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誇張了吧?六道司的人還會怕鬼?”

李軒掃望了一眼四周,發現這裏的氣氛確實夠鬼祟陰寒的,也是蘊養厲鬼的絕佳環境。

他搖了搖頭,看向了樂芊芊用樹枝在地上畫出來的一張圖:“這是你根據痕跡推演出來的陣壇?知道這是什麽作用嗎?”

“隻是試著推一推。”樂芊芊簡短的應了一聲之後,也看向了下方:“可進展很有限,他們把現場破壞的很幹淨,就連聚結在地下的幾條地脈都損毀了,我現在隻還原了不到百分之一。至於它的作用我不清楚,可能是祭祀邪神,也可能是煉製什麽邪物,或者厲鬼,總之都是邪道。”

李軒微覺失望:“就一點發現都沒有?”

“倒是有一點,這次的死亡人數在九百以上,且都是童男童女。”此時樂芊芊神色憤憤,怒不可遏:“具體的數字還需推算,可施行此術之人,確實是喪盡天良,人神共憤!”

李軒心中發冷,也就在這個時刻。他見一位穿著紫色道衣的老人,驀然從天而降。而此間眾多六道司的成員,都莫不是神色微肅,朝著這位躬身一禮。

李軒也不例外,他認出來者雖非是六道司成員。可其身份在六道司內部,卻是尊貴已極。

那是六道司延請的客卿,龍虎山天師府的‘副天師’,洞玄觀觀主張應元,一位十二重樓境界,已經站在天位門檻前的強大術修。其法力,身份,地位,足可與他們朱雀堂的伏魔總管並駕齊驅。

“這是造孽——”

那張應元立定之後看了周圍一眼,就發出一聲歎息。他隨後法力揮展,就使得眾人都不得不直起了身軀。

“所有人等,都退出法壇之外百丈。”

李軒神色頗為驚異,同時心神又為之一鬆。

——這位十二重樓境的術修,南京修士的天花板,竟然也未發現他身後女鬼的存在?

“他看不到的。”旁邊的樂芊芊壓低了聲音說話:“在這個地方,你的守護靈會額外強大,法力提升十倍都不止。還有,你別去找死,我說得都是真的。懷璧其罪,那位副天師雖然人品極佳,可如果他知道這件事,八成也會奪靈殺人,這可是晉升天位,飛升成仙的機緣。”

李軒搖著頭,他當然不會做這種蠢事,也不認為樂芊芊會危言聳聽,這對她又沒什麽好處。

然後他就見張應元往四麵灑下大量的朱砂,李軒不僅好奇的詢問道:“他這是在做什麽?超渡?破邪?”

“是在用招魂術!”樂芊芊發現李軒在以懷疑的目光看著她,當即反瞪了回去:“因地製宜不知道嗎?在這裏用槐木,你是怕生不出惡鬼吧?這種大凶之地,一旦有惡鬼生成,至少都是九重樓以上的階位,而且根基深厚。即便這位副天師,誅除起來也很麻煩的。”

李軒心想也對,他開始凝神注目,仔細觀察。

術修們的招魂之法,遠比他們武修施展的簡化招魂術精致強大得多,何況施術之人,又是當世頂尖的道法宗師。

李軒想要偷師,看看自己能否學到什麽。

然而張應元的招魂術並未成功,李軒用照妖鏡看到大量的赤紅靈光聚集過來,可張應元始終都未能將它們凝聚成形。

良久之後,張應元微微蹙眉,看向下麵等待著的幾位伏魔校尉:“施術者極為殘忍,所有死者的神魄都已魂飛魄散。”

他又俯視著下方,抬手就是一張卷軸揮出。然後下一瞬,那展開的空白卷軸上,就出現了一幅圖畫。

“這裏的殘陣我已拓印,洞玄觀會嚐試推演出完整的陣壇。我預計此陣,可能與乾坤之變、星移鬥轉有關,具體還得看後續的推演。不過此陣結構已經全毀,所以時間上不能保證,隻能盡我所能。”

樂芊芊不由語含欽佩的一聲讚歎:“不愧是十二重樓的宗師人物,隻一眼就能夠看出這麽多。”

那位張副天師來得快,去得也快,在收起卷軸之後,人就已化成了數百隻仙鶴,飛散到了高空中。

等到張應元離開,江含韻也從那巨石上飛了下來,落到了法壇外。

“有什麽收獲沒有?”

“我感覺還是盡快趕去江寧縣衙靠譜。”馬成功有些無奈的掃了一眼四周:“我覺得沒必要在這裏白費功夫,這裏都快被他們翻遍了。還不如早點去提審你們抓到的那名馭獸師。”

他是知道鬼宿都與火鴉都的能耐的,這現場有任何痕跡存留,都不會被他們遺漏,關鍵是還有各種樣的法術來彌補不足。

“這還用得著你說?”

江含韻一聲嗤笑:“早在一個多時辰前,這人就已經在江寧縣衙的牢房內被滅口。不止是他,還包括十幾個將軍山附近的獵戶,逃得逃,死得死。”

李軒先是心中微震,然後就平靜了下來。

他剛才正想說那些獵戶有問題,江寧縣衙組織獵戶幾次大規模搜山,怎麽可能發現不了這裏的異常?

可六道司內不缺能人,早都想到了這問題。

馬成功也是愣了一愣,隨後就問:“招過魂了嗎?”

“你說呢?”

江含韻瞪了回去,然後指了指天空:“就是剛才那位的一位親傳弟子出的手,一樣是魂飛魄散,毫無收獲。”

她正說到這裏,旁邊忽然傳來了一聲輕笑:“這天都快亮了,怎麽還杵在這裏湊熱鬧?”

江含韻不由臉色微青,側目往聲音的來處望了過去:“姓雷的,你什麽意思?”

就在她注目之處,火鴉都的指揮使雷雲正略含哂意的按著腰刀往他們走過來:“當然是字麵上的意思,我聽說你們明幽都的人現在每天都累成了死狗,何必要在這裏強摻一腳浪費時間?”

“可這要怪誰?”江含韻一聲嗤笑,她嬌滴滴的語聲中含著能夠讓空氣凍結的寒意:“要不是某些自詡精明能幹的家夥,這麽多天都找不到血無涯與那具煞屍,也沒有抓捕到襲擊皇子的凶犯,我們明幽都用的著這麽忙碌?”

她這句話說出來,周圍鬼宿都與火鴉都的人,臉色頓時就不太好看。雷雲則神色自若的反唇相譏:“這話說反了,如果不是某人打草驚蛇,驚走了血無涯,我們何至於在這城內城外苦苦尋覓?再若昨天偵辦那狼群殺人案的,是我們火鴉都,更不會等到半夜時分才發現這山穀有異,給那些邪修破壞現場的時間。說到底,這不是給你江含韻江校尉收拾手尾?”

他輕聲一歎:“不愧是你們明幽都,無論做什麽事都不靠譜。”

“這話也虧你好意思說?之前南城都不是我們的轄區,連續十幾起狼群殺人案,也沒見你們火鴉都查出什麽所以然?”

江含韻神色不屑,她隨後幹脆把頭撇開:“滾遠點!我現在不喜歡跟戀嫂的人說話。”

雷雲的氣息頓時冷冽如冰,他皮笑肉不笑的回應:“江校尉江春宮,如果不是你們杵在這裏礙事,我也用不著跟你們廢話。”

李軒在旁邊聽得頭冒冷汗,心想這氣氛不對啊,這兩位大佬該不會在這裏直接打起來?

“江春宮?”江含韻果然開始殺機橫溢,她麵色殷紅的用右手按著腰刀:“我看你是不想活了啊,偷窺嫂子洗澡的雷大校尉——”

“都給我閉嘴!”

虛空中驀然一聲冷哼,強行打斷了江含韻的話。這是一個蒼老的聲音,不知是從何處傳遞過來。卻使得江含韻與雷雲,都噤若寒蟬,麵現凜然之色。

“近日南直隸大案頻發,現在可沒時間供你們爭吵內訌。雷雲你給聽著,你如再敢嘴賤,老夫撕爛你這張嘴。含韻,時間不早,如果此案沒有新的線索,你們明幽都暫時還是以穩定南京治安為要。”

江含韻的臉微微一白,眼神不甘;雷雲則唇角微挑,眼現笑意的躬身一禮:“雷雲知錯了。”

他說完之後,還挑釁的朝江含韻挑了挑眉毛。

江含韻的胸膛起伏,一副快要被同事氣炸的樣子。她隻能轉過身,目光在馬成功身上遊移了一下,就落在了李軒身上:“有什麽發現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