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會場伯孫繼宗說話的時候,那些獄卒已經拿出了一條條赤紅色鎖鏈,纏繞封釘在柵欄與牢門之外。其中還有著好幾位術師,開始在監牢之外刻畫著臨時的符籙。

李軒凝神注目,發現他們用的是一種很特殊的材料。可以在短時間內,保持極強的效力,可在這之後,這些符文一點痕跡都不會留下。

甚至那些鎖鏈,可能也是類似之物。

他的眼裏不由現出了了然之意,已大概猜到了對方想要做什麽。

“你該榮幸。”孫繼宗背負著手,眼含睥睨之意:“這是為你準備的封禁之法,一位天位高人專為取你性命而打造。此陣一成,強如天位也難逃脫。不過你還有機會,趁著這個法陣還未完成,你現在可以逃。”

“李某為何要逃?”

李軒一聲哂笑,反倒是從容自若的在房內方桌後坐了下來:“逃遁後被你視作逃犯,光明正大的捕殺嗎?”

他隨後容顏一肅,眸裏麵殺機頓顯:“李某倒也有一言相告,你孫繼宗將我關起來容易,日後再想要李某從這裏出去,隻怕就沒那麽容易了。”

孫繼宗聽了之後,卻隻覺是荒誕之至,誕謾不經。他不禁搖頭失笑:“靖安伯你莫非是失心瘋了?你說的這些話真讓人不知所雲,孫某無論如何都不可能會請你從這牢裏麵出來。”

他眼見那些赤紅色鎖鏈全都釘死,牢裏麵的李軒都沒有任何動作,眼裏麵又閃過一絲失望。

他是期待李軒逃走的,如此一來,他們後事處理起來會容易得多,幾乎不用費什麽手腳。

不似現在,雖然也能將李軒置於死地,卻有著無數的手尾需要處置,也有著無數的隱患需要平複。他甚至不得不拋出一些人出來,用於承擔罪責。

“靖安伯既無越獄之意,那麽接下來就請享受孫某為你準備的節目。”

孫繼宗哈哈大笑,就強扯著臉色煞白的孫初芸往牢獄之外走:“這節目非常精彩,靖安伯一定會喜歡。你也不要指望水德元君與江雲旗,這兩位固然實力強橫,可孫某自有安排,牽製他們一兩日,還是能夠辦到的——”

而就在孫繼宗離去之後,那位站立在牢門之外的大理寺司直,卻在這刻將他的一身官袍碎成了粉末,露出了裏麵的道裝。他麵上的肌膚則像是碎裂開的瓷器,驟然間產生無數裂痕,然後化成碎片,一片片的粉碎脫離。

當這些碎片脫離,此人暴露在李軒眼前的真實容貌,卻是一個四十多歲,麵白無須的道人。

“貧道張丹瑜,代我家師尊向靖安伯問好!”

這道人看著李軒,眼中閃現猩紅之意,唇角則是浮現出扭曲的笑意:“貧道的師尊姓張,道號觀瀾。”

就在這個時候,一個巨大的赤色法陣,開始在張丹瑜的腳下顯現。

“貧道雖然是張氏族人,卻天賦有限,修行至今,也不過是一個六重樓境的小小術修。這等樣的能為,想必平日是無論如何都不能入靖安伯之眼。

可在這大理寺的牢獄,貧道這條命卻可以換得靖安伯大人與我共赴黃泉!”

就在張丹瑜說到這裏的時候,他的渾身上下忽然化作血粉爆開。

李軒看在眼中不僅一陣錯愕,心想這家夥是在搞什麽鬼?這還沒拿他怎麽樣呢,就把自己給弄死了?

可就在下一瞬,他的麵色不禁微微一變,眼中浮現出了幾分凝然之意。他感覺到自己的周圍,甚至是整個大理寺的牢獄,都在這刻開始‘活’了起來。

這令李軒身周的陰煞之力,急劇的滋長。也讓他胸前的心悸隱痛之感,更加的明顯。

可接下來,李軒的心內卻反是一陣輕鬆釋然。

他最怕的是未知,不知孫繼宗給他安排的是什麽樣的‘節目’,也就沒法去應對。可當對方圖窮匕見,李軒反倒是安定了下來。

這節目的確很精彩,可他也有應對之策。

……

就在張丹瑜自爆為血肉粉塵的同一刻,一直守在大理寺牢獄之外的羅煙,第一時間就發現了裏麵的異常。

她的柳眉微蹙,本能的就欲衝出屋簷,闖入到前方的牢獄中救人。

可就在這個時候,神血青鸞牛郎的身影,驀然從空中滑落在了她的肩頭上。它的眸光無比平靜,甚至隱隱含著譏誚之意,俯視著牢獄之內。

“你主人自己能夠應付?”

羅煙感受到神血青鸞傳遞過來的心靈意念,卻萬分的狐疑,也萬分憂心的看著肩上的這隻鳥兒:“給我轉告你的主人,可別給我托大。”

可神血青鸞卻已振翅而起,再次飛淩於長空之上。

同一時間,在都察院的大門外,那頭趴伏在地麵的魔麒麟,忽然就站起身,看向了大理寺的方向。

它的舉動,也引起了都察院門前的門房與衙役的注意。

“你們看那頭龍駒,起身之後一看,倒是頗為神駿。”

“說來這到底是誰的坐騎?在這裏已經待了一整天了。”

“是靖安伯的,我昨晚親眼看到他騎著這頭龍駒過來,還給了我們五兩紋銀的賞錢,讓我們好生照看。”

“靖安伯已被關押到大理寺,也不知道什麽時候才出來。我剛才拿了些精糧給它喂,可這頭龍駒卻挑口味不肯吃——”

可這個時候,所有人都已說不出話。

隻因這個時候,他們發現眼前的這頭‘普通龍駒’正在變化著身影。它的身影拔高,顯露出了赤紅色的鱗片,還有無比犀利的獨角。

它的鱗片當中,則似蘊含著無窮的大道奧理,讓人看一眼就感覺精神疲憊,甚至是眼睛刺痛。那獨角則是通體宛如白玉,又鋒銳無匹,仿佛能夠刺穿一切。

它的腳下,則是雷火燃燒,使得地麵出現了大量的焦痕。

更讓人吃驚的是,這隻異獸的渾身上下都透出了清聖光輝。還有一股純紫之氣衝起,直指雲霄。

“這是?”

“模樣看起來就好像傳聞中的聖獸麒麟?”

“那莫非是浩氣?紫氣東來?”

“不會吧?一定是看錯了。聖獸麒麟,怎麽出現在這種地方,豈會甘願當人的坐騎?”

這個時候,正在都察院內,西經卷房勘察遺跡的刑部尚書俞士悅,還有眾多陪同的官員,也都是神色錯愕的抬頭,看向了大門口的方向。

“如此精純浩氣,是何人所有?”

俞士悅的眼裏,現出了幾分驚奇之色。他確定這絕不是又去了大同巡視的於少保,也不是被關入牢獄的李軒,可到底是誰?

這北京城內,還有人的浩氣,能夠達到‘紫氣東來’的純度?

可就在下一瞬,他們望見那都察院的大門轟然粉碎,一道赤光從門外急衝而入,如離弦之箭般的穿梭進來,然後向那都察院的大堂轟踏而去。

俞士悅原本下意識的就想要用浩氣阻止,可當他看清楚那赤光當中的身影時,卻是身軀一僵,現出了匪夷所思之色。

“玉麒麟?”

可這怎麽可能?玉麒麟這種神獸,幾千年前就已絕跡了。

“還真是玉麒麟,好純淨的清聖之輝——”

“這是盛世之兆,唯有真正的清平盛世,才有玉麒麟現世。”

“這可是我儒家聖人化身!史書記載,昔日聖人的母親顏征祈禱於尼丘山,遇一麒麟而生聖人,之後聖人成道,又是見麟而死。這麒麟就是指玉麒麟!”

此間的眾官,不由都是麵色漲紅,激動到幾乎難以自禁,然後他們就親眼望著,那道赤色光華,將都察院大堂前的‘剛正不阿’匾,以及堂內的‘明鏡高懸’匾,都撞成了粉碎!

它將都察院的大堂撞開了一個巨大的孔洞,然後又化作了赤光,在眾人的視野中穿梭而去。

這個時候,在場所有人的神色,都是一陣錯愕。

俞士悅也是一陣疑惑不已,他想著玉麒麟為何要撞碎都察院的大門?撞碎都察院的公堂?

且看其勢,竟是衝著那兩塊牌匾去的。

難道說,是這兩塊牌匾讓那頭玉麒麟生出了不滿嗎?

俞士悅不由側目,往旁邊的左都禦史,還有左副都禦史林有貞的方向看了過去。隻見二人的臉孔,此刻竟是血色褪盡,紙一樣的蒼白。

而就在下一瞬,人群中就有人在低聲議論。

“踏門破戶,這可是不祥之兆——”

“該不會是都察院有人亂了朝廷法紀,亂了聖人大道?這才使玉麒麟怒而登門。”

“這怎麽可能?不得胡言亂語。”

“什麽胡言亂語,它不撞別的,就隻是院裏的‘剛正不阿’匾與‘明鏡高懸’匾,這肯定是有原因的。”

“這可如何是好?”

“之前是魔麒麟,如今又是玉麒麟,這世道到底怎麽了?”

“住口!”

這是俞士悅,他喝止住了群官,同時背負著手,往那赤光閃耀的方向看了過去:“我刑部都官員外郎何在?速速趕去宮城,將此事告知陛下!”

可此時他的眸中,卻閃現著驚疑之意。他看那赤光奔行而去的方向,竟是去了紫禁城的東宮方向。

這頭玉麒麟,它到底是意欲何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