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眾多輔政大臣從文華殿裏麵出來的時候,權頂天就佩服萬分的看著李軒。

“老子言‘上善若水,水利萬物而不爭’,汾陽郡王真是深得其中三昧!”

今日是他們八位輔政大臣首次聚集在一起進行‘朝議’,加上各種事務繁雜,故而從卯時一直議到了午時才結束,持續足足三個時辰。

權頂天最開始沒意識到什麽,可隨著時間的推移,他驚愕的發現,李軒雖然自始至終都態度溫和,甚至在殿中從沒有大聲說過話。

可最後眾人的決議,絕大多數都遵循著李軒的意誌,甚至整個會議全程,都在李軒的把控之中。

即便陳詢這位牢牢把控首輔之位十三年的老狐狸,今日都在李軒的麵前落了下風。

當然,這也有監國長公主虞紅裳將批紅與落璽之權,完全交給李軒的緣故,可汾陽郡王在政務上的天賦可見一斑。

“大司徒過譽了,如非是大司徒鼎力支持,今日的朝議哪裏都能盡如本侯之意?”

李軒謙遜一笑:“不過戶部那邊,還得請大司徒多費點心。”

在景泰帝任命的八位輔政大臣當中,唯有權頂天牢牢站在李軒的陣營。

他們兩人的立場,三觀,政見,也是所有輔政大臣當中最接近的。

今日的朝會中,權頂天就給予了李軒最大程度的支持。

李軒也投之以桃,報之以李,他在朝會中以極其巧妙的手腕,使得權頂天轉任戶部尚書。

首輔陳詢與吏部尚書何文淵,自然是不會讓李軒輕易如願的。即便少保於傑,也不願意見到這一幕發生。

戶部尚書古稱‘地官’,‘大司徒’,在朝中的地位權柄,僅次於號稱‘天官’的吏部尚書。

如今僅汾陽郡王掌握的五軍都督府與神機營,就已讓陳詢他們不安了,如果再令李軒的黨羽執掌住朝廷的錢袋,豈非更加的難以製衡!

所以李軒采取了一種看似‘公平’的辦法,也就是自宣宗年間開始的廷推之法。

大晉的‘廷推’,一般是由內閣提出人選,再有六部尚書、都禦史、通政使、大理寺卿等三品以上官員,還有六科給事中、掌道禦史等人投票。

再由天子從得票最高的三人當中,選擇一人任命。

權頂天的得票肯定不會是最高的,陳詢等人一定會全力狙擊。

可隻需權頂天的票數進入前三位,就會進入天子挑選的環節。

如今天子已逝,監國長公主虞紅裳又將批紅落璽之權交給李軒。

這也就意味著,李軒掌握著最終的決定權。

情況也恰如李軒所料,權頂天身為江南大儒,他的人脈與影響力還是很不錯的,李軒這個‘理學護法’在六科給事中與掌道禦史裏麵,也有著一定的影響力。

權頂天最終得票是第二,也就順理成章的出任了戶部尚書。

“這是自然,”權頂天神色凝肅的微一頷首:“擴軍備戰與財賦,是當今國朝第一等的要務,權某豈敢輕忽?”

他還想與李軒說一些具體的細節,可兩人才沒說幾句,監國長公主就遣人相招,讓李軒去見她。

李軒猜測虞紅裳找他的目的,多半是為這次的朝會。

他當即動身,前往虞紅裳守靈的乾清宮。

此時天子的棺槨,就擺放在乾清殿的主殿當中。

虞紅裳召見李軒的地方,則是在乾清宮附近的一間側院裏麵。

自景泰帝亡故後的這幾天,虞紅裳都呆在這邊。

她沒有常守靈前,隻是在晨昏的特定時間前往跪拜,可宮中內外都無人指摘虞紅裳不孝。

隻因這位在守靈的同時,還得照顧嗣皇帝。

李軒在一位女官的引導下,才剛走到這間小院的門口,就聽見了裏麵傳來一片女子的哭泣聲,還有幾個女子正在哀聲求告。

“殿下,您可得給我們做主啊!我們平原侯府又沒有參與叛亂,汾陽郡王憑什麽將我們侯爺緝拿?”

“——我家全家男丁都已被捕拿下獄,汾陽郡王這分明是要對我家斬盡殺絕。您可不能不管,當初太宗靖難,我們家的祖輩可也是出過大力的。”

“此前潮白河之戰,我們家是出了一些家丁。可那個時候梁亨拿著刀把子上門,我們想不借都不成。”

“殿下,汾陽郡王這分明是要挖我大晉朝的根呐!我們這些勳貴將門倒了,誰來扶保大晉?汾陽郡王這分明就是借題發揮,欲在軍中排斥異己。殿下,您就不懼未來這位郡王謀朝篡位,效法操莽?”

李軒聽到這裏,頓時就劍眉微揚。

他前方的女官當即語含慚愧的解釋:“殿下其實不想見外人,不過帶人進來的是河間王妃,又尋死覓活的,我們攔不住。”

李軒當即了然,唇現哂意。

河間王妃也就是皇甫玄機的母親。

三日前正統帝事敗,奪宮之變結束後,參與叛亂的皇甫玄機本欲逃遁,卻被李軒的部下‘陸血’親自抓捕,送入到繡衣衛詔獄內嚴刑拷打。

早在潮白河一戰之前,李軒就已命‘陸血’盯著此人,別人可以走,唯獨皇甫玄機走不得。

此人不但是這次宮變的重要參與者,更是正統帝與勳貴將門的紐帶之一。

他要想徹底鏟除正統帝的遺毒,皇甫玄機的口供就很關鍵。

更何況他們之間,還有著一些過往的恩怨。

“河間王妃又為皇甫玄機求情了?還是為皇甫元機?”

皇甫元機是皇甫玄機的二兄,這次也一定程度上參與了宮變。

皇甫元機倒是沒有逃走,卻效法他的弟弟,躲入到輔國公府的祠堂。

結果卻被李軒的一位神機營部將強闖入國公府,從輔國公府祠堂裏麵將他強行帶走。

“是皇甫元機,她說皇甫玄機罪該萬死,該任由朝廷處置。”那女官搖著頭:“不過請看在故河間王與故定興王的份上,放皇甫元機出獄。她還帶來這些勳貴女眷,一起求情。”

此時這女官語聲一頓,含著幾分遲疑道:“她們言辭之間,對殿下您多有指斥與誹謗。”

李軒毫不覺意外,也就在他欲踏入院內的時候,就聽裏麵虞紅裳聲音柔柔弱弱道:“諸位夫人,汾陽郡王乃是父皇親自指定的托孤之人,本宮自當信之無疑。

且郡王殿下乃是理學護法,浩氣琉璃,是當世第一等的正人君子。他絕不會無中生有,做誣陷栽贓之事,所以諸位大可放心,隻需你們家的男人確實沒有參與叛亂,真是清白之身,那一定不會有事情的,盡管安心在家等著就可。”

她的答複,顯然沒法令這些女眷們滿意。

可就在這些女人哭嚎哭鬧前,虞紅裳就又語含冷意道:“諸位如果認為汾陽郡王處置不公,冤枉了人,大可以去尋刑部尚書俞士悅申述,何需來尋本宮?來人,送諸位夫人出去吧。”

此時院子裏麵忽然響起了嬰兒的哇哇大哭,虞紅裳的身邊更有一位女官怒聲訓斥:“諸位夫人!天子薨逝,監國長公主傷心欲絕。可如今她不但得為先帝守靈,還得照顧嗣皇帝,療養內傷。

公主正值心力交瘁之際,陛下更是在繈褓當中受不得驚擾,你們還要在這裏胡攪蠻纏,究竟意欲何為?是不是還想要謀朝篡位?”

裏麵的那些女眷就再無話可說,不得不從院中告退。

她們望見從門外走進來的李軒,不禁都麵色微白,麵現驚懼畏縮之意。

唯獨那河間王妃鎮定自如,麵無表情的朝李軒看了過去。

李軒則毫不在意,掃了她們一眼,就直接走入到這院裏麵的廳堂裏麵。

虞紅裳就在堂中坐著,懷裏抱著嗣皇帝虞祐巃。

這小孩還是在哇哇大哭,怎麽哄都哄不住。

李軒走過去凝神看了一眼,心中就滋生怪異之感。他還是莫名的感覺這孩子與他很親近,很投緣。

“陛下今日中氣甚足啊,他這應該是餓了吧?你找奶娘給他喂點奶。”

“才剛喂過!可能被那些女人嚇到了。”虞紅裳搖著頭,目中流露出一抹怒意。

她見李軒一臉的好奇之色,頓時心中微動,把虞祐巃直接往李軒懷裏遞過去:“你抱他試試。”

說來奇怪,李軒才剛接手過來,這小孩就沒再哭了。

他含著手指,眨巴著大眼睛看李軒。

李軒見狀一樂,一把將虞祐巃舉起在身前;“有意思,看來這孩子真與我投緣。”

他的語聲才落,就發現不對勁。小虞祐巃的**驀然湧出了一股濕熱之汽,一瞬間就褲襠弄濕了。

此時正值盛夏,虞紅裳沒在小孩身上包裹太多東西,這小家夥又腎氣十足,尿水居然還濺射了出來,直往李軒灑過去。

李軒見狀不由冷笑,心想敢在老子頭頂撒尿的人還沒有出生!

他的一身罡元本能的反應,開始防禦尿水。可隨後又感覺不對,這尿水被他一身罡氣反射回去,那力道是要死人的,這小家夥可承受不住。

於是李軒又瞬時將體外罡力撤走,可那尿水已經激射過來,灑了他滿頭滿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