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李軒從龍睿的書案前離開,玄塵道人已是麵如死灰。

他也聽見了李軒最後對龍睿的那些言語,卻不認為龍睿能夠在今晚對上李軒那句上聯。

玄塵道人好歹也是參研過一段文學的,知道這一聯的難度,搞不好就是一個千古絕對。

此時他隻能自我安慰,算了!那神血青鸞已經生元無幾,繼續不飲不食下去,那就活不了多少天了。

所以這鳥其實不值錢,無非就是送他一隻死鳥而已,一隻死鳥——

可這個家夥,他怎能有如此才情?

可惡!經曆這兩關,雲柔怕是更喜歡他了吧?

手談,詩詞與音樂,可是他師妹最喜歡的。

玄塵道人隨後又把目光,落在了坐鎮在第三關的真如大師身上。

他現在已經不抱折辱李軒的打算了,這位連破兩關之餘,還將王靜與龍睿這兩個守關者難住。

這等樣的能耐,已經讓李軒在雲柔的眼前出夠了風頭。

尤其是那首詞——剛才薛雲柔看李軒的眼神,簡直就可將鋼鐵融化,也徹底融滅了玄塵的心。

此時的玄塵道人,隻求自己的這位好友能夠守住此關。否則他這次,真是輸得底褲都要沒了。

難道真的要以這‘火雲凰’,繼續成全他們?成全李軒?

玄塵道人看了看自己的下身,心想佛也無此大度。

他寧願委托他人將這鳥送給師妹,也不願經李軒之手,由後者借花獻佛。

而此時台下的眾人,早已議論紛紛。

“這位六道司的伏魔都尉,可真了得。”

“王靜王溪泉,龍睿龍守智,這可是我們南直隸小有名氣的儒士,居然被他給難住了。”

“眾裏尋她千百度,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這首詞的意蘊,真是一言難盡。”

“就不知這第三關,是什麽內容?”

“沒貼出來,可既然是由和尚主持,那麽考校的一定是佛法吧?”

“說起來,台上那位是保聖寺的真如大師嗎?”

“應該是他,這可是活人無數,功德無量的大師。”

“說是藥王菩薩的在世化身呢,尋常人被他撫一下頂,就可保一年之內無病無災。”

“那這一關懸了,有真如大師坐鎮,這位伏魔都尉怕是隻能铩羽而歸。”

真如大師的麵前沒有桌案,隻有一個蒲團。

李軒神色灑脫的直接走過去,在那蒲團上坐了下來:“大師,不知你這一關,考校的是何題目?”

他對這一關,其實沒抱任何希望。如果這和尚考校的內容真與佛門有關,李軒知道自己鐵定是輸。

他又不是神仙,還能通曉佛經不成?

讓人驚奇的是,宋子安竟然沒跟過來,這位在台上也沒下去,隻定定看著李軒的身影,臉色陰晴不定。

“我這裏的凡人關,就隻有三個問題。過了之後,才是為修行者設置的題目。”

真如大師正襟危坐著,與之前的龍睿同樣,在用好奇的目光打量著李軒。

“第一問,施主你看旁邊這旗幡飄舞,敢問施主,這究竟是風動,還是旗動?”

李軒的眼中,不禁顯出了異色:“我看是和尚你的心在動吧?”

——這種佛門的小故事,他以前躺在**刷手機的時候,看過不知多少。

真如大師的眼中,頓時閃現精芒。

接下來,他又探手一招,一滴水液出現在他的手中。

“第二問,請問施主,有什麽方法能夠讓這滴水,永不幹涸?”

“這個簡單。”李軒探手一招,將那滴水招了過來,然後信手一彈,使之落入到數十步外的一條小溪中。

“將之融入到江河湖海中。”

真如大師不禁微一頷首:“第三問,我有一位師兄佛法有成,認為這世間一切皆空,萬法皆空,四大皆空,五蘊皆空,人需要放下世界所有的執著與相,請問施主您以為呢?”

李軒笑了,然後就向真如伸出了手:“那就請真如大師,將這一關的彩頭給我吧。”

真如大師不禁疑惑的揚眉:“施主還未答我之疑。”

“既然一切皆空,那麽我是否也可將和尚你的問題,當做不存在?”李軒理直氣壯的反問:“和尚你可別執著。”

真如大師失笑:“此確為斷見,是不能真正參透經義的迷悟。可見施主果是有大智之人!以小僧之意,即便現在將彩頭奉上,那也是心甘情願的。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施主如打算得這火雲凰,還是得再過一關。”

他一邊說著話,一邊將一個木盒,推到了李軒麵前。

“我這一關,考校的其實是音律。可小僧本人不擅音律聲樂,隻能依靠他物來完成。”

他打開了木盒,瞬時間一股音樂響起。不過最吸引人的,卻是從裏麵飄出的八個瑩白色的光團。

李軒初時心想這不就是普通的八音盒嗎?可當他望見這八個光團,神色才微微一凝。

仔細看的話,就可見那光團之內,赫然有八個仿佛拇指姑娘般的小人兒。

她們穿著一層紅色的輕紗,輕紗裏麵若隱若現,如煙如霧。

其中的每一個都是容貌美麗至極,卻都將嬌軀縮成一團,雙手緊緊環抱著她們的膝蓋。背後六對透明的翅膀,則將她們緊緊包裹著。

“這是?”李軒很是吃驚,好奇的看向真如。

“來自於西方的‘音之精靈’,三年前由一位傳教士贈送給我。可現在,她們已快凋謝了。”

真如大師歎了一口氣:“這是我的錯,本人不通音律,令這幾隻‘音之精靈’萎靡至此。所以我這一關,需要閣下能彈奏一曲,且必須是有資格作為這些‘音之精靈’的食糧,讓她們能夠重振精神的佳音。

施主如能辦到,那麽不但這隻火雲凰,施主可以拿去。這八隻‘音之精靈’,施主也可取走,也算是小僧為她們尋得真主了。”

李軒更加不解了:“食糧?什麽意思?”

就在這個時候,他卻發現自己身後驀然探出了無數的血絲。

李軒趕緊內視自己的神魄,發現那‘四足鎏金乾坤星樞鼎’的鼎蓋被頂開了一條縫。紅衣女鬼正探頭探腦的往外看,那張小臉上,竟是一臉的渴望與期盼。血色的雙眼,則不斷的向李軒傳達情緒。

總結起來,就是想要,想要,好想要!

李軒心想好吧,無論是為了火雲凰,還是為了這八隻‘音精靈’,他都必須拿下這一關不可了!

真如大師則不厭其煩的加以解釋:“這些‘音之精靈’,以音為食。且還得是上等的音樂,要麽是彈奏的水準極佳,要麽就是她們從未聽過的新曲。據說她們在西方。出生於一個位於森林,像花園一樣的城市。那裏每日都有人彈奏音樂,用的是迥異於東方的樂器,其中還有許多大師,所以她們在那邊的生活歡快極了。”

“明白了。”

李軒微微頷首,然後環目四顧:“這裏誰帶了笛子,能否借我一用?”

要說上等的音樂,他現在腦子裏麵藏了好幾百首,都是他那個世界流行一時的金曲。其中還有不少,是最近十年間流行的古風歌。

可這些歌李軒清唱不來啊,總會跑調,他也沒下功夫去練過。

不過李軒曾在興趣使然下,練過五個月的笛。在掌握基本的技巧之後,專練了幾首曲子。

可惜後麵他又有了新的興趣,把笛子丟到了床底下生灰。

“我有!”薛雲柔來到他身側,將一隻湘妃笛,遞送到了李軒的麵前。

她看著李軒,滿滿都是意外之意。軒郎他,竟然還通音律嗎?

薛雲柔感覺自家的軒郎,就好像是一個挖不完的寶藏,總能夠讓她驚喜。

李軒把笛子拿在手裏,先是試著吹了幾個音,熟悉了一下。然後就有一股優雅婉轉的笛音,響徹於這擂台上。

薛雲柔能夠感覺到他技巧的生疏生澀,可僅僅片刻,她的麵色就微微一凝。

李軒的這一曲,竟好聽極了,是她之前從未聽說過的。

而那八隻音精靈,最初時是一動不動,可當聽到一半,她們的翅膀就往後張開,紛紛睜開了金色的眸子定定的看著李軒。

這一刻,台下的玄塵道人,是麵如死灰,心想這家夥怎麽啥都懂?

完了完了,自己拿出這三件彩頭,看來是真要肉包子打狗有去無回了。

不過在大約六十個呼吸之後,那八隻音精靈雖已把緊縮著的嬌軀放開,神態卻依舊萎靡。

“請問施主,這究竟是何曲?”真如大師雙手合十:“小僧以前從未聽過。”

“曲名為《飛雪玉花》。”

其實是動畫片秦時明月的插曲,李軒很喜歡所以練過。他依舊看著那八隻音精靈,心想莫非是這曲太短了麽?

的確短了些,全曲隻有一分鍾多一點。

李軒想了想,又將那湘妃笛湊到唇旁。而這次他吹奏的,卻是一曲《牽絲戲》。

當那悠揚的笛音再次落入眾人的耳中,原本已再次現出懨懨之態的八隻音精靈,就驀地身軀一振,開始揮動著翅膀,分別落到了李軒的肩上,頭上與笛上。她們雙眼半闔,在靜靜傾聽著,麵上流露出了迷醉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