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6章 一切為何

祈靈山內,禦子淵悠然自得的享受著午後的陽光,鳳樂遙忽然急急忙忙地跑來,禦子淵睜開一眼,鳳樂遙顯得有些驚慌,禦子淵輕歎一聲,撐著頭問:“發生了什麽事?”

“那個、那個……”鳳樂遙還沒說完,就聽背後傳來一陣幹笑,禦子淵皺眉,禮裔背著手慢悠悠地走了出來,他一身花花綠綠的袍子,骨瘦如柴,並且還瞎了一隻眼,確實渾身散發著一股陰冷之氣,讓人厭惡。

“別妖穀的水真深啊!”他笑嗬嗬地說,鳳樂遙打了個寒顫,退到一邊,禦子淵饒有興趣地問:“怎麽說?”

“穹冥恐怕沒死,而且還牽出來幾個人。”禮裔抿了口清茶,緩緩說道。

禦子淵神色微變,不過馬上就冷靜了下來,又問:“難道是你我懷疑的那兩人?”

“懷疑?已經不用了。”禮裔搖了搖頭。

禦子淵了然,笑道:“冥途血焉與鬼柳司邪嗎?那可是一個不得了的消息呢?”

“是啊!已經死了的人,如果沒有乖乖入土,那就怨不了別人了。”禮裔補了句,見禦子淵半響不語,又問:“你的意思呢?”

“百足之蟲死而不僵,等吧!”禦子淵長歎一聲。

而在狐山,風雷一死,原本反對言殷做妖主的勢力立馬倒戈,電掣也被查到死在了風雷的算計當中,言殷得知禦子淵也出現過狐山便命人徹底搜查,連同別妖穀的殘餘勢力,不過什麽都沒有查到。

選舉妖主一事無奈延後,不過言殷眾望所歸,多半會成為狐山新的妖主,炎狛這幾日都在藏書洞守著,一邊照顧受傷的墨小狐,一邊帶其餘孩子玩耍,隻有白小狐留了下來。炎狛看得出,墨小狐對這次受傷倒是高興得很。

“都藏好了嗎?”炎狛閉著眼睛坐在椅子上問。

過了很久也沒有人回答,他這才慢悠悠地睜開眼,唇邊笑意漸濃。

明媚的陽光透過大榕樹的縫隙撒的遍地斑駁,一對尖尖的耳朵在樹影中晃動,炎狛笑了笑,緩步踏出,一步又一步,風一吹,就聽唰的一聲,炎狛倏然回身,速度之快隻在轉瞬之間,小白狐狸就被炎狛提在了手中,氣的張牙舞爪地嗷嗷直叫。

“嘖嘖……藏得不好。”炎狛瞥了眼頭頂的大榕樹,搖了搖頭,“你應該像珠珠一樣藏在那邊的灌木叢裏。”

“啊!”灌木叢中發出一聲輕叫,珠珠立馬捂住嘴巴,炎狛笑眯眯地朝她看來,珠珠努著嘴極不情願的鑽了出來,抱怨道:“討厭,都怪冰邪,它藏得不好還連累了我。”

冰邪是炎狛給小白狐狸取的名字,珠珠這麽一說,冰邪不樂意了,一個勁兒要撲向珠珠,炎狛揉了揉它的腦袋,將它放在椅子上,安慰道:“好了好了,狛君這就把那幾個也抓出來好不好?”

“好!”珠珠歡呼。

炎狛扭頭看著大榕樹,記得很久很久以前,這棵樹和他一樣高,他、還有那個並不熟悉的師兄,還有狐老,被狐老收養的他失去了原來的記憶,性格一直非常冷漠,不喜與人交往,隻不過他們都會被狐老趕到這裏,修煉妖術。

他天賦異稟,狐老曾說他身上原本就有一股力量,隻不過不知為何無法運用,他倒是無所謂,如果是忘了,那必有忘了的理由,與其糾結一個結果,不如順其自然。

“炎狛,我希望你能成為狐山妖主。”狐老對他說,他冷笑一聲,問:“你覺得可能嗎?”

狐山妖主曆來隻有白狐一脈,就連墨狐族和紅狐族都沒有這個資格,何況他一個外族。

“如果可以呢?”狐老反問。

他又笑了笑,道:“那我期待那天到來。”

不出他所料,狐老的提議遭到一直反對,最終,讓狐老的大弟子危烽成了新的妖主,如果沒有那次事件,也許他很快就會離開狐山,這裏畢竟不是他的故鄉,隻不過,為什麽狐老要用他的一半妖丹來換他的命?

也許,從那次九死一生後,他才對狐山有了感情,才對這裏的一草一木難以忘懷,終究還是因為一個人。

炎狛輕而易舉將幾個小鬼揪了出來,一個個都很不高興地嘟著嘴,怨念地看著炎狛,他們打賭這次捉迷藏如果有一個人摸到炎狛坐著的這把椅子就算他們贏,炎狛就要給他們講一個月的故事,可是,每天他們都輸。

“還有明天,再接再厲。”炎狛拍了拍紅小狐的腦袋。

“鍾郎!”珠珠忽然跳了起來,幾個小鬼問聲望去,就見鍾兒急匆匆的朝他們跑來,炎狛皺了皺眉頭,有種不好的預感,遂扭頭就說:“走,狛君回去給你們講故事。”

一聽到講故事三個字,幾個小鬼的目光一下子移了回來,歡快的拉著炎狛的袖子就往回去。

鍾兒見他們要走,忙喊:“炎狛,等一下!”

聽這口氣炎狛更確定沒有好事,有好事絕對想不起他,索性當做沒聽見,嘻嘻哈哈地領著幾個小鬼大步朝前走。

“炎狛,等下,找你有事。”鍾兒一個閃身攔住了炎狛,炎狛臉色刷地青了,“什麽事?你沒見我忙著麽?”

“你忙什麽?”鍾兒明知故問。

炎狛一本正經的回道:“帶孩子。”

“噗……”身後傳來一個笑聲,炎狛眼尾一掃,鬼牙月佯裝咳了兩聲,“咳咳……嗯嗯……”

“呃……”鍾兒估計沒想到炎狛會這麽回答,“狐靈不承認言殷。”鍾兒脫口道,炎狛失笑,“這跟我有什麽關係?我又不認識狐靈。”

“不是,我覺得,狐靈或許會認同你。”鍾兒說出自己的想法。

“啊?”炎狛懷疑自己聽錯了,狐靈的認同就是狐山妖主的證明,言殷都不能得到認同,他一個外人又怎麽可能,即便可能,那狐山豈不鬧翻了,他才不趟這渾水。

“你先跟我去靈狐水澗。”鍾兒說。

炎狛剛想拒絕,幾個小鬼就激動地喊道:“好啊好啊!狛君要做妖主嗎?好啊好啊……”

鍾兒倒也聰明,連忙附和幾個小鬼:“要不要去看看靈狐水澗?”

“要!”五個小鬼齊聲答道,立馬就跟著鍾兒走了。

“喂!喂!”炎狛在後麵喊,結果被幾個小鬼拉著走了。

“嗬嗬……”鬼牙月不自覺地笑了,也跟了上去。

靈狐水澗外一片嘩然,大家都爭相來圍觀這次妖主大選,笑顏開抱著胳膊饒有興趣地圍觀,連同歌倚嵐站在最遠處,入口處被狐士把守,隻有八妖殿和四妖君才有資格進入,不過那兩人似乎沒有這個意思,一直遠遠望著。

“到底怎麽回事?大家都排隊進去看狐靈?”炎狛脫口問道。

鍾兒尷尬地笑了笑,起先隻有言殷進去,誰知他竟然沒有找到狐靈,他說他一直向走,走著走著就出來了,接著又有幾人進去,均是這個結果,沒有人能進入靈狐水澗,也就是說沒有人得到靈狐認可,但這是為什麽?

上屆妖主就是進入靈狐水澗後得到認可,靈狐蘇醒,庇護狐山,雖然時隔這麽多年沒有真正確定妖主,不過言殷眾望所歸,不可能沒有資格。

言殷無奈地搖了搖頭,如此,狐山還是沒有妖主,此時鍾兒帶炎狛走了出來,眾人一見炎狛,又是一陣嘩然。

“怎麽是他?他怎麽可以成為狐山妖主?”

“對啊!為什麽一個外族要做我們的妖主?”

“滾!讓這條野狗滾出狐山!”

“狐老就是被他害死,妖主就是被他害死,讓他滾出狐山!”

“對!對!”

先是竊竊私語,再是此起彼伏的喊叫,幾個小鬼夾在中間大喊:“你們住口,狛君是好人!”不過他們的聲音太小,很快就壓下了,鬼牙月見苗頭不對,悄悄將幾個小鬼騙走了。

“嗬!”一聲冷笑,狐牙槍從天而降,鏘度落在眾人麵前,塵土飛揚,強大妖力席卷而來,笑顏開腳尖輕點立於槍端,冷聲道:“當然,你們也可以進入靈狐水澗。”說著,冷眸輕掃,叫囂聲頃刻小了下來,笑顏開睨了一眼炎狛,炎狛深深歎了口氣:“哎……何必呢?”

“去吧,也許隻有你了。”言殷催促道。

至始至終他都沒有想做什麽狐山妖主,可是至始至終,他都被狐山妖主束縛。

靈狐水澗內,一片興興向榮的景象,入口的楠木高聳提拔直竄雲際,好像一切都沒有發生過,鳥兒嘰嘰喳喳叫個不停,蜷臥在石棺上的白狐動了動耳朵。

“這個人……”女子低喃。

炎狛無可奈何地硬著頭皮進了靈狐水澗,回想起上一次妖主之爭,他一心想幫狐老,卻沒料到自己反而成了累贅。

是對是錯已經沒有必要去追究了,事已至此,除了承受別無他法。

就在他踏入水澗那一刻,一口石棺擋在了他的麵前,石棺上窩著一隻白狐,晶瑩剔透仿佛玉雕琢的版,美得讓人窒息。

這是狐靈?炎狛心想,話還沒說出口,空氣中傳來一個冰冷的聲音:“你來做什麽?你竟然還在狐山?”

“你、你是狐靈?”炎狛微吃一驚,冰冷的妖力宛如數不清的妖刀將矛頭對準他,他能感覺到對方冷冽的殺意,那種恨不得將他千刀萬剮的憤怒,讓他沒有來的心底一涼。

“哼!我是狐靈,你為什麽會出現在這裏?為什麽還沒有死!”說到死,女子的又深深吸了口氣,似乎在努力平複自己的情緒,炎狛懵了,他不知道自己哪裏得罪了狐靈,自始至終他從未見過狐靈。

“離開!我不想再看到你,我會失手殺了你。”女子平靜地說,聲音有些哽咽。

“好、吧……隻是,我實在不知道哪裏得罪了姑娘……”炎狛心想,難道也和狐老有關?可是他從不知道狐老和狐靈有什麽關係。

“滾!為什麽你沒有死,為什麽死的不是你!滾!”女子怒吼,強大的妖力壓得他喘不過氣來,無形的力量將他一步步逼出靈狐水澗。

為什麽你沒有死?為什麽死的不是你!

這句話,他似乎在哪裏聽過。

對了,危烽的墓前,那個一直沒有現身的女子,也對他說過同樣的話……

白狐已經靜靜地臥在石棺上,空氣中隱隱傳來女子的哭聲,一遍又一遍,她一直告訴自己他還活著,他是狐山妖主,怎麽會死?怎麽會死?

她看著這一地繁花,仿佛時間倒流,他就站在她麵前,認真的對她說:“我會回來,一定會回來,在此之前,要辛苦你保護好狐山了。”

“我知道,我隻為你保護狐山,如果你死了,我就讓狐山自身自滅,讓狐山給你陪葬。”她也認真地說。

他笑了笑,拍了拍她的頭:“說什麽傻話。”

這不是傻話,你是我認定的妖主,隻有你。她張了張口,話到嘴邊還是改口道:“我會一直等你,一直一直等你。”

仿佛是有預料的訣別,她邊說邊流淚,毫無知覺地流淚,直到眼淚模糊了她的視線,他已經離開了,離開這裏,離開狐山。

“危烽、危烽……”

她一遍一遍地呼喊,每天都在呼喊他的名字,告訴自己今天他就會回來,盼著晨曦,望著殘陽,她一次次從希望到失望。

會回來的,一定會回來了。

“假的,都是假的!”她絕望地閉上眼,墓碑上的字一刀刀刺穿了她的心,一刀刀將她刺得體無完膚,“假的、假的……”

狐悲之聲,響徹天地。誰都以為那是狐靈對狐老離別的悲痛,可是狐山不止有狐老,她的世界隻有危烽。

“我會一直等下去,直到灰飛煙滅。”仿佛是在自言自語,女子苦笑,看著繁花茂草,看著鶯飛蝶舞,看著白雲如練,看著他曾經站過的地方,又沉浸在了過去的回憶中,沉睡,直到他回來的那天。

“炎狛?”鍾兒見炎狛出來,炎狛無奈地搖了搖頭,什麽也沒說的離開了。

“看來,還是不行。”言殷皺了皺眉頭。

歌倚嵐此時走上前來,提議道:“既然誰都無法得到狐靈認可,何必像之前一樣,由言殷做代妖主,直到新妖主出現?”

“言殷做代妖主?”笑顏開略略一思,點頭讚同:“這也是一個辦法。”

“好、言殷做代妖主。”

“我們沒有意見。”

“言殷可以做代妖主。”

……

這次明顯符合了大家的要求,沒有人有意義,言殷皺了皺眉頭,略微為難。

耳邊仿佛再次響起狐老離開狐山那天對他說的話,代替他保護狐山。炎狛不禁苦笑,狐山需要他的保護嗎?也許,是該離開了。

他漫無目的地走,漸漸地竟來到了狐塚,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何會來到這裏,陰冷的狐塚,不見天日的老藤,錯綜盤繞在四角的石狐身上。

其中一個石狐已經碎成一半,他失神地看了看,又將目光移向墳塚,密密麻麻的墳塚連成一排,狐山中人,死了都葬在這裏,不過他沒有資格。

“危烽……狐老……”

兩個墳墓緊挨著,兩個墳頭都擺著鮮花,像是剛擺上去似得,這麽久來沒看他們,會是誰呢?炎狛沒有深想,因為太多人有可能了。

“你怎麽會來這裏?”身後一直緊跟他的鬼牙月終於忍不住現身問道。

炎狛搖了搖頭,道:“我也不知道,那你為什麽要跟著我?”

“我、我是來道別的……”鬼牙月頓了頓,淡淡地回答。

炎狛淺笑,脫口問:“你不幫我找那本書了嗎?”

“如果你覺得有意義,我就幫你找。”鬼牙月回道。

炎狛想了想,點頭讚道:“對,已經沒有意義了。”說完,沉吟片刻,又問:“你要去哪裏?”

“找尋一個真相,一個屬於鬼妖的答案。”鬼牙月回道。

炎狛失笑:“即便這個答案是要用你的命來換,你也願意?”

“那也好過我不明不白的活著。”鬼牙月辯解道。

炎狛聽聞,輕歎一聲:“也對,每個人的追求不同。”

“嗯,那再見了。”鬼牙月轉身回道。

兩人背對,鬼牙月越走越遠,炎狛靜靜地看著墓碑,忽然脫口問:“鬼妖的生,是為了死,難道鬼牙月的生也是為了死嗎?”

話音落,鬼牙月停了下來,輕聲念道:“鬼妖的生,鬼牙月的生……嗬嗬……”她不知為何笑了,朗聲回道:“不是,鬼牙月會找到屬於自己的生和死。”

“那我可以期待下次相見嗎?”炎狛又問。

鬼牙月心裏咯噔一下,唇邊漾起一絲淺笑,大步離開,隻留下兩個字:“回見。”

經過這次變故,狐山損失慘重,新一任的四妖君和八妖殿也在待選,炎狛沒有找回書,按他之前所說離開狐山,但是幾個小鬼哪願意,朝著鬧著要跟去,這次已沒有了丹曜,言殷允許他將這幾個小鬼帶走,炎狛也不想離狐山太遠,就將家安在了狐山腳下。

禾嬸還是矜矜業業地四處說媒,鍾兒又一次失蹤得徹徹底底,炎狛懶懶地躺在椅子上曬太陽,幾個小鬼忽然不知道從哪裏撲了出來,壓在了炎狛身上,炎狛一聲慘叫,險些一口氣沒上來被壓死,幾個小鬼笑得抱成一團。

珠珠拿著一本書,蹭地跳上炎狛膝蓋,奶聲奶氣的問:“狛君,這是個什麽故事?”

炎狛拿起書看了看,自語道:“凝星淵?”

這本書看起來有些破舊,也不知道這幾個小鬼從哪裏翻出來的,八成是狐老的遺物,炎狛翻了兩頁,皺了皺眉頭,道:“你們想聽?這個傳說少兒不宜。”

“嗯嗯。”幾個小鬼點頭如搗蒜,墨小狐還附加一句:“少兒不宜才好聽。”

炎狛眉頭一挑,清了清嗓子,道:“別吵別鬧,乖乖坐著聽我講。”

“好!”幾個小鬼一陣雀躍,安安靜靜地坐在炎狛膝下聽故事,小白狐狸先是爬上了炎狛的腦袋,被炎狛白了一眼識趣地跳了下來,臥在炎狛的膝蓋上也安安靜靜地聽起了故事。

“傳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