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明時分,位於天山上空的金闕天宮,一場明火執仗的劫掠已經接近尾聲。

“可以撤了!”

在九天十地辟魔神梭內,專責與襄陽方向聯係的薛雲柔向所有人發出警告:“襄陽那邊說大司命已經從正反先天北鬥星河大陣中脫身,正在往天山方向趕來,預計最多一個時辰就可抵至天山。”

她的眼中閃過了一抹惑然之意。

畢竟就李軒的布置來看,大司命與金闕天宮那眾多天位,雖不能說是全無生機,可怎麽也得損失一二十人。大司命本人,則是大概率隕落,或者重傷。

可襄陽那邊傳遞過來的消息卻含警告之意,說大司命此人完好無損,法力全盛。

這讓薛雲柔有些無法置信——

幸在這個時候,他們的劫掠已經完成的差不多了。

他們是昨日戌時時分開始行動的,一行人在東方良的引導下,悄無聲息的潛入金闕天宮。

東方良對天宮內外結構了如指掌,居然帶著他們一直深入至金闕天宮的浮空仙島,摸到了九宮邊緣,那座“大不周正反九宮仙陣”的法禁才被觸發。

這也給了內應出手的機會,中流居士埋在天宮的兩名暗子,趁著天宮內部驚慌混亂之際,不但重創了殺死他們三位同僚,還破壞了部分陣樞。

這迫使剩下的兩名天位隻能退守九宮,無法外顧。薛雲柔他們一行人,也得以肆無忌憚的搶掠東島物資。

東方良將東島所有值錢的儲藏,賣得一幹二淨。

還有許多額外的收獲,讓薛雲柔分外驚喜。

她原本認為這次能收獲四萬萬兩的各種財物就已經很了不起,可東島的儲藏卻超出她預計的一倍。

不過真正值錢的東西,在子時初就已經搬得差不多了。

畢竟最珍貴的那些東西,其實不占地方。

剩下的時間,他們都在利用攜帶來的幾十件虛空法器搬運天宮東島儲藏的糧食。

天宮的‘東島’其實是一座山峰,金闕天宮浮於其側,從天宮內部看‘東島’,就仿佛是一座漂浮在空中的島嶼一般,所以名為東島。

這裏有糧倉千座,總量達數千萬石的糧食堆積在此,如山如海。

雖然都是積年沉糧,可由於保存妥善,與新糧無異。

薛雲柔他們的做法是用空間法器裝滿糧食,再運送到三千裏外,在靠近大晉的地界尋一隱秘之地儲藏。

屆時中流居士與少傅於傑等人齊至,武裝押運,將這些糧食強行取走。

可他們拚盡了力氣,到天明時分也不過運輸了八百萬石的糧食,再沒法運更多了。

“燒吧!”

羅煙看著那如山如海的糧食,毫不猶豫的放出數百隻火蝶,朝著那些糧倉撲去:“李軒說如果帶不走,那就全毀掉。”

“都燒掉?”樂芊芊不禁吃了一驚,她眼中現出幾分痛惜:“有些可惜了,我聽說今年整個北方都會歉收。”

江含韻也有些不忍,此時雖隻是七月中旬,可這整個天下的糧食歉收已經初見端倪。

這兩個月,北方的天氣就不正常。有些地方已經小半年沒下雨,有些地方卻是大雨傾盆,水災頻發。

唯獨山西那邊,勉強算是風調雨順,不過那邊種植的一些春小麥的麥穗不知何故,明顯比往年小。

江含韻雖然從小錦衣玉食,沒吃過苦,卻也知道百姓沒有足夠的吃食,是會出大問題的。

羅煙則心想正因糧食歉收,才要全燒掉,否則留著給金闕天宮與沂王虞見深收買人心嗎?

真要被虞見深收攏住了陝西一地的民心,隻會有無窮後患。

此時東方良,玄塵子,鹿血與木道人已經在四麵縱火。

這次行動,除了東方良可抽成一分,玄塵子,鹿血與木道人也有合計一分的分成。

所以四人的行動力都無與倫比,對於李軒的指令一點都不打折扣。

“燒!”薛雲柔也淩空飛至,她法力一招,使得身後的‘赤雲凰’飛空而起,化作百丈大小。它盤旋於空,將無數的火羽潑灑而下。

“糧食的問題不大,軒郎他早有準備。反倒是陝西那邊,如果戰局一直僵持下去,大不利於國,也會折損民力,會出大問題。”

她在‘神農院’那邊參入很深,對於天下間的糧食產量知根知底。

心想加上從天宮強搶的八百萬石,今年的糧食已是綽綽有餘。

至於明年,更不是問題——

江含韻與樂芊芊就不再遲疑,幾人合力施展雷火之術,加上提前潑灑的火油。隻用了短短數十個呼吸,整個東島都化作了滔天火炬。

可一眾人等,還是等到那些糧食都充分燃燒,到了難以撲滅的地步,這才乘坐九天十地辟魔神梭遁離此間。

果然他們離開之後,天宮留守的眾多道童,還有那留守的兩名天位,就紛紛從九宮之內湧出,試圖撲滅火焰。

可此時整個東島已化為赤紅火海,熱焰驚人。

即便是天位術修施展的術法,在這火海麵前也如杯水車薪。

他們隻能在邊緣處全力召喚土石覆蓋火焰,盡量保全一部分糧食。不過就在小半刻時間之後,那火海的核心處竟然轟鳴炸裂。

使得周圍數十天宮道童都在高溫光焰衝擊之下蒸發燃滅,剩餘的人則被罡風氣浪轟飛出去,絕大多數人都是傷勢沉重,昏迷不醒。

留守的兩名天位也飛退千丈,口鼻溢血,各自的臉色都難看到了極致。

也就在這之後大約半個時辰,大司命終於駕馭子午宙光盤姍姍來遲的抵臨金闕天宮。

望著東島方向仍在燃燒的餘勁,還有眾多的道童屍體,大司命眸中蘊藏的怒火,仿佛能將這天地點燃。

“這是怎麽回事?”

她問的是自己的大弟子,不久前被選為第七任紫微宮主的問是非:“為何死傷如此之重?”

問是非苦笑道:“那位天師府少天師極其歹毒,離去之前還在火場中心埋下了五顆‘寂滅核珠’,我們沒有防備,所以損失慘重。”

大司命的雙拳當即緊緊一握,隨後語聲艱澀的問:“預計物資損失了多少?”

“幾乎被盜取一空,總計價值九萬萬兩。”

問是非感覺到大司命那無比淩厲的殺意,不禁頭皮發麻:“是東方良給他們帶的路,前任天市宮主常年執掌宮中的財務,東方良也擔任過東島管庫,他知曉所有的開庫之法。此人叛離金闕天宮還不到一年,我們來不及換。”

其實不是來不及換,而是從沒人想到這世間會有人衝上金闕天宮,強搶天宮的倉儲。

大司命雖然對此早有預料,可此刻還是忍不住腦海的暈眩,意識一陣昏沉。

那價值九萬萬紋銀的資財,可以打造多少法器?可以雇傭多少高手?可以裝備多少大軍?

“傳本宮之令,將東方良的通緝賞格增加至一千萬兩,天宮所有人等,一旦發現此人蹤跡,必殺無赦!”

大司命幾乎是磨著牙齒說出這句,她隨後又問:“預計能搶出多少糧食?”

“三百萬石不到。”紫微宮主問是非看向了一片狼藉的東島:“我們已經全力以赴了。”

大司命聽到這句,隻覺胸口一悶,口中當即吐出了黑血。

她意識到自己這次,雖然借南極長生大帝之力成功脫身,可麵臨的局麵依然險惡。

陝西那邊如果沒有足夠的糧草,如果守不住西安城,那麽這逆亂的天數,將如同脫韁野馬,徹底無法挽回。

問是非此時則用暗含驚悸的視線,看著大司命身後的人群:“不知襄陽那邊,情況如何?”

“沒眼看嗎?”

這是青龍宮主,他的心情似乎很不好,背負著手,滿眼的痛恨與無奈:“總共戰死天位四人,道童三百二十五位。”

金闕天宮自建成以來,隻有在封印那幾位極天大魔的時候,才遭遇過如此慘重的死傷。

他認為金闕天宮今日之禍,都源於大司命殘殺同僚之舉,可對於李軒的狠辣無情,也感覺無奈。

大司命狠狠瞪了青龍宮主一眼,很快就強迫自己排除雜念,她的目中閃現著堅毅之色:“白虎宮主,你去一趟南方,轉告那位麓川土司,如果八月前他還沒有動作,那就休想再從金闕天宮得到任何援助。”

白虎天宮史天澤當即領命化光而去,他在突圍闖陣之時,其實也受傷不輕。

雖然絕大多數壓力都被大司命扛住,可史天澤等人,還是必須抗禦正反先天北鬥星河大陣中的酷烈劍氣,無窮禁法。

可史天澤知道,此時不是休息養傷的時候。

此時脫脫不花被生擒,瓦刺人也暫無餘力,寧王與襄王世子都已戰死。

能夠牽扯住朝廷一二分氣力的,也就隻有麓川宣慰使‘思任法’與‘思機法’兄弟。

待史天澤離去之後,大司命又將一枚金色的玉符,放在了她的弟子‘紫微宮主問是非’的手中。

“你去一趟北海,問一問被封於九曲陰風洞內的那個人。如果他願聽從本宮之令,為金闕天宮效力二十載,那就把他放出來。”

問是非的瞳孔一縮,麵上頓時就現出幾分抗拒之意。

青龍宮主也頓時眉頭大皺:“大司命你此言何意?那可是曾經禍亂人世,導致數百萬人死傷的魔頭。”

“本宮自有用意。”大司命背負著手,麵色冷厲:“我可以性命擔保,即便此人出來,也再難為禍人世。”

她想金闕天宮自少司命逃離之後,已經元氣大損。如果沒有能與中流居士對抗的高手,他們已很難抵擋住朝廷的攻勢。

且僅是此人還不夠,她必須另想辦法,牽製住那位汾陽郡王的腳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