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軒從乾清殿裏麵出來之後就四麵張望,在尋覓羅煙的身影。

雖然現在他有著一大堆的軍政要務需要處理,可此時李軒的心念內就隻有這個女孩,其它的一切都不及羅煙的性命安危更重要。

李軒卻錯愕的發現,殿外已經沒有羅煙的蹤影。

幸在同樣等候於殿外的獨孤碧落,卻走了過來:“少主你是在尋羅煙?煙姐她已經與含韻,還有芊芊一起回了六道司。今日京城裏麵亂的厲害,有許多大妖大魔現身,六道司急缺人手,所以把她們急召回去了。

煙姐還讓我代她轉告,說是她什麽事都沒有,讓你不要擔心。她還讓江神——嗯,是我爹給她看過了,爹也說她除了虛弱一點沒什麽大礙,命元也沒損耗太多。”

李軒眉頭皺了皺,隨後就平複了下來。

如果隻是羅煙自己這麽說,那他一定會心生懷疑,可既然連江雲旗也看過了,那應該問題不大。

不過好奇怪,羅煙這次以第四門之身運用極天之法長達三刻時間,頭發都白了,居然沒怎麽損傷命元?

李軒萬分不解,可他很快就沒空去想了。

作為‘汾陽郡王,五軍都督府大都督,內閣次輔’,李軒很快就被千頭萬緒的繁雜政務給淹沒。

關鍵是這一次,獨孤碧落與樂芊芊都幫不上太多忙。

兩人可以幫助他處理一些來往公文與雜務,可這些國家大政,卻是超出她們的能力之外了。

李軒很機靈的從翰林院抽調了幾人,充任他的‘武英殿中書舍人’。

他是替代高穀入閣任職次輔的,也就繼任了高穀的‘武英殿大學士’一職。

而武英殿中書舍人的作用,大概可相當於他的秘書。

按照慣例,這些中書舍人除了幫助李軒處理政務外,他們還得負責掌奉旨篆寫冊寶、圖書、冊頁等等。

不過就當前來說,這幾位中書舍人還非常生澀,李軒暫時指望他們不上。

其實李軒更想從地方上抽調一兩位經驗豐富,卓有才華,可以‘即插即用’的能吏。

他對大晉‘非進士不入翰林,非翰林不入內閣’的規矩是很不喜的。

大明自英宗以後,所有的內閣宰相都是翰林官,絕大多數都沒有經曆過地方,也沒有充沛的政務經驗。

李軒更喜歡唐宋時代的‘不曆州縣,不入台閣’。

可這個時候,李軒對大晉的文官隊伍兩眼一抹黑,哪裏能知道什麽人有才能,又是否可靠?

且大晉的能吏本就很少,如果調至中樞,反倒是浪費了他們的能力。

倒是如今的翰林院中有一些讀書種子,頭腦聰睿,見事明白。

在內閣培養曆練一段時間,就能用得上了。

日後再將他們放在地方曆練些年頭,他們的未來還是值得期待的。

而此時他李軒要處理的第一件要務,就是正統帝謀逆的各種手尾。

他必須平靖京城的騷亂,清剿北直隸附近的潰兵,甄別文武百官,追緝逃遁的逆黨,安置降兵等等。

在這過程當中,李軒再次體會到了朝堂的複雜性。

景泰帝才剛亡故,平叛的事宜還沒有完全結束,朝堂中的政爭就已風起雲湧。

他有意借助這謀逆案,進一步打擊北方將門,卻遭到了於傑與刑部尚書俞士悅的掣肘。

俞士悅是不願看到謀逆案牽連太廣,於傑也不希望此案影響到京營與大同,宣府等邊軍的穩定。

北方將門盤根錯節,他們當中的許多族人大量充塞於邊軍,以及於傑主掌的京營。

於傑不是想要庇護北方將門,隻是認為事有輕重緩急。

在於傑看來,現在最緊要的穩固邊疆,而不是清肅整軍。

內閣與幾位輔政大臣也不支持,他們不希望李軒在軍中的勢力無限擴張,失去製衡。

李軒何嚐不知道對北方將門大肆誅連,可能會影響幾個邊鎮的軍心?可能會使朝堂動**不寧?

可他之所以這麽做,絕不僅是為清算這些勳貴將門的從逆之罪,也絕不僅是他對這些人放心不下,而是有著多方麵的綜合考量。

所以李軒將涉案人員的審理與處理暫時押後,開始與群臣討論戰後對神機營與薊州軍的賞賜,還有降軍的安置問題。

尤其是降軍,這二十幾萬從逆之人,不能就這麽放了吧?

如果他們再被人煽動作亂怎麽辦?在場的輔政大臣,誰能擔得起責任?

尤其是那些參與作亂的五軍營,十團營將士,內閣諸臣是怎麽都無法信任的。

可這些將士的家就分布在京師附近,一旦把他們放歸家裏,後果不堪設想。

內閣群臣一想到二十幾萬曾經的叛軍充塞於京城內外,就感覺頭皮發麻,夜不能寐。

所以李軒的處理意見站了上風,發二十七萬降兵清理京杭運河,整修北直隸與黃河沿線水利。

這些工程將以兩年為期,兩年之後,所有衛所軍將士放歸家裏。京營的叛軍,則是全家遷徙到遼東,或者雲南等地‘實邊’。

可問題是,這些工程的錢從哪來?這二十七萬降兵雖可省去工錢,可工程所需的各種物料,工具,夥食,都是需要花錢的。

除此之外,他們還得準備幾萬大軍看管這些降兵,遷民實邊也要花錢,他們將這些京營將士的家屬遷出去,那麽基本的農具,糧食,種子等等,還是需要提供的。

這所有花銷統計起來,超過了兩千萬兩!

此時的內閣諸臣,都不約而同的冒出了一個念頭——抄家!

這是大晉所有財政手段中,來錢最快的路子了。

然後還有神機營的擴編——

“神機營擴編十個團營,我準備從保定,山東,處州,義烏等地招兵。如今缺額六萬八千人,每人需要安家費一百五十兩,一共是一千萬兩紋銀。”

在諸多大臣匯聚的文華殿中,李軒匯報著擴軍的費用:“‘符文燧發線膛槍’缺額達六萬杆,這就是三千六百萬兩紋銀。此外,原本的三萬七千杆燧發槍,絕大多數都已開火達四百次以上,都需妥善護理,重拉膛線,甚至是更換槍管,預計也需要六百萬兩以上的銀錢。

還有滑膛野戰炮,按照我的預計,每個一萬零八百的營團需要至少五十門滑膛野戰炮,也就是總數五百門野戰炮。我們還缺三百三十門,每門的造價是紋銀三萬兩。這僅是槍炮,還有各種雜項的武裝,如被服,盔甲,戰馬等等,總計也不會低於五百萬。”

被喚過來參加內閣會議的戶部左侍郎,頓時一陣體虛氣短,他苦笑道:“汾陽王殿下,你這些花銷總計數千萬兩,我戶部哪裏能拿得出來。下官可盡力為你籌措,可今年最多騰個六百萬兩給你。”

這位戶部左侍郎有意無意的看向司禮監掌印太監錢隆,後者卻麵無表情:“先帝雖然簡省,可也不事積蓄,內庫銀錢一直任由外朝支借,如今存銀隻有不到三百萬。”

他凝神想了想:“可以發賣一些於皇家無益的產業,再開幾座礦山,年底之前可為汾陽王籌措五百萬兩。”

景泰之逝與曹吉祥之叛,讓錢隆愧疚自責到無以複加。

此時的他隻一心一意,想要扶保監國長公主與皇太孫,直至先帝皇統永固——

“可擴軍備戰,是如今國朝首要之務!”

李軒目光淩厲的掃視著群臣:“大晉內有沂王,襄王世子之患,外則有蒙兀與麓川土司虎視眈眈。朝中如果沒有一支能召之即來,來之能戰,戰之能勝的精兵,試問各位豈能安枕?

且以本候之見,僅僅是十萬八千人的神機營還不夠,最好是從京營中再挑選四到六個營團,全員換裝火槍火炮,才可保大晉社稷穩如泰山。”

他還是自稱本侯,不適應自己‘汾陽郡王’的封爵。

少傅於傑聽了之後就麵皮微動,他心裏麵的天平,已經向‘銀錢’這邊傾斜了。

除了抄家,似乎沒別的辦法了——

據他所知,這些北方將門的主支與庶係之間,絕大多數都是關係不諧,甚至惡劣的。

隻要他們能在這過程中區別對待,抑此揚彼,分化瓦解,似乎問題不大?

“我與神器盟主商議,她可接受分期兩年付款,可朝廷今年交付的定金,不得低於三千萬兩。”

李軒目光閃動,給了諸臣最後一擊:“諸位,朝廷隻需有十七萬燧發火槍在手,本侯定可平滅天下所有不臣,橫掃南北一切外敵!”

再次進入內閣的汪文,不禁神色凝肅的沉思了片刻,然後掃望諸臣:“關於叛軍將官的處置,我覺得還是可以再議一議。還有後續的審訊,最好是從嚴從厲,諸位以為呢?”

首輔陳詢則麵含異色的看著李軒,他想這位汾陽郡王,不但在軍事上的能力讓人瞠目結舌,他在處理朝政上的天賦,也是出人意料。

景泰帝將之直接拔擢為次輔之舉,雖然任性。可以李軒的手腕來看,這位汾陽郡王足堪為宰相之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