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京城,地府幽冥之內。聽天獒立在城頭,眼神焦灼的看著城內那個頂天立地的身影。

而此時這整個地府,已經呈現出末日景象。

在他們的下方,地麵現出了無數的裂痕,就仿佛一塊破碎的玻璃,波及三百裏地府全域。無數的地火,從下方透出。

而原本幽暗的天空,此刻竟也變成了昏黃之色,仔細看的話,可以看見那夜空變得斑駁,不斷的有碎片崩散下來。

甚至整個地府虛空,也出現了一絲絲的裂隙。

被關押於城內的眾多惡靈,則是歡欣鼓舞。它們尖叫著,遊**著,衝擊著,鼓噪著,試圖從那些裂隙逃離,或者讓這困住它們的天地,繼續崩潰。

可都城隍薑武卻將他的神軀,化作了三千丈大小。他屈膝盤坐著,一手指天,一手指地。止住了大地開裂,止住了天空崩潰,也令城中的惡靈無處可逃。

不過都城隍的軀體,卻也正在開裂,內中透出了絲絲紫火。

“老爺,你聽我一句勸,現在去把那對兄妹殺了,什麽事都不會有!太祖之後又如何?建靈帝的曾孫又怎樣?你欠大晉太祖的,早就還清了。”

聽天獒眼裏,全是擔憂與無奈之意:“似你這樣頂下去,地府固然能夠保全,也能阻止南京城的地震發生,可老爺你也必死無疑,誰都救不了你!

他們老虞家造的孽,憑什麽讓老爺你來還?老爺你去殺了他們,即便事後被龍氣反噬,也好過元神寂滅!”

都城隍薑武卻聽如不聞,繼續頂天指地。他浩**的神力,使得天地間的裂痕,隱隱有愈合之勢。

聽天獒見狀之後猛地跺了跺腳,而後騰空而起,驀然往某個方向穿飛而去。

此時的都城隍終於睜開眼,他看著聽天獒離去的身影,眸中現出了猶豫之色。最終他幽幽一歎,沒有出言阻止。

……

而此時在紫禁城內,東宮側院的地下室,李軒看著躺在血棺之內的那個膚如凝脂,麗質天成,仿佛是睡著了的少女,眼中現出極致的震撼與匪夷所思。

“長樂?”

這一刻,在李軒的心念之內,血眼少女那本有些模糊的容貌,忽然就清晰了起來。與長樂公主的五官驀然重合在了一起,再別無二致。

說起來,他之前就感覺長樂公主的麵貌有些熟悉,卻又似是而非。

可怎麽會?怎麽可能是長樂公主?

李軒的腦海之內,一時間浮現出了無數的疑問。

紅衣女鬼就是長樂公主?可另一個‘長樂’又是誰?她又是怎麽瞞過包括薛雲柔在內的所有人的?

他看那個‘長樂’與雲柔之間的相處,是那麽的融洽自然,就好像是真的姐妹。

紅衣也不記得害自己的人是誰了嗎?她不記得自己的身份了?麵對長樂為何會沒有反應?

為何自己,也沒能發現紅衣與長樂的麵貌相似?

還有,長樂又為何附身在自己的身上?李軒可以確定的是,自己原身的記憶當中,與這位公主殿下沒有任何交集。

這個時候,李軒卻又發現,棺中少女的胸膛竟微微起伏,脈搏也在跳動。這使他的瞳孔,再次收縮。

棺中的少女,似乎還活著?

“你很驚訝?”

坐於血棺之後,正手持著奇異法印的真如,似笑非笑的看著他:“很奇怪是嗎?真正的長樂公主居然躺在這裏,成為了一具活屍?”

李軒沒有應答,他知曉此刻時間最重要。回神之後當即就是一刀,往地麵上密密麻麻排列著的符陣斬過去。

那站在棺側的宮裝婦人也立時一個揮袖,幾道月牙刀光,驀然在雷電閃耀中,往李軒劈斬過去。雖是後發,可她的刀速,卻還是在李軒破壞符陣之前,先一步斬到李軒的脖頸前方。

李軒的麵色微微一變,他收刀連擋帶格,同時化作一團雷光閃爍,退開到三丈外靠近牆壁處,同時口鼻溢血。

對方高達第四門的修為,哪怕僅僅隻用十分之一的力量,都是足以將他碾殺的。

不過李軒真正的殺手,卻是來自於伏魔金剛。後者同時一劍往地麵重斬。雖然在最後時刻,被兩道月牙彎刀攔住,可散出的罡氣,還是令地麵現出了些許裂痕,至少有七個符文破碎。

真如和尚斜目看了一眼,然後就微微搖頭,一副不甚在意的模樣:“你倒是果決!可這於事無補,接下來,你將有幸看到有史以來的第四位旱魃誕生。不對,準確的說應該是第二位,黃帝之女女魃之後,第二位真正的旱魃!”

李軒一言不發,依舊鍥而不舍的,全力破壞著這座符陣。

他勉力避開那中年婦人追擊過來的彎月刀光,同時將小須彌戒中的符籙,一枚枚的轟砸出去。李軒忘了它們的價值幾何,隻求最大可能的破壞這裏的符陣。

伏魔金剛也不斷的往血棺的方向前進,沿途持續的揮舞大劍,破壞著腳下的符文。它的重劍與旁邊兩口月牙長刀持續轟擊,不斷的爆散出了雷光電火。

李軒身後的紅衣少女,此時也散出了成千上萬的血絲與飄帶,往棺中的少女伸展過去。

可後者的元陽之力過於驚人,那些血絲甚至沒能接觸到血棺,就無火自燃。

二人的元陽與陰煞,彼此吸引,卻又互相排斥著。在血棺的周圍,形成了近乎湮滅的景觀。

真如和尚,則是一概都不做理會,他一直都雙手持印,同時用近乎深情的目光,看著棺中的人。

“世人隻以為煞屍由陰轉陽,就會成為旱魃。可他們都錯了!真正的旱魃,必須是由活人的體內誕生。皇帝之女軒轅女妭便是如此。當年南梁大將軍侯東之敗,就是不知根底。他祭煉出來的所謂旱魃,不過是個贗品,真正旱魃的神威,你很快就會看到了,那是你們想象不到的!”

李軒沒有注意去聽真如的話,隻專注於對這地下祭壇的破壞。

可他的心髒卻漸漸揪緊,發現這法陣的損毀,對於真如似乎真的影響不大。

難道說這旱魃真就像這和尚說的即將誕生?自己的努力都於事無補?

“別信他的鬼話!這座法陣分為上下兩層,真正起作用的那座,在位於一丈深的地下。”

此時一個熟悉的聲音,驀然在李軒的耳旁響起。

“聽天獒?”李軒微微一愣,可此時他在宮裝女子的追殺下,無力往聲音的來處去看。

“你隻破壞上麵的法陣沒有用,必須連同第二層的法陣也一起破壞。”

聽天獒的聲音繼續說著:“至於你心裏的那些疑惑,我會給你一一說明白。你不是奇怪公主殿下她的臉是模糊的麽?看起來與常人沒兩樣,可仔細看,卻會發現她的五官無法辨認清楚對不對?

那是因血祭當日,她的人皮被活生生的剝了下來,穿在別人身上,所以殿下她忘了自己的相貌。不用看,天位強者滴血再生,她現在的肌膚,隻是這幾天恢複的。”

人皮?

李軒的心髒一陣尖銳的刺痛,他驀然想起樂芊芊對他說過的一句話。

自己的守護靈,她雖然是從最汙穢,最惡墮,最痛苦的環境中走出,時時刻刻被業火燒灼,卻以善的執念而生——

“你不是好奇,殿下她之前為何沒有對自身的記憶?為何那個假長樂能夠瞞過所有人?那是因乾坤易轉,鬥轉星移,有人通過這種方式奪走了她的命格,她的記憶。

為此還挖去了她的雙眼,割掉了她的舌頭,奪走了她的聲骨。就隻為讓那個賤人說話的聲音,與她別無二致,讓別人沒法從她的眼睛看出真假——”

此時的李軒,已是目眥欲裂,他的眼眸當中甚至已浮現起了猩紅之意。

刑天舞幹戚,猛誌固常在!

這一式刀意,使得李軒的軀體之內充斥著炸裂般的力量。在雷光爆閃中,將那兩枚在追擊他的月牙彎刀全數斬開擊退。

與此同時,一股無比蒼茫浩大的刀意,自李軒的‘懷義刀’上勃發。

“問蒼茫大地,誰主沉浮!”

轟!

瞬時之間,整個地下室的地麵都崩裂了開來,無數的碎石在他的刀氣震**下飛空而起。

那座埋設於地底一丈處的法陣,終於現出了,並在李軒刀意衝擊下,出現了一大片蜘蛛網般的裂痕。

那血棺後的真如大師終於色變,轉而以擇人而噬的目光怒瞪著李軒。

那頭戴高帽的宮裝女子,則是麵色青沉:“你是找死!”

那四枚盤旋於空的月牙彎刀,驀然一齊向李軒飛斬。她不再分出力量維持法陣,此時那刀芒氣勢,與之前已是天壤之別!

而就在李軒微微凝眉,準備承受重傷的代價時,兩道刃光忽然從旁穿至。刀光攪動間,將那四口月牙彎刀全數擊退。

那正是換上了一對短刀的羅煙,她的人影如煙而至,站到了李軒身前。

這位的語中,此時微含得意:“記住了,你已欠我三條命了。”

與此同時,另一道身影也光影迅捷如雷般的從台階之上閃身而下,那正是玄塵子。

“看來我二人沒來晚。”

可當他望見血棺之後的和尚時,不禁微微愣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