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西巡撫雷厲趕來的時候,就發現地麵上滿是血肉碎末,以及散落的王袍碎片。

“這是?”

“是寧王虞奠培!因妄圖逃遁反抗,被我殺死。”

李軒的神色淡然,像是在說著什麽無足輕重的事情:“稍後讓人來收斂吧,以庶人禮好生安葬。”

江西巡撫雷厲當即麵皮一抽,他剛才其實遠遠看了這邊一眼,寧王就站在這山丘上一動不動,可不像是妄圖反抗逃遁的模樣。

不過雷厲不但未加置疑,反倒對李軒佩服之至。

這位汾陽郡王該仁德的時候仁德,該狠下心腸的時候就能痛下辣手。

這個寧王留下來,無論是對他雷厲,還是對朝堂諸公,又或是天子與監國,都是很難處理的事情。

如果天子年長倒是好辦,直接賜此人一杯毒酒便是。問題是天子還在繈褓當中,這個決斷隻能由監國長公主與輔政大臣來下,這就會引來朝野間的極大非議。

可此人死在戰場上,那就沒什麽問題了,那些宗室無話可說,估計也不敢說什麽。

且李軒的手尾極其幹淨,人都被搗成碎肉了,就連寧王的元神,都被李軒手中的仙器吞掉了一部分。

隻可憐那些為寧王收斂屍骨的人,這滿地的碎肉血粉,可不好處理。

“下官明白!”雷厲神色肅穆的微一躬身:“此事下官定當妥善處置,郡王殿下勿需為此憂心。”

他知道自己能夠越級擔任江西巡撫,正是李軒一力簡拔之故。

就官場上的規則來說,自己就已經是這位汾陽郡王的黨羽了。

雷厲最擔心的是跟錯人,可現如今,他卻再無此慮。

“雷巡撫辦事,我自然放心。”

李軒聽出了雷厲的意思,不禁失笑。

他其實不擔心寧王之事會留下後患,不過雷厲有這份心,他還是很滿意的。

李軒隨後又望向了南麵:“後方的招降納叛如何了?預計有多少逃兵走散?”

“大約有兩到三千人逃散在外,不過問題不大。這些人應該還在贛江東岸,要麽是散落於山野之間,要麽是躲藏於民居,稍後下官就會遣人仔細搜查。”

雷厲答完之後,又再次語聲欽佩道:“郡王仁德,那些潰軍逃無可逃。”

他這句話是真心實意,這次戰場東麵是贛江,西麵則是鄱陽湖西畔,寧王的叛軍全被堵在這個狹長半島內逃無可逃。

李軒卻沒有擅殺,一直都是以逼降為主,也在盡其所能的收攏寧王軍將士。

雷厲再清楚不過,這些潰軍逃奔之後對地方的損害了。

就如北直隸,在潮白河戰後,北直隸的入室搶劫案與綁架殺人案,暴增了足足十倍,沿途的漕運糧運也不再安全,朝廷不得不投入大力氣剿匪。

李軒微微頷首:“那麽這些降軍中,雷巡撫預計能整編出多少人能為朝廷所用?需要多少時間?”

雷厲眯起了眼,然後毫無猶豫的一抱拳:“殿下,如果朝廷能允諾免去他們的從逆之罪,那麽最多五日之內,下官就能為殿下編製出十二萬可戰之軍,其中三萬罪軍可為選鋒!”

所謂‘選鋒’,出自於《六韜·武鋒》,意在表示先鋒,卓越,勢不可擋之意。

前趙後趙的軍中,都編有選鋒營,是全軍最精銳的兵馬。

不過在大晉,卻有了敢死的意思。

雷厲心想那襄陽堅城,豈能沒敢死之士去摧鋒拔銳,登城陷陣?

寧王三衛的三萬戰兵,正可作為攻打襄陽的重錘使用。

李軒一聽就知道雷厲誤會了,卻沒有解釋之意。

他原意是湖廣承平已久,衛所荒弛,抽調不出多少可戰之兵。

且李軒麾下的神機左右營與遼東將士,都即將前往襄陽。

江西兵力空虛,李軒也實在不放心這麽多的降軍留於此地。

不過他攜帶過去的這些罪軍,的確將承擔襄陽之戰中,傷亡最慘重的部分。

“那就請雷巡撫盡快著手此事,最多七日之後,本王就將兵發襄陽。”

李軒知道雷厲熟知本地的軍情民情,這整編降軍一事交給雷厲,才是最妥當不過的。

……

寧王虞奠培被李軒轟殺之際,大司命駕馭的‘子午宙光盤’,正懸停於‘漢中府’上空。

她手持著一張信符,一身氣息凝冷如冰。

南昌府失陷,新任的紫微宮主石微塵被李軒斬殺的消息,已經陸續送到她的手中。

可此時她還遠在‘漢中府’,距離南昌有將近八九千裏之遙。

“不用去了!”大司命深吸了一口氣,壓抑著胸中的驚怒:“南昌那邊失陷,微塵也已戰死,寧王已事不可為。”

她還不知寧王的水陸大軍在南昌北麵被陸續擊潰的事,卻猜得到寧王軍最後的結局。

隨同大司命一同出征南昌的諸人,都不禁變了顏色。

他們既為同僚之死而痛心,也為李軒那戰無不勝的兵鋒而震駭。

新任的白虎宮主就語聲沙啞道:“大司命,寧王虞奠培被李軒掃平一事,必將撼動大局。這天下間的英雄豪傑,還有那宗室諸王,必將轉為觀望。這可能會讓我們金闕天宮的布局,陷入滿盤皆輸的境地。”

他知道大司命原本是打算在北方引發寒潮,使冰河提前臨世。南麵則以寧王虞奠培為首,策動群雄並起,掀起滔天戰火,由此動搖晉廷的根基。

卻沒想到李軒會聲東擊西,放下影響更惡劣,威脅也更大的沂王虞見深不理,轉道去奇襲南昌。

這一擊沉重的左勾拳,將他們打得眼晃金星,幾乎無法站穩。

“所以襄陽絕不能再失陷。”

大司命一拂袖,將一麵輿圖展開於‘子午宙光盤’內:“李軒既已掃平寧王,就不可能不攻襄陽。襄陽為天下腹心,七省通衢,上天入地,通江達海。襄王世子據此地一日,就能讓晉廷坐立不安一日。”

“問題是,我們能否守得住?”

這是旁邊的青龍宮主,他麵無表情道:“汾陽郡王戰無不勝,攻無不取。這次他攜大勢而來,兵力又占據了優勢。其勢就如滾滾大江,排山倒海,碾壓一切。我怕襄陽那邊撐不得多久。”

“守不住也得守!”

大司命一聲輕哼,眸中現出了幾分殺機:“襄陽雄城,後趙據襄陽與蒙元對抗幾十年時間。我就不信,襄陽藩二十餘萬兵馬,又有我們金闕天宮全力支持,會守不住五個月?”

她想至多在襄陽附近僵持三五個月後,形勢就將好轉。天下間的英雄豪傑,就將窺破朝廷虛實。

宗室諸王對李軒的畏懼,也會極大的緩解。

青龍宮主猜到她的心思,不禁冷冷一哂。心想如今的形勢,可與襄陽之戰截然不同。

此時大司命卻向他冷冷瞪視過來:“此戰你如果再敢留手,本宮一定剝奪你的宮主之職!本宮說到做到。”

也就在此時,大司命忽然神色一動,看向了‘子午宙光盤’外,她發現外麵一個獨臂人,正用陰冷無情的目光遙視此間。

“中流居士?”

大司命心中一凜,然後就將那獨臂人直接一掌遙攝,以無匹巨力強抓過來,使得整個子午宙光盤都出一陣‘哢嚓擦’的尖銳響聲。

“難得你肯從金闕天宮裏麵出來。”中流居士的眼中燃燒幽火:“你現在已無金闕天章護體,你我正可公平一戰。”

此時他的力量,已經強行滲透到了子午咒光盤的內部。竟使得這件仙器之內,一枚枚符文爆散。

大司命的反應極快,她閃身離開到子午宙光盤外探手一拍,就將這仙寶拍送到百裏之外。

“你們先去襄陽,我隨後就至!”

這個時候,她已經將獨臂人強行拖拽到了一片死灰色的空間。

這片空間的中央處,依然是一座高台,一座斷裂的鍘刀。

大司命進入之後,就朝中流居士遙空一指。

“天律!封絕!”

那滿布於這‘天刑台’空間內的鎖鏈,瞬時就如一條條龍蛇一樣,朝著中流居士纏繞而去。

不過這些鎖鏈才剛到半途,就沒法動彈了。

中流居士已經施展出他的極天之法‘混淆’!

這是遇強則強,遇弱則弱的極天法則,可以讓中流居士在絕大多數場合立於不敗之地。

這些鎖鏈雖然向他纏繞過去,卻始終找不到它們的目標。

中流居士的唇角處,則含著冷笑:“就隻有這點水準嗎?比當初的你可弱多了。沒有陣法為援,你也不過如此。”

就在他說話的時候,大司命的周身上下,燃起了滔天赤火。

這是中流居士的另一門極天之法‘燃滅’!

火焰中的大司命麵不改色,轉而朝著那天刑台上斷裂的一片鍘刀遙指:“天律!斬殺!”

這一瞬,這斷裂鍘刀頓時化為一道流光閃逝,往中流居士的方向斬殺過去。

它的目標已經被中流居士‘混淆’,可依然在中流居士的左肩上割開了一條深可見骨的血痕。

等到中流居士應付完這鍘刀的斬殺,大司命就已不見了蹤影。

他迅速脫離這天刑台空間,可此處四麵方向,卻也看不到大司命的蹤跡。

中流居士皺了皺眉,就一聲輕哼,心想此女逃的倒是幹脆。也在這瞬,他肩上的傷口已愈合如初。

此時在數百裏外,大司命口中驀然吐出了一口黑血。這些黑血在吐出的瞬間,就赫然化火燃燒。

她現在的體表看似沒有損傷,可中流居士的‘燃滅’,卻已燃燒掉了她的五髒六腑。

加上之前少司命殘留在她體內的極天之法,讓大司命難受之極。

可隨後她就麵無表情的,繼續趕往襄陽方向。

中流居士確實是個強敵,尤其她現在的狀態,很難應對中流居士的燃滅之法。

可在襄陽周邊,此人依然不是她的對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