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程的時候,他們依舊是用那艘小型帆船代步。

當晚李承基與長子優哉遊哉的在船頭喝酒吃肉,李軒則癱在了甲板上,將自己大字型的展開,擺出了鹹魚狀。

當了兩天一夜的洗澡工,他已經疲累到連坐起來的力氣都沒有。

此時李承基則信守承諾,介紹那黑龍的跟腳來曆:“龍君她是有封號的,太祖欽定為‘奉天開國輔運神風水德元君’,在這鄱陽湖周圍都立有廟宇,官府歲時祭祀,為諸龍之長。”

遵照現在封號越長就越尊貴的道理,這條孽龍的地位,確實是淩駕於長江各路龍王,甚至所有江河水神之上。

“奉天開國?這可是開國功臣封號裏麵才有的頭銜。”

比如他們的先祖李樂興,封號就是奉天開國翊運守正文臣誠意伯——李樂興武名震撼南北,卻又是江南著名的大儒,在文臣之列。

李軒不由好奇的詢問道:“她可是在鄱陽湖水戰時助過太祖?”

“這位其實就是原本鄱陽湖的龍君。”

李炎直接點透:“三百年前,太祖與漢王陳諒在康郎山附近大戰,最初三戰皆敗,太祖都幾乎蒙難。直到七月二十二日,東北方向忽然刮來狂風,助太祖取得大勝。不但殺死陳漢眾多大將,就連陳諒倚為臂膀的兩個兄弟,最終也亡於此戰。據說當時太祖就是求得潘陽湖龍君出手,更改風向最終轉敗為勝。”

李承基手捋長須,神色複雜:“可龍君也因參與凡世諸侯之爭,被陳漢龍氣反噬,沾染了無邊孽力。最終隻能自封於此,等待孽力化解之時。”

“可這是為何?”李軒眨了眨眼:“她好端端的放著一個近萬裏的水湖龍王不做,卻要冒著被龍氣反噬的風險去助太祖?”

“這是一位胸懷極大的龍君。”李承基一聲慨歎:“傳說太祖在她的廟前許諾了兩件事,其一,善待百姓,輕徭薄賦;其二,驅除韃虜與北方妖龍,恢複華夏。事後太祖也做到了,他數年之後就將北蒙趕出中原。而要說愛民,曆代帝君無出其右。當年的諸侯當中,也隻有太祖能夠以仁政撫民,使之休養生息。”

由於是順水而下,這次他們從鄱陽湖回南京,比之前來的時候快了將近三分之一的速度。

清晨時分,這艘小帆船就已在南京城的碼頭靠岸。

李軒沒有跟隨李承基二人返回誠意伯府,他神色匆匆的策馬趕到了六道司朱雀堂,好懸才沒有遲到。

不過當李軒趕至,來到江含韻的公房點卯時,卻發現他的上司馬成功,與另一位伏魔都尉司千慧,還有明幽都幾個骨幹都愁眉苦臉的聚集在這裏。

而在上首位置的那張書案之後,江含韻則是怒容滿麵,鬱鬱不歡,將馬成功等人訓得像小學生似的。

“怎麽回事?”李軒詢問等候在門外的樂芊芊:“這氣氛看起來不太妙,女魔頭怎麽又發飆了?”

“今早校尉大人被總管叫去訓斥了。”

樂芊芊的聲音極小,糯糯的說著:“說我們正事不幹,把力氣都用在了將軍山血祭案上。以至於南京城內妖孽橫行無忌,禍亂四起,血祭案也沒有查出什麽所以然。完了之後總管還勒令校尉大人加強城中的巡守,又限定十天,十天之內如果還查不出什麽所以然,那就不要查了,別幹擾火鴉都查案。”

李軒卻不解了:“就為這事?”

他想以江含韻的臉皮厚度,應該不至於惱火到這個地步,這不是還有十天嗎?

“關鍵是又被雷雲嘲笑了。”樂芊芊苦笑了笑:“火鴉都搜查城外莊園,抓到了三個鬼手宗的邪修,可能與將軍山血祭案有關。據說那邊的進展很大,兩次滅口案也基本鎖定了真凶。”

李軒頓時了然,他知道江含韻與那位雷校尉,其實是有著積怨的。

以江含韻的好強,怎麽可能容許自己輸給死對頭?

此時他又發現樂芊芊的神色有異,欲言又止。

“說吧,還有什麽事?別吞吞吐吐的。”

樂芊芊看了他一眼:“彭富來與張嶽這兩人今天也沒來點卯。”

李軒聽了之後完全不以為意,那兩個憊懶貨色,上班就從來沒有準時過,一直都讓他恨得牙癢癢。

可礙於死黨的情麵,李軒一直都不好出言訓誡。他最近正策劃著,要假‘血手人屠’的虎威,給這兩個家夥一個深刻的教訓。

可下一瞬,李軒就不淡定了,隻聽樂芊芊小心翼翼的繼續說道:“還有,張嶽的長隨剛才過來找過你,他讓我見到你的時候傳話,說是張嶽他們兩個,昨夜都被人扣在了城外的紅月舫。那邊還遞話過來,如果你今天正午之前不去,那就別怪他們把張嶽兩人剝成光豬吊上南城門口,供路人瞻仰二位的裸姿。”

“有這回事?”

李軒的聲音不禁高了八度,而在話出之際,他就知不妙。

公房裏麵正在訓人的江含韻,果然被他驚動了:“李軒,你在外麵嚷嚷什麽呢?給我進來。”

李軒無奈,跨步走入進來。他一進門,江含韻就一頓劈頭蓋臉的痛罵:“據說這兩天你都在家休沐?好得很嘛,大家夥都忙得連軸轉的時候,你倒好,居然在家裏享起樂來了。就連我派人過去找,也敢推托不見,膽子大得很嘛。還有你那兩個部下,居然還到青樓裏麵夜宿——”

李軒心想自己哪裏是在家享樂?分明是在受罪。

趁著江含韻吸氣的當口,李軒忙拱了拱手:“大人,我昨日在城外發現了一個線索,很可能是將軍山那九百童子的來源。”

“線索?”江含韻的杏眼一眯,暫時停下了如簧之舌:“你說來聽聽!”

“那些童子,很可能來源於城外的九姓漁民與賤民。據我所知,這些人常把自家的子孫送給他人抱養,所以這些孩子的去向從不見於案宗。”

李軒的話音未落,這公房之內的眾人就‘嘩’的一陣轟響,幾乎所有人都站起了身,眼眸中都含著興奮與灼熱。

李軒的麵容,則還是維持著鎮定:“這隻是下官的猜測,還未經證實。”

他原本也是打算叫上彭富來等人,證實之後再上報給江含韻的。可那兩個豬隊友,這次顯然是已指望不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