綠綺羅對於打造法身傀儡一事雖然很迫切,卻也不急於一時。

李軒還是按部就班的去了五軍都督府,處理了一些第二元神沒法處理的緊急軍務。然後又入了宮,去太和門參與朝議。

今日議的政事,大多還是與西安、襄陽的戰事有關。

自李軒殲滅韃靼部數十萬騎軍,生擒脫脫不花之後,平複沂王與襄王世子的叛亂,就已經成為朝中的頭等大事。

此時整個京城內外,都籠罩著一股濃鬱的戰爭氛圍,肅殺之氣溢滿朝堂。

五軍都督府在緊鑼密鼓的往兩個方向調集兵馬,戶部與兵部也在傾其所能的往河南調集糧草,藥材與各種軍械。朝廷與地方的羽檄信使,不絕於道。

甚至就連李軒麾下的四萬神機營將士,也在太原方向的京營兵馬回京後被調往了河南。

兩日前虞紅裳更下達了旨意,命汾陽郡王李軒配‘柱國大將軍’印,負責總掌襄陽與西安方向的戰事。

所有人都意識到一場規模宏大的平叛之戰即將臨近,汾陽郡王李軒出京之刻,就是西安戰事開啟之時。

在朝議結束之後,李軒才策騎趕往冷雨柔的工坊。

當他走到自家那條‘汾陽胡同’的胡同口,就眼眸微亮。望見江含韻正騎著一匹地行龍,正從對麵走過來。

兩人遙空對視了一眼,江含韻就通紅著臉,‘呼啦’一聲調轉地行龍的龍頭,一人一龍像是光一樣往另一方向跑。

“誒?你別走啊,含韻?韻兒?”

李軒連忙高聲大喊:“自從我們倆定了親,韻兒你都已經躲了我十幾天了,你這要躲到什麽時候?難道躲到我們成親的時候?停!停!STOP!韻兒我們得好好談一談。”

可江含韻的坐騎卻跑得更快了,一溜煙就到了胡同口。

李軒見狀冷笑,心想江含韻真是太天真!

在遁法上,他雖然被同樣掌握冰雷合一與雷遁的江含韻落下半個身位,可今日不巧,他還騎著玉麒麟呢!

你江含韻再快,快得過光麽?即便能快得過光,又能否超越歲月與時序?

李軒一邊這麽想著,一邊得意的策動著韁繩,結果正高速奔行的玉麒麟卻忽然止步,來了一個急刹車。

李軒猝不及防,差點就從馬背上被掀飛出去。

就是這片刻的耽擱,江含韻已經消失的無影無蹤了。

李軒不禁氣結,他狠狠的看著身下的玉麒麟:“你這孽畜,關鍵的時候怎麽總不頂用!我白給你吃了那麽多的北海冰魚。”

可他這一句,似乎是將玉麒麟給惹惱了,玉麒麟的周身都開始燃燒著聖白光焰。

李軒無奈,隻能從它的背上躍了下來。然後就眼看著這頭玉麒麟神色悠然的晃**著尾巴,走入到旁邊的汾陽王府內。

不過與李軒想象的不同,當夢清梵邁步走入王府,脫離開李軒的視線之後,並沒任何得意悠然之態,反倒是略顯萎靡。

當她走入到李軒為她打造的,那仿佛小型宮殿一樣的豪華馬廄時,卻見她的師兄東方良正手抱著一把劍,立在了門口之外。

夢清梵斜眼看了看他,就視如無睹,不做理會的邁步走入馬廄之內。

不過東方良卻不打算放過夢清梵,當她從旁經過時,東方良語聲冷冷的開口:“師妹,你這‘玉麒麟’當上癮了是嗎?堂堂的‘歲月神槍’夢清梵,就這麽心甘情願的當別人的坐騎?”

夢清梵當即回頭,以冷冽如冰,略含殺氣的目光,看著東方良。

她這師兄,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

這家夥以為她想這樣嗎?

文山印讓她無法遠離李軒,也無法抗拒李軒。

可如果直接暴露身份,那還不如死了的好——

東方良斜著眼,神色誠摯的看著她:“師妹你這樣沒用,哪怕你給李軒當十年,當二十年的坐騎,他也不會把你當成女人看待。

那位汾陽郡王的心,絕不會分給你一分半點。你不能這樣下去了師妹,你有什麽痛可以與我說,有什麽想法,我可以幫你。”

東方良感覺自己心裏,像是插了一把刀。

他想再沒有比這更痛苦的事了,將自己心愛的人,推向仇人的懷抱。

可東方良認為自己這個時候,是該放手了。

自己的師妹寧願當一隻坐騎,也要呆在李軒的身邊,可見她對李軒的愛是何等深切。

東方良實在不忍見自己的師妹愛得如此卑微。

夢清梵的目光微微一暖,然後就把頭往豪華馬廄裏麵晃了晃。

東方良見狀微喜,他想師妹這個動作,莫非是讓他跟隨進去,入內詳談?

可就在他準備邁步跟入進去的時候,就見一對流光一樣的馬蹄從內轟飛而出。

“師妹?”

東方良駭然變色,他來不及做任何動作,就被這馬蹄轟砸在胸膛上,然後整個人就像是流星一樣被轟飛向遠方。

踢飛了東方良,夢清梵先是一聲輕哼,然後她又神色懨懨的走到了自己鋪滿了‘黃金草’的床榻上趴了下來。

這些黃金草是一種獨特的植物,不但形狀像是黃金煉造,價值也堪比黃金。

夢清梵趴在上麵,感覺柔柔的,暖暖的,氣味香香的,又很有彈力,舒適極了。

可此時她卻眉心緊蹙,眼現凝思之色。

東方良的話雖然刺耳,可還是有道理的。

雖然李軒對她這個坐騎,還是很用心的討好,可‘坐騎’終究是‘坐騎’。

夢清梵心想這情況必須改變了,自己不能再鴕鳥下去。

自己必須想辦法,在不暴露身份的情況下脫身——

……

此時在汾陽王府的對麵,李軒正背負著手看著眼前一個黑乎乎的機器。

這是一個‘鑄幣衝壓機’,專門衝壓硬幣的。

此時正有一個個銀白色的硬幣被壓印完畢,落到了旁邊的籮筐裏麵。

李軒抬手一招,將之招入到手中。

這硬幣基本是銅錢的樣式,正麵是‘景泰通寶’的字樣,背麵則是‘一分’的隸體文字。

不但字體清晰,還有水稻與小麥形狀的花紋。

中間是一個方孔,邊上則有著整齊齒輪,入手感覺的非常輕。

綠綺羅見狀,不由好奇的問:“此錢色澤銀白,質地卻輕便堅硬,不像是白銀,究竟是何物製作?”

“是鋁,鋁做的錢。”李軒一邊解釋著,一邊仔細觀摩著這錢的細節。

怎麽說呢?冷雨柔在藝術上還是缺乏天賦。不過這是試做版,無傷大雅。

綠綺羅則是眼現狐疑之色:“鋁?可鋁質柔軟,這是混合了其它的金屬?還有,你這是要用鋁製作錢幣?這不太合適吧?鋁粉昂貴,價比黃金。”

“是混入了半成的銅。”

李軒微微頷首,他讓冷雨柔選擇的合金配方,就與現代中國的硬幣配方差不多。

“目前的鋁粉確實昂貴,不過我該怎麽說呢?綠前輩應該清楚吧?這天地之間,至少百分之八的成分都是鋁,它之所以昂貴,其實是因提煉之法的關係。正常的金屬冶煉之法,很難提煉出鋁。”

在他那個時代,在查爾斯·馬丁·霍爾發明‘電解提煉法’之前,鋁粉也是昂貴的不可思議。

不過隻需知道電解法的原理,提煉起來還是很容易的。

電解法需要消耗大量的電力,可他們也有足夠的電力可用。這個世界的‘雷霆法陣’既然連電磁炮都能驅動,用來煉鋁自然綽綽有餘。

綠綺羅就若有所思:“你是想要用這種鋁錢取代銅錢?可有何必要?”

李軒聞言微微一笑,沒有答話。

他想作用大著呢,這可是他日後施政的根基之一。

明朝萬曆年間,張居正為何要施行一條鞭法?是因大明各種繁瑣的稅務太多了,土地稅、人口稅、勞役、攤派等等。

而明太祖考慮到民間缺乏足夠的銅錢,就允許百姓用各自的實物代替,什麽糧食啊,布匹啊,絲綢啊,茶葉啊,木材啊,蘆薈啊,甚至雞蛋都行。

這就給了官吏上下其手的機會,大明的稅收總量也始終上不去。還有人隱瞞土地人口,讓大明的稅收江河日下。

於是張居正將所有的稅種全都捏合在一起,規定了每一戶的人丁與田產該交多少銀錢,且不再征收實物,這就是‘一條鞭法’。

這確實改善了大明的稅收,卻也使百姓承受了更大程度的剝削。

明太祖還是有遠見的,一條鞭法施行之後,百姓們不得不用各種實物從商人那裏換錢交稅,而商人則借此機會壓價,甚至是抬升白銀的價格,使許多地方民不聊生。

這甚至一定程度上加速了大明的滅亡,隻因官府收稅容易,加稅也變得更容易了。

而這些弊端,說到底都是‘錢荒’二字。

大明的銅價昂貴,許多人都私自將銅錢熔鑄;國土內也幾乎沒有多少白銀,幾乎全靠海外輸入。

可富商與地主豪強們,還喜歡將大量的銀兩黃金埋入地下,使得市麵上缺乏銀錢流通。

大明的這一情弊,在大晉也有,甚至更加嚴重。

李軒心想自己無論如何都不能重蹈張居正的覆轍,他準備直接從源頭著手。

大晉缺少銅礦,可鋁卻是應有盡有。

且銅的價值不菲,用處也很多。比如鑄炮,隨隨便便就要上萬斤的銅,還比鐵炮更輕便。又比如銅器,各種場合使用的正規禮器,都是用青銅製作。

朝廷從民間回收銅錢,這可是很劃算的生意。

如果再黑心一點,未來將銅錢鑄成‘一角’,‘二角’的幣值發回市麵,那就是十倍二十倍的差價。

李軒正這麽想著,就見旁邊的一扇鐵門打開,冷雨柔的身影,從裏麵走了出來。

她看見李軒,不由微覺意外:“真難得,少爺你怎麽有空來我這裏?”

——自從奪宮之變後,李軒已經大半個月沒踏入她的工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