沒有了那幾十名天位,就什麽都不是。

大司命下手狠辣無情,在九宮大會時發難,我的部屬隻有極少數人僥幸逃脫。如今天宮內,幾乎全都是她的擁躉,剩餘的中立派不成氣候。我雖有‘金闕天章’的封誥在身,又能如何呢?”

她說到這裏,長吐了一口濁氣:“如果能接觸‘金闕天章’正本,我倒是可以剝奪大司命與她那些黨羽的戒印,對他們施加懲戒。可大司命豈能不防?現在我什麽都做不到。”

李軒不由若有所思,片刻之後,他又詢問源太微:“那麽少司命接下來有什麽打算?少司命不要誤會,我的意思是想要勸你在這江南醫館,再修養一段時日,把傷勢養好再說。

需要什麽靈丹妙藥,我這裏也盡可以提供。所謂小不忍則亂大謀,無論少司命你接下來要做什麽,都得先調養好傷勢。”

他的想法,是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

以現在金闕天宮的勢態,源太微是無論如何都沒法與大司命和解了。

隻需這位‘半步極天’願意與金闕天宮作對,他何惜那麽一點丹藥?

“源某明白,”源太微麵色卻不置可否:“我想知道現在天隙的情況如何?”

“天隙?”李軒蹙了蹙眉:“此事已經由六道司接手,少司命勿需憂心。”

其實狀況算不上好,這是因六道司的天位數量過於稀少了。

土木堡一戰對六道司的打擊,不僅僅隻限於天位層麵,還有大量中生代的後起之秀,死難於土木堡前後的妖魔暴亂,使得他們的人才體係出現巨大斷層。

這十五年間,六道司也就一個朱明月,一個仇千秋成功晉升。其餘的天位,都是從道佛兩家外‘借’得來。

李軒的手中,倒是掌握著一支強大的力量。可如今他正與金闕天宮全麵對抗,沒有太多餘力對六道司加以援手。

“可此事終究是我金闕天宮之責。”源太微則稍作凝思:“郡王殿下,我傷勢雖重,可處理北直隸附近的‘天隙’,還是能夠辦到的。不知郡王殿下,能否將你手中金闕天章的副本給我?”

李軒就有些遲疑了,不過他在稍作權衡之後,還是答應了下來。

這金闕天章的副本在他手裏一點用處沒有,李軒早就將此物研究透徹了,知道此物他無法駕馭,也沒法熔煉轉做他用。

他想還給源太微也好,李軒之前就答應過青龍宮主司神化,試用‘割龍刀’三月後就將此物交還天宮。

嚴格來說,他已經失信於人。

如今將金闕天章的副本交給源太微,算是完成了承諾。

且源太微手中,還有著‘斬仙令’這件偽神寶。其神威之浩大,遠勝天章副本。

如果少司命意圖與他為敵,這‘金闕天章’副本不過是錦上添花。

此時源太微的麵上已經現出了幾分疲憊,李軒就知趣的起身告辭。

他現在每天都有無數的事情要做,也沒功夫與源太微閑扯。

除了軍政方麵的事務,李軒現在還得分心去顧薛雲柔與羅煙懷裏的寶寶。

今日可說是百忙當中抽出點閑暇前來慰問。

也就在李軒離開江南醫館的時候,他的神色微動,眼神意味不明的看向了身後。

那是東方良,正悄悄的走入到少司命的房間。

李軒毫不覺意外,東方良那個二五仔,一直都心懷天宮。

以前東方良是沒得選,可現在有了少司命這條路,東方良不緊巴巴的靠過去才怪。

這家夥多半是做著扶助少司命撥亂反正,榮歸天宮的美夢?

李軒隨後卻收起了目光,毫不在意的走出醫館大門。

他在門外的侍從,已經為他準備好一隻地行龍代步。

李軒看著這坐騎,麵色卻略有些異常。

他本能的又想到了夢清梵,他的玉麒麟漂泊在外,不知現在情況怎樣了?

玄塵子那混蛋,就不能理解一下上意,多給他發一點符書匯報一二?

此時在源太微的病房內,源太微正以手扶額,萬分無語的看著東方良。

東方良有些發怵,不解的問:“宮主,不知屬下是哪裏做得不妥?”

源太微心想你不妥的地方可多著呢,即便再怎麽心向天宮,也不用做得這麽明顯吧?

這又讓李軒如何看待她?

他們未來很長一段時間都需寄人籬下,仰人鼻息,怎麽能這麽不謹慎?

“也沒什麽不妥。”她搖著頭,轉而詢問道:“汾陽郡王最近對你如何?”

“還好吧,薪俸銀錢丹藥一概不缺。”東方良仔細想了想:“那家夥做事還算公道,就是最近忙了點,他交代給我的差事有點多,雖然都有賞格,可我都沒時間修行。”

源太微忖道這就對了,東方良既然有了背離之意,李軒自然要使勁的差使他。

她暗暗歎了一聲,麵上則不顯一點異色的點頭:“汾陽郡王交代的差事,你務必盡力而為,不能對不起汾陽郡王的薪金,還有他的回護之德。”

她隨後又語聲一轉,看向了窗外:“你的師妹夢清梵呢?她應該就在郡王府中,在給李軒當坐騎對吧?讓她來見我。”

源太微心想這倆師兄妹,一個比一個愚蠢奇葩,簡直就是金闕天宮的奇恥大辱。

如果不是現在她手中已經沒太多人可用,她真不想搭理這兩人。

東方良的神色,卻變得古怪起來:“我師妹?她已離家出走,我也不知她在何處?”

……

李軒從醫館離開之後,就去了城外的軍營。

就在幾日之前,神機營已經完成了兵員的擴招。

神機左右營已經被拆分,又新建了六個團營,總人數逼近十三萬。

其中的兩萬人是以‘輔軍’的身份存在。

這沒有違背景泰帝的遺命,不過這些輔軍隻需拿起槍,就可以在戰場上發揮出強大戰力。

此時神器盟製造的所有槍炮也都陸續就位,原本的四萬杆槍也都經過修繕,使用壽命重新提升到了七百發。

李軒在數月內平定寧王之亂,襄王之亂,非但沒消耗什麽財力,反倒讓朝廷賺了不少。加上少傅於傑的慷慨捐獻,戶部那邊就很痛快的將尾款給支付了,沒有如預期的那樣分期付款。

此外李軒又與神器盟談妥了一筆生意,收集軍中那些狀態良好的符文火繩槍,交由神器盟改造。

讓他們盡量在不損傷槍身符文的情況下拉上膛線,同時改成後膛發射。

李軒預計,這可以改造出十七萬把改良火槍交給衛所軍使用。

雖然它們的有效射程隻有二百丈,隻有燧發符文火槍的一半,卻可讓前線衛所軍的戰鬥力大幅激增。

不過它們的使用壽命極短,隻有三百發不到。

此時朝野內外,已經有許多清流,得知了他與神器盟的關係,持續的上表彈劾。

李軒卻未加理會,他現在已經是如同於傑般的待遇。每天在通政司那邊的彈章不下百本,早就虱子多了不癢。

輔政大臣與兵部那邊也無話可說,他們不是不知道神器盟主冷雨柔與李軒的關係,也想要將這訂單分流。

問題是兵部的軍器監,內官監的內兵杖局不爭氣,無論如何都沒法將這‘燧發符文線膛槍’的成本壓縮到一千三百兩以下。

神器盟的價格,卻僅僅六百兩。

李軒對於神機營的事務一直都很上心,這不但是他未來應戰瓦剌也先,甚至橫掃草原的信心所在,也是如今大晉皇權之所以能穩固的根本。

所以神機營的一切,李軒都很少假手於他人。

哪怕是冬末政務繁多之際,李軒也會定期抽出時間,親自參與神機營的訓練事宜。

他在神機營這般待了好幾個時辰,直到傍晚時分才策騎匆匆離開,前往了城外神器盟的一座工場。

這是因他們的第二艘雲中戰艦,已經在昨日修複完成。

還有他私人交給神器盟的另一份訂單——總數五艘雲中戰艦也準備開工建造,在今日鋪設龍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