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五、墳頭老樹

兩個鐵奴倒地後還沒有斷氣,瞪著雙眼睛死死盯著炎狛,如今他手上沒有霽骨,倒是有個咕嘶偶爾會顯現出霽骨的模樣,不過還是不能肯定,巉山鐵奴渾身穿著精鐵鐵甲,普通刀劍傷不了分毫,生命力頑強得令人瞠目,要殺他們實在困難。

炎狛站在一個鐵奴身上,見妖獸興奮地朝他跑來,一下子跳到鐵奴身上亂踩一通,嚇得靈子緊緊抱著車門,生怕不小心把他扔出去。

墳頭村前一顆粗壯的大樹高聳入雲,比屋屋樹林遇見的樹妖更高更大,蒼翠挺拔的樹枝幾乎遮蓋了整座山丘,遠遠望去,猶如一個巨大墳墓前豎起的墓碑。炎狛駕著妖車停在樹下,靈子跳下妖車仰頭凝望。

這是……

炎狛注意到樹下的青草,像是在哪裏見過,有個一葉有的兩葉還有一些三葉,恍惚間,他想起東宮曼芝屋內的地下,那些死屍身上種著的草,正準備上前摘取一顆,忽聽背後傳來急促的腳步聲,“別動,那草有毒。”

“嗯?”

“你的眼睛……”

靈子愣了一下,沒有後退,反而快步上前。

眼前是個女子,打著赤腳,穿著破舊的粗布短裙,抱著一盆衣服,見到靈子似乎也微微一愣,她沒有眼睛,原本長有眼睛的地方一片空白,乍一看甚是恐怖,但如同靈子天生沒有嘴巴一樣,女子打量了許久,問:“你也是墳頭村的人?”

靈子揭開麵具,鼻子下同樣什麽都沒有,女子莞爾,指著炎狛說:“他是你朋友嗎?這裏很久都沒有來生人了,是老祖的意思嗎?”

“三老祖還沒有來?”炎狛脫口問道。

女子見他神色急切,明明是妖,但看著又不像一般妖奴,所以隻是點了點頭,對靈子說:“你應該是被送出去的孩子吧,怎麽會回來?”

“你認識我?”靈子忙地問。

女子搖了搖頭,說:“送出去的孩子很多,你叫什麽?”

“白麒童。”靈子回道。

女子聞言突然臉色刹變,忙問:“你、你叫——”她話還沒說完,又向後退了一步,轉身道,“不可能,你趕快離開這裏,快走。”

靈子心下生疑,不管炎狛,追著女子跑去,女子仿佛感覺到身後有人追趕,加快腳步,一口氣跑進了村子,村子裏,一名男子和兩名女子正蹲在兩個草垛後麵互相丟泥巴玩,彼此被丟得渾身泥濘,還是嘻嘻哈哈地就地一滾。

見女子驚慌失措地跑來,一個女子忽然從草垛裏撲出,甩出一把泥糊在了她的臉上,其餘兩人笑得滿地打滾。

“你們這幾個,全都給我回家去。”

旁邊的一座茅屋裏傳出怒吼,一個中年男子一瘸一拐走了出來,見女子驚慌失措,皺眉問:“你怎麽了?白爍。”

“白——”

靈子在白爍身後止步,中年男子望向靈子,陸陸續續又有人走出茅屋,有的癡癡傻傻,有的身有殘疾,有的如同白爍和靈子一樣,五官不整,靈子掃了眼眾人,白爍背對著他,中年男子問:“你們是……”

白爍緊緊抱著洗衣盆,輕咬嘴唇,靈子上前一步,看著白爍的背影,說:“我想找我的爹娘,白姨說他們就在這裏。”

“白姨?”中年男子看了眼白爍。靈子點頭,說:“她叫白童。”

“白童——”中年男子大驚,白爍也是一愣,慌忙轉身,大步走向靈子,問:“你說誰?白童?她在哪裏?”

“她在煙華,是從小照顧我的奶娘,她說我的爹娘在這裏。”靈子認認真真地回道。

白爍驚恐地看向中年男子,中年男子搖了搖頭,說:“她竟然還活著。”

“你哭了,你認識她?”靈子踮起腳想要幫她擦掉淚水,明明沒有眼睛,卻流下了淚水,白爍拂開他的手,自己擦了擦,說:“你不該來這裏。”

“你知道我?”

“我——”

身旁有一扇屋門打開,白爍聞聲回頭,見一個穿著破爛的男子,憨笑著走了出來,見地上放著的洗衣盆一腳將它踹翻,又一把抓向地上的泥土往嘴裏塞,一邊塞一邊傻笑,白爍見狀,慌忙掰開他的手,從他嘴巴裏掏出爛泥,柔聲說:“你是不是餓了?”

“嗯。”男子乖乖點了點頭,轉向靈子傻笑,伸手遞出手上的爛泥。

靈子退了一步,白爍看著他又看了看靈子,問:“你知道陸長麒嗎?”

“陸長麒?陸少麟的哥哥。”靈子回道。

“少麟……對,他有個妹妹叫陸少麟,她還好嗎?”白爍一邊扶陸長麒進屋,一邊問道。

靈子想了想,說:“她一直在找她的哥哥,可是白姨說她的哥哥早在七年前就死了。”

白爍一怔,輕笑一聲,點頭道:“是啊,七年前,陸長麒就死了。”說著,溫柔地注視著眼前癡傻的男子,苦笑道:“你們都進來吧。”

屋內很小,帶著濃重的泥土腥味,烏黑的桌上,擺著兩個缺了角的盤子,盤子上放著幾個發黴的饅頭,白爍把饅頭給男子,男子拿在手裏嘿嘿一笑,舉起就朝靈子砸了過去。靈子連忙躲開,饅頭咕嚕嚕滾到炎狛腳邊,炎狛皺了皺眉,也跟著進屋,妖獸低頭嗅了嗅饅頭,張口吞下,誰知立馬吐了出來,搖頭甩腦,原地亂蹦。

“哈哈哈……”男子見狀拍手哈哈大笑,白爍莞爾,取來一杯水遞給靈子,說:“渴不渴?”

靈子猶豫了一下,看向炎狛,炎狛反而望向別處,靈子不好回絕,隻得接住,抿了一口,說:“我小時候經常做一個夢,夢裏會遇見一個妖和我說話,他說他來自別的地方,想回家,但無法離開這裏,他說我可以幫他,我說給白姨聽,白姨說那是封印在墳頭村的妖,說我出生在那裏,我的爹娘也都在墳頭村。”

“我不明白,為什麽我的爹娘要在墳頭村,我的爹娘為什麽要是白夫人和白大人。”靈子說著苦惱地搖了搖頭,又道:“我的養父母死了,白姨也不管我了,他們說靈子有至高無上的權利,但為什麽我哪裏都不能去?”

白爍低頭一語不發,男子傻笑著拍了拍她的頭,說:“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