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六道司出來之後,李軒是一路雷光炸閃的走回家。他整個人化身為大號燈泡,周身電流滋滋的閃。以至於無法騎馬,隻能步行。他一雙手則手舞足蹈,或指或掌,或劈或劃,或點或突,口裏麵則‘謔謔’有聲。

幸虧這是深夜,而自從中元節那夜之後,南京城內就一直維持著二更天後的宵禁,街上並無行人。

可路上那些六道司與應天府的巡邏隊伍,看他的目光就好像是看瘋子一樣。

李軒卻懶得理會,他沉浸在對雷法的感悟當中。生恐錯過了這個時間就會遺漏,或者忘記了。

伏魔總管對雷法的參研,已經上究到天地奧理的層次,對於電壓,電流等等也已有了粗淺的認知。

這印證了李軒的想法,前世的物理學套用在這個世界沒有任何問題,也比這個世界的人們對天地的認知深刻明了多了。

而伏魔總管關於電壓,電流的知識雖然被李軒完全棄開,棄如敝履。可這位目盲老人對於雷法的另一部分——也就是超脫於物理學之外的那些知識,卻令李軒大開眼界,讓他以前研修武道時積累的許多不解之處都迎刃而解,豁然貫通。

以往的李軒,終究是活在紅旗下,受唯物主義熏陶。許多前世固有的觀念與想法,讓他在武道修行上關隘重重,格格不入。

可今日的醍醐灌頂,那位伏魔總管卻幾乎是用他‘眼’中的世界,再塑了李軒的世界觀,改變了他對這世界的許多認知。

李軒預計這可以讓自身在雷法上的造詣,提升整整一層。收益之巨,甚至超過之前被先祖李樂興附體的時候。

他們朱雀堂的伏魔總管在修為上,無疑要遠遜於初代誠意伯的。可那把配刀就隻是留存著李樂興的一線元神,而伏魔總管讓他看到的,卻是一位準天位眼中的完整世界。

可惜其中的絕大部分都過於高深晦澀,遠遠超出了李軒的理解範疇,否則他的收獲絕對不止於此。

而由於過於入神,導致李軒途中走錯了五次路,兩次過家門而不入。

要不是他的長隨李大陸不放心,尋了過來,今天晚上李軒是別想回家了。

而等到返回誠意伯府,李軒卻發現這接近三更時分的伯府卻是燈火通明,家裏的仆僮正在老管家的指揮下到處忙碌著。

他的父親李承基與兄長李炎,則都坐於大堂處,處於恍惚失神的狀態。對於今日鎮東侯府家發生的大事件,居然是一點八卦的興趣都沒有。

“怎麽回事?”李軒扯住了老管家,好奇地問道:“你們這是在幹嘛呢?我們誠意伯府要被抄家了?”

他發現一些傭人正小心翼翼的,將各個廳堂裏擺放的各種名家字畫,名貴瓷器,還有各種價值昂貴的擺設收起來了,換上了一些贗品,或者是不值錢的東西。

使得這誠意伯府的氣質格調驟降,顯得無比寒酸。

這看起來像是應付朝廷抄家的模樣,而除此之外,還有許多長工在院外忙碌著。他們或是拿著錘鏟鐵鋸,或是肩挑手提,正對府裏的所有建築做著各種強化修補。

“二公子您說笑了。”管家苦笑道:“這是因老爺收到大少夫人的來信,她十幾天前就已從北京啟程,預計這三五天之內,就會回府。奉老爺之令,得先防範於未然。”

李軒登時就心中一凜,回想起了李炎新婚不久之後,府中雞飛狗跳,暗無天日的那段時間。

好像那個時候,父親心愛的唐三彩俑就碎了好幾隻吧?前代大詩人劉永留下的字畫,也有兩副沒保住,對這個世界的文物保存工作造成巨大的傷害。

——那主要是他老娘劉氏的成就,別看這位誠意伯夫人貌美如花,在子女與仆人眼中和藹慈祥。可年輕的時候,她也是一位達到五重樓境的武修。氣得急了,是會直接抽刀子動手的。

而李軒那位嫂子,當然是不能還手。可這位身法過人,實力還隱隱勝過李炎一線,根本就不懼劉氏的三腳貓功夫。

這位偏偏還有著一根Max等級的毒舌,隻需輕描淡寫的幾句話,就能讓劉氏氣得七竅生煙,三屍神暴跳。

於是滿院子的房屋與擺設就遭了殃,要麽是被劉氏的雞毛毯子摧毀,要麽就是被劉氏直接當成了武器,最終成仁取義。

他又想自己那個時候,又是怎麽安然渡劫的呢?

想起來了,他在秦淮河的那些青樓裏麵一直住了二十幾天。可現在的情況,顯然是不能去青樓過夜的。

李軒的眼珠一轉,就吩咐李大陸。

“你明天清早就抱一卷鋪蓋去朱雀堂。找馬成功,讓他騰一間值宿房給我,給他二十兩紋銀一夜。”

李大陸微一愣神,有些遲疑道:“這不好吧?一個多月前老爺可是下了禁令,不準你在外麵留宿,夫人她也不會喜歡。”

“有什麽不好?你也說了那是一個多月前。本公子又不是去青樓鬼混,隻是因公務繁忙,要在朱雀堂中夜宿,這合情合理。至於娘親——”

李軒唇角一抽:“估計那時候她顧不上我。總之你務必要把這事辦妥了。記得要個大一點的房間,以後你可以在我房裏打個地鋪。”

李大陸當即精神一振:“公子放心,我一定將這事辦得妥妥帖帖!”

他也擔心被台風尾掃到,那個時候可不止是劉氏,伯府幾位主人的心情也都會很糟糕。

李軒隨後又找到了冷雨柔,幸運的是他母親還沒安歇。因李軒大嫂即將歸來一事,劉氏的房裏似乎也很不平靜,正在密議著什麽,而作為劉氏貼身女侍的冷雨柔也在。

“找我試招?”

被李軒單獨叫出來的冷雨柔猶豫了片刻,然後就也把劍抽了出來:“可倒是可以,不過我最多隻能騰出一刻時間。夫人正在房裏籌劃著要報一年前的一箭之仇,她讓我給她出主意,估計稍後就會讓人來尋我。怎麽說呢?我也想給她出一口惡氣。”

李軒不由汗了一下,預感到未來幾天這府裏都將很不平靜。

他隨後就收斂起了雜念,眼神認真:“雨柔,你看好了!”

下一瞬,冷雨柔的瞳孔裏麵,就現出了幾分驚豔之色。李軒斬出的第一刀,就與往日不同,迅捷,狂暴——這是李軒本就掌握的。可除此之外,李軒還有著以前不曾有過的流暢。

那刀光在空中劃出幾個曲折奇幻的弧形,速度卻不減反增。僅刀速就增加了至少三分之一。而當刀劍交擊,由李軒長刀上傳遞過來的雷霆之力,竟讓冷雨柔握劍的手微微發麻。

——這是在李軒還沒有動用那一身法器的情況下,以冷雨柔的眼力,自然能夠看出李軒那一身上下的強橫靈機。

這個家夥,分明是從六道司換了一身的寶物回來。

可李軒卻一絲一毫都沒動用,他全憑自身力量斬出來的一刀,就讓她不得不全神貫注,認真應對。

如果這位再動用他的法器,冷雨柔懷疑她現在壓製到三重樓境的真元,未必就能夠兜得住。

而今日他們兩人的交鋒,也是額外的迅速,眨眼之間,就過了三十個照麵。

以往冷雨柔總能夠從容自若的在交手中埋雷,為之後的克敵製勝埋下伏筆。

可今天她卻沒法做到,李軒的刀速,雷法的變化,都有了極大的提升,給她的壓力與往日相較判若鴻溝。

冷雨柔光是抵禦防守就很吃力,根本就無暇做更多。

她想自己隻能撐過八十個回合,等到李軒勢衰之刻——按照冷雨柔的經驗,李軒的攻勢通常隻能維持到這時候。

可就在二人剛好戰到第四十五招時,冷雨柔就聽李軒驀地張口一聲暴喝:“呔!”

冷雨柔先是冷笑,對於李軒這一招,她已有了防備,且警惕有加。

可接下來,冷雨柔卻還是感覺自己的耳旁如雷鳴炸響,神念也是如受錘擊,一陣暈沉。

她好不容易撐過來,就見眼前一道電光,已經閃爍到近在咫尺處。冷雨柔微微一驚,已經顧不得壓製自己的真元,她嬌軀扭動以不可思議的方式騰空而起,就宛如一隻倒飛的蒼鷹。

可即便如此,冷雨柔避得還是非常驚險,幾乎是間不容發的躲開了李軒的這一刀。

她退後到二十步外,然後略含不解的看著李軒:“公子你今日比昨天強了許多。還有這神夔雷音,也與之前不同。”

就在這個時候,冷雨柔看見一縷發絲從她的額前飄落。那是被李軒斬斷的部分劉海兒,由於那刀速太快,這縷發絲直到這個時候,才從她的額前脫離。

而冷雨柔的瞳孔,也在這刻微微收縮,不能自禁的開始磨牙。

她今天才打理好的頭發——

“厲害吧!今日我是有幸被總管灌頂了,那位恰好也修了‘神夔雷音’這門秘術。”

李軒沒有察覺到冷雨柔的異常,他得意洋洋的收刀入鞘:“我感覺自己再穩固一下,這幻電天刀的威力,應該還能增長一截,雨柔你這幾天多陪我練一練。”

“好!”

冷雨柔眸光明媚,春風化雨的笑著:“二公子,今日你不再試招了?”

“不試了。”李軒搖著頭:“這次我從六道司領來了六枚六道人元丹,還有兩顆五雷神丹,得盡早服用不可,我都迫不及待了。”

冷雨柔有些失望:“那些丹藥不急,在子時前服用就可。趁著時間還早,我們可以先練習半個時辰的摩天大輪轉。”

“摩天大輪轉?”李軒有些疑惑道:“我倒是沒問題,可方便嗎?雨柔你不是要去給母親她出主意?”

“可你既然要服用這些靈丹,那最好是先把身體調理到最佳狀態,摩天大輪轉可以讓這些靈丹效用更增。”

冷雨柔語聲輕柔,循循善誘道:“相比夫人那邊,當然是你的事情更重要一些,我會與夫人解釋。”

李軒聽了之後,不由大喜過望:“成!我這就去換衣服,讓人去準備藥油。”

而當天夜晚,誠意伯府的某間小屋裏麵,驀地傳出了一聲鬼哭狼嚎一樣的嘶喊,讓府中聽到的人都為之側目。

“不要!雅蠛蝶!”

“不要這樣,不要——啊啊啊!”

“不行了!不行!雨柔你這是要殺人嗎?腰斷了腰斷了,別碰那裏,別碰——嗷!!!”

“雨柔,雨柔姐!拜托溫柔一點,溫柔一點,我現在被你折騰得欲仙欲死。”

“啊!我快要靈魂出竅了,感覺下麵好漲,快要爆炸了,被你夾得受不了了。”

大堂裏的李承基與李炎,也不禁往聲音的來處看了一眼。然後兩人都不約而同的微一搖頭,又開始為府中即將到來的戰爭憂心忡忡。

小屋中已經一身香汗的冷雨柔,此刻卻是滿臉的暈紅。

她有些後悔了,感覺自己今天晚上完全就是殺敵一千,自損八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