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4章 蛾林之禍

“唉唉唉!你終於出來了?裏麵的死了嗎?”

她一出來就聽見炎狛如獲大赦張口就問,旁邊鳳樂遙又悄聲鑽進船艙,鬼牙月有種想要揍人的衝動:“你是盼著他死嗎?難道是因為嫉妒?”

“嫉妒?開玩笑,我有什麽好嫉妒他的?”炎狛不屑道。

鬼牙月哼道:“如此溫柔俊美,身邊桃花開朵朵,有些人自然不會承認嫉妒了。”

“你了解他幾分?”炎狛不怒反笑,抱著胳膊問。

鬼牙月正要反唇相譏,忽聽身後一聲巨響。呼啦一聲,鋪天蓋地的妖蛾遮蔽天日,磷粉飄飄,炎狛率先回過神來,一把將鬼牙月拖到自己身後,眼神一凜,磅礴妖氣當即炸開,磷粉立刻散去,炎狛趁機拉起鬼牙月飛向岸邊。

“怎麽回事?”鬼牙月驚道。

炎狛皺了皺眉頭,還沒開口,刀光飛白,他微頓,護在鬼牙月身前,反手一揮。

頓時,蛾林內一片混亂,妖蛾飛舞,被一道道刀光劍影砍得支離破碎,倉皇中,炎狛看清被他震退之人,別妖穀內遇見的月千裏。

“嗬!你們果然在這裏。”月千裏身後還有一人,便是之前與鬼牙月交過手的葉知秋,炎狛見到兩人,暗自猜測怒發紅陽應該也到了這裏,不過可惜術卉心剛走。

“還是來找我要你們的穀主夫人?我說別費心了,當日的穀主夫人根本就是禦子淵假扮,你們有什麽事情盡管去找他,此事與我無關,我不想動手。”炎狛解釋,其實他早就想解釋清楚,這是別妖穀和祈靈山之間的事兒,跟他有什麽關係?

月千裏聽完與葉知秋麵麵相視,葉知秋微微點頭,看來是讚同炎狛的話。

那日傳出穀主夫人與炎狛離開別妖穀,穀主看起來也有些驚異,並且,在此之後穀主沒有找夫人的下落而直接前往祈靈山,結果不得而知,隻知道回來的時候怒氣衝天,險些拆了別妖穀。

如今聽炎狛所說,看起來穀主應該早知道此事,隻是礙於情麵沒有捅破,他們被命來抓炎狛和禦子淵也是穀主的命令,此事應該不假。

“隻要你不插手,我們自然不會為難。”葉知秋緩緩回道,目光移到鬼牙月身上,炎狛笑道:“自然,和這鬼妖小姑娘也沒關係。”

“誰是小姑娘?”鬼牙月怒道。

葉知秋笑了笑,與月千裏轉而攻向湖中船舶。

“不行!”鬼牙月正欲追出,炎狛迅速將她拉住:“你幹什麽?”

“他還沒有複原,如果死了,之前所做的一切豈不要付之東流?”鬼牙月甩開他手,想追上兩人。

“說什麽蠢話,要死是他的事,與你何幹?”炎狛又將她抓住,準備往外拖起走。

鬼牙月哪裏這麽容易被拖走,白骨刀應聲出鞘,炎狛眼尾一掃,“唰”地一聲白骨刀從炎狛左肩落下,炎狛身形一晃,一掌打中她的手腕,白骨刀被迫脫手,炎狛趁機奪走她的刀。

“你!可惡。”鬼牙月拳風橫掃,直擊炎狛麵門,橫刀左擋右擋,避得遊刃有餘。

就在鬼牙月與炎狛大打出手之時,月千裏與葉知秋已經跳上船舶,卻在同時,兩人脊背一涼,素娥、彩霓從兩側攻來,一者劍一者鞭,月千裏回身一擋,體內妖血翻騰,胸口一息,當即被震了出去,而另一邊葉知秋也被長鞭逼出了船舶。

湖水蕩漾,頭頂磷粉閃爍,始終不曾落下,像是被一麵無形的牆壁阻礙,船尾處,鳳樂遙飄身而立,水波粼粼,湖麵之上人影綽立,青色麵具下,微微勾起的唇,似笑非笑。

“你是誰?”鳳樂遙負手摸出兩把短刀,刀光凜凜,目光緊盯著對方一舉一動。

麵具上隻露出一雙淡然的瞳孔,細細打量眼前之人,良久,歎道:“他的桃花依舊開的那麽燦爛,不過,可惜了……”

“嗯?你什麽意思?”鳳樂遙凝神以待,怒發紅陽仿佛沒聽見她的問題,目光移向船艙,開口道:“禦子淵,我,怒發紅陽,勢必會將我失去的一一從你身上討回來。”

她話音剛落,鳳樂遙眼神一變,雙刀如電刺向怒發紅陽,怒發紅陽腳尖輕點,輕而易舉地避開其鋒,轉身拔刀,銀芒刺眼。

鳳樂遙顯然是低估了她的實力,刀光瞬間花了她的視線,忽然頭頂一隻妖蛾突破結界飛身撲下,怒發紅陽刀鋒不改,唰地將其劈成兩半,磷粉模糊了她的視線,鳳樂遙渾身一個激靈,怒火竄上心頭。

除此之外,別妖穀也有其他妖攻了進來,在蛾林之內與妖蛾廝殺一片,妖蛾雖都沒幻化成人形,不過占盡了地理優勢,磷粉侵皮化骨,一旦沾染就立刻竄入五髒六腑,頃刻間七孔流血而死,能力稍微強些的,勉強闖過蛾林衝入結界,但裏麵同樣是一片廝殺,隨之有被誤殺的危險。

“算了,還你。”炎狛見鬼牙月真的生氣,隨手一拋將刀扔了回去,誰知鬼牙月剛接住刀,反手就朝他劈來,鬼妖之力霸道非常,奪目紅芒劈天裂地席卷而來,炎狛連連後退,長劍出鞘入鞘,就聽“嘭”的一聲,周遭景物盡數被毀,激起濃煙陣陣,鬼牙月趁機脫身

“氣死我了,真是蠢女人。”炎狛忍不住罵道,化光追去。

此時,湖心右側,月千裏笑眯眯地撫著劍身,素娥身上多處受傷,吃力地守在船前,凝神待戰。

“看來小丫頭真想死了。”月千裏柔聲道,目光倏然一變,長劍斜刺,劃出銀芒如梭,湖水蕩漾,頭頂妖蛾急躁,素娥緊握劍柄,迎劍而上,電光石火,素娥虎口開裂,血如泉湧,卻依舊不退分毫,咬牙道:“除非我死,否則絕不會讓你傷主人一分。”

“如你所願。”月千裏一聲輕叱,飛身攻來,素娥抬目一瞬,妖力再提,雙劍相擊,霎時,停在湖中的船舶晃了晃,彩霓心頭一涼,稍稍分神,葉知秋趁機射出枯葉,金芒閃瞬即逝,彩霓回神,長鞭甩出,啪的一聲,激起千層浪花。

船舶微晃,月千裏明顯在素娥之上,幾番下來,素娥早已傷痕累累勉強支撐,而彩霓比她稍好一些,但也不是葉知秋的對手,葉知秋身手詭異,長鞭與暗器,明顯討不到半點好處,彩霓身中兩鏢,血滴落,染紅腳下一片湖水。

鳳樂遙心焦同伴,與怒發紅陽一戰也處於下風,怒發紅陽招招狠厲但都不致命,似乎有意玩弄,出手目標皆在船艙。

“你還不出來嗎?”怒發紅陽輕笑,揮刀劈空而下,磅礴妖力激起水波凝壁,鳳樂遙踉蹌兩步,胸口氣血翻騰,張嘴“哇”地吐出血來,就見怒發紅陽飛身朝船舶飄去。

“停下!”鳳樂遙連忙追出,眼前卻是一花。

眼前怒發紅陽逼近船艙,鬼牙月突然從左側飛出,白骨刀上手,雙目猩紅,怒發紅陽猝不及防,揮刀之力已然弱了幾分。

“啊!”怒發紅陽被迫退開,鬼牙月反手一揮,刀光如電,嗖地朝怒發紅陽飛來,怒發紅陽連退兩步,刀芒泛白,“嘭”地炸開湖麵,就見船艙上忽然衝出一道極光。

“呼!”

黑色磷粉登時散開,一隻巨大的黑色妖蛾張開雙翅,遮蔽天日,磷粉紛紛,素娥、彩霓同時抬頭:“蛾婆……”

“蛾婆!”鳳樂遙驚道,趁怒發紅陽分神之際化光鑽入船艙。

船艙內,禦子淵氣若遊絲,額冒冷汗,偶爾發出一兩聲輕咳,都顯得有些力不從心,而在鬼牙月與鳳樂遙一前一後進來之時,他似乎有所覺察,微微睜開眼,望向鳳樂遙,緩緩道:“將我交給怒發紅陽,此事畢竟和蛾林無關。”

鳳樂遙理也沒理他,直接轉向鬼牙月,“你是打算幫他還是打算束手圍觀?”

“我……”鬼牙月張口,目光轉向禦子淵,“交給我吧!不能讓我之前的努力白費。”

“嗯,謝謝。”鳳樂遙點頭,脊背驀然一涼,感覺到強烈殺氣的她轉身出去迎擊,就聽船艙外傳出兵器相擊的聲音,還沒等鬼牙月想出如何帶他離開,頭頂倏然出現一個蒼老的聲音。

“呆在裏麵別動,我送你們出去。”

“嗯?”鬼牙月一愣,船身忽然緩緩向岸邊駛去。

“什麽?”阻擋在船尾處的怒發紅陽被一個強悍妖力退出湖麵,緊跟著月千裏和葉知秋也同樣被逼出。巨大的黑色妖蛾撲打雙翅,磷粉將湖心與外界完全隔離,怒發紅陽看著漸漸向另一邊行駛的船,冷哼道:“送船上岸嗎?”

她的話音未落,就見對麵岸邊緩緩裂開一道缺口,像被一股莫名的力量生生撕開,湖水頃刻間灌流直下,而船也順著水流向外駛去。

“什麽?”月千裏正欲追出,葉知秋卻率先命令左右:“追!”

接收到命令的眾妖一舉衝出,搶先的三人剛踏入湖心,散亂的磷粉驟然集聚,跟著,幾聲慘叫,三人同時“嘭”的被撕成碎片,血濺三尺,染紅了一片湖水。

“啊啊啊!這麽厲害啊!”炎狛見狀站在岸邊直跺腳,又見漸行漸遠的船艙有些不甘心,最後隻得無奈的歎了口氣:“唉!拚了。”

說著,身形一晃鑽入湖心,磷粉再次混亂,卻什麽也沒發生。

“嗯?”怒發紅陽跟著也鑽了進去,但就在她剛踏入磷粉之中,數以萬計的黑芒同時朝她飛快,快如閃電,銳不可當,怒發紅陽胸口一陣沒由來的絞痛,猛地咳出血來,抽身急忙退至岸邊。

“哇!”怒發紅陽一口血噴出,右手鑽心的疼,她瞥了一眼,她的右手已經血肉模糊成一團,月千裏見狀嚇得連忙退出數步,“怎麽這麽厲害?”

“先回去稟報穀主。”葉知秋提議。

湖心船舶已經失去了蹤跡,麵前又受到妖蛾阻擋,怒發紅陽應了聲掉頭就走,葉知秋忙問:“你去哪裏?”

怒發紅陽頓了頓,又一言不發地走了。

“炎狛究竟是什麽來頭?”月千裏看著遮天磷粉喃喃。

葉知秋搖了搖頭:“此人不簡單,看來有必要好好調查一番。”

“你說他說的話可信嗎?”月千裏問葉知秋,所指正是炎狛之前所說,葉知秋搖了搖,皺眉道:“不知道,但穀主之令確實是讓我們捉拿炎狛和禦子淵。”

“你確定是禦子淵不是穀主夫人?”月千裏疑問。

當日,穀主夫人與炎狛逃出別妖穀,這事兒立馬在妖盟中傳開,別妖穀一夕間淪為了各大妖山妖嶺的笑柄,穀主大怒,率眾前往祈靈山,誰知祈靈山反而怪罪別妖穀保護不周,讓有心之人乘虛而入,並逼穀主必須在一個月之內將人完好無損的找回來,否則祈靈山絕不善罷甘休。

就這樣,別妖穀一下子從主動變為被動,早先祈靈山將人送到別妖穀大家有目共睹,所以責任自然出在別妖穀,現在,就是明知其中大有問題,別妖穀也是有理說不清,穀主氣到內傷,次日閉關,將調查之事全權交給心腹燭曳。

“先回去再說。”葉知秋心煩意亂的搖了搖頭,率眾離開。

月千裏輕歎一聲,既然如此,就先回去再說吧!她想,不過她倒是對那炎狛越來越感興趣了。

怒發紅陽離開蛾林朝祈靈山方向而去,血滴了一路她卻沒有包紮一下的打算,鑽心的疼痛,或者不止是手,更是心。

往事曆曆,恍如隔世,如今看來,曾經的她是多麽的可笑,自認為找到了自己的幸福,然而卻被幸福狠狠地玩弄,得到了這般結果,怒發紅陽輕輕撫摸臉上的麵具,韶華不複,容貌全毀,留下如此殘破的身體,究竟為何還活著?

如果真的恨,為什麽不當初直接殺了她。斷絕一切,豈不幹淨。

或者說,還是她太天真,怒發紅陽深吸一口氣,回頭,淩厲而決絕,朝著祈靈山後的峽穀疾行。

眼過之處,熟悉到不能再有絲毫動搖,不再留戀,不能留戀,她已經不是當初那個祈靈山的六宮之主,她是怒發紅陽,別妖穀的怒發紅陽。

濃霧遮天蔽日,琉霧林外,怒發紅陽赫然止步,是該進還是不該再來,走到這裏,她忽然猶豫了起來。

沙沙聲立刻吸引了她的目光,她循聲望去,啞螳螂好奇地看向她,歪頭甚是困惑,她見狀,朝他揮了揮手,啞螳螂見狀嗖地縮了回去,過了片刻又慢慢冒出半個腦袋。

“你忘了我了?”怒發紅陽輕聲道。

啞螳螂先點了點頭,複而又搖了搖頭,緩緩從樹上下來,戒備地朝怒發紅陽走去。

“看來你在這裏住的很習慣,乖乖聽她的話,我也放心。”怒發紅陽說完,轉身就離開,啞螳螂見狀忽然加快腳步,螳螂刀一下子勾住了她的手臂,怒發紅陽回頭,整對上了啞螳螂那雙古怪的複眼,“回去吧!”

怒發紅陽拍了拍他的頭,抽出手臂,身形虛晃,沒了蹤跡。啞螳螂傻愣愣地站在原地,嘴裏發出嗚咽,悲嚎一聲轉身急急奔入琉霧林。

“我還是不能將你牽扯進來,對不起啊!”怒發紅陽對這琉霧林的方向歎道,照原路返回。

也許是很久沒來這裏,無論看向哪裏都有種說不出的熟悉和心痛,不知不覺,她竟來到了自己以前的居所。

映入眼簾的是院中一大片的紅陽花,如火如荼,開得正豔,她微愣,緩緩踏步走了進去,院中擺設一如既往,絲毫沒有變動,就連門上她心血**換的那串紅鈴鐺,也像剛換上去的一樣,紅如火焰,隨風叮鈴。

她已經有很久沒有來過這裏,久到她自己都快忘了這裏,怎麽會這樣?

“誰在外麵?”屋內傳出一個清脆的聲音,怒發紅陽心頭一震,連忙轉身欲離開,誰知還是慢了一步,門吱嘎被推開,就聽“啪”的一聲,“宮……宮主?”

“哎呦!”女子一聲慘叫,怒發紅陽連忙回身及時將她扶住,女子抬頭,驚得說不出話來,手不自覺的摸上怒發紅陽的臉,怒發紅陽倏然鬆手,連忙退開,女子重心不穩摔到在地,怒發紅陽想伸手,又緩緩地收回。

“宮主、真的是宮主……”女子年齡尚小,緩緩爬了起來,拄著拐杖,右腳朝內彎成一個古怪的弧度,像是先天殘疾。

“你認錯人了。”怒發紅陽淡淡地甩下這一句,轉身離開。

“宮主……鹿兒一直一直都相信你還活著,一直一直都在等你,無論發生了什麽事,鹿兒永遠都在這裏等宮主回來……”鹿兒說著,淚不自覺的模糊了眼,但走遠的人依舊沒有回頭,曾經相依,如今陌路。

怒發紅陽咬牙,血滴了一路,她沒想到那時隨手救的一隻跛腳小梅花鹿竟然還在這裏。身後,紅陽花隨風搖擺,仿佛燃燒的火焰。